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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觀澄在線閱讀 - 現代篇方觀澄(一)

現代篇方觀澄(一)

    2013年底,北方大范圍降雪,阿陰趕在新年到來之前搬到東北。歲末總是容易讓人疲累,幸好鬼不會。這應算是來的比較晚的一場初雪,這年,炸雞店大熱。

    阿陰拿著藥叉的手機,坐在沙發上抱著個靠枕,看一部大熱的韓劇,第一集。

    “給你買了手機你不用,非要霸占我的,那個小靈通都多少年了?非逼我給你扔了是不是,扔了你又定跟我生氣,橫豎怎么都不對?,F在都用智能手機,你這連個視頻都不能看,我跟沒跟你說過……”

    千百年不變的,是他依舊碎絮。按了鎖屏鍵,毫不留情地對著聒噪的人一扔,藥叉趕緊接住,差點下意識地變成鬼身。無奈嘆氣,走近坐下,看她素著的一張臉,不知道多少年沒擦過脂粉。

    兩只鬼手相握,房間里地熱給的很足,他很放心。

    “阿陰,不要再干涉他,讓他好好活著?!?/br>
    而你,早點走出來,也好好活著。

    “不必你講,他現下同女朋友好生幸福美滿,我才不自討無趣?!?/br>
    “那就好?!狈块g里很靜,他把電視打開,隨便放著熱鬧的節目?!爸v話不要再那樣用詞?!?/br>
    “你安心,我什么時候累了,就回北平。阿藥,我沒那么無堅不摧,我現在真的怕了?!?/br>
    藥叉深知她說的是什么,北京的住處書房里,是她幾十年來謄抄的懺悔文。別人家的雜物間都是陳年不動的玩意,只她,全是墨寶。一個曾經橫行天地的陰摩羅鬼,最厭的不過當年般若寺眾列神佛,囚了竺寒至死??梢蝽n聽竺,她現在也開始信因果。

    “有事去敲對門,會幫你?!?/br>
    直到走到門口,她仍舊坐在沙發上,好似出神。電視機的吵鬧聲與她無關,藥叉甚至要懷疑,鬼是不是也會得抑郁癥。

    他不說再見,最后一句說:“阿陰,是北京,不是北平?!?/br>
    關門聲很輕,幾不可聞。她全憑感覺,確定人走之后立刻把電視關了,滿室寂靜,靜的像荒無人煙的郊外,靜的也像阿陰的心。

    她把自己囚在了民國那年,人在無意識地向前走,可實際滿腔抗拒,原地躊躇。

    當年回到北平,藥叉和障月只見多出來的東西,不見其人。第二天,起床后就又聞得到那股檀香,打開她房門,香剛點不久,卻還是不見人影。藥叉忽然意識到什么,想到她曾經最愛躺在鋪滿風化尸體的棺槨里。緩緩走近,開了那方正的骨灰盒蓋子,果不其然見到一團黑灰的煙。

    是阿陰。

    兩人不問骨灰是誰的這種愚蠢問題,也不敢問她現下情緒如何,最怕的是她想不開去抹了陰壽。你同她說話,她不理,一句都不理,直到說的你失去耐心。她仍舊活著,又像是死了?;蔁煹男螒B不必耗費太多精力,后來藥叉每日幫她上香,韓聽竺的骨灰里,她一躺就是小半個世紀。

    崔玨在判官殿,喝著阿陰送的好茶,穿的也是她在秦記訂的馬褂,翻過韓聽竺那頁命簿,總覺得有些反常。

    這次,阿陰沒再來求了。

    不止沒來,還遲遲不來,好像再也不會來。

    凡人幾乎百年輪一世,忘記是八幾年,崔玨尋了個無事日子,到了地上。藥叉算得上長情,一間飯店開幾十年,雖然越開越土。

    站在滿是檀香氣的房間里,一片久無人住的冷清,對著骨灰盒問:“他要出生了,就在北京,不去見見?”

    蓋子細微抖動作響,幾十年未說一句話,這是第一句:“……可…可以嗎?”

    阿陰姑娘何時會這般小心瑟瑟地言語。

    哦,應該算有過的,還是民國31年那次。

    韓聽竺身死。

    阿陰其人,實在是壞而反骨?;厥浊皟墒?,藥叉和障月沒少攔過,崔玨疼她如女兒,亦也勸過,都是徒費口舌,毫無用處??蓮?982年那個人轉世出生,她追著跑了幾個城市,知道他一切動向,卻再沒接近過。仔細算起來,應是一句話都沒說上。

    即便他現下同另一個女人牽手戀愛,做盡一切當初同她才會做的親昵事,她仍舊淡淡而笑。

    還會故作輕松道:“真是羞,都被我看光?!?/br>
    究其緣由,不過崔玨的那句:“他這一千多年的好命,都在盛唐被你毀了?!?/br>
    初見時那個朝向古剎佛光,心中有明燈的玄色海青小沙彌,般若寺是他佛緣起篇,小僧慧命無限,本當得大成。為她一句句歡喜卷入俗世紅塵,死相凄慘,此后生生世世都要苦多樂少。

    除此還要慶幸,沒墮入畜生道。

    崔玨是好的,后來還勸過她,反正他命格已經寫滿悲涼,倒不如順了自個兒的意。阿陰又笑,想起親見過的啼哭嬰兒,她癡心妄想,求讓他這一生如同初生這般平安清凈。

    真是貪婪,且自知。

    年國內鬧非典那陣子,阿陰到陰司躲個安寧,每天拉著崔玨喝酒。崔玨平日里公務多的理不過來,想喝也是小酌。她帶著幾個地上有文化的鬼來給他寫生死簿,還是沒喝過孟婆湯的那種。老爺子笑的胡子都要飛起來,問什么都說。

    她就裝醉,聽他真醉著講了那一千多年竺寒的轉世。比明清話本子還要曲折離奇的多,讓人不禁感嘆這竟真的發生過,每一程都有實實在在凄苦的命數。

    先說小和尚之后那世,可算父母雙全,兄友弟恭,家中做茶莊生意,十七歲娶妻。祥和不過二十載,外出同人談生意,為早些回家趕夜路遇了劫匪。好不容易留下命,卻斷條腿,做了一輩子的廢人。臨死前的那幾年,妻子同小叔子私通,還懷了身孕,家產也被敗光。過得很是憋悶,到死眼睛都閉不上。

    阿陰尚且笑得出來,添滿一杯白酒,入口火辣辣的熱,“怎么歸俗了還那么弱,還是得我保護他……”

    宋朝有一世倒是不弱,做了個武將,略有所為。官家親自賜婚,配的也是個世家的女兒,婚后很是恩愛。就是命犯天煞孤星,妻子死的早,家中又無后。被父母逼著再娶,本來是不愿,好不容易同續弦有了些感情,新夫人又墜湖死了。他自己也想不通,命運為何如此作弄,后來官做的也不認真,被派去戍邊,大好前程斷了。一雙父母等白了發,也盼不到個后,郁郁而終。最后家中只剩他一人,奴仆都遣散,獨自自盡于祠堂。

    她這下有點笑不出來了,木了臉,“崔玨,我那些年日日捉鬼,搞得實在狼狽,卻也不忘討好你?,F在告知我這些,你還真是下了狠手地寫?!?/br>
    “生死簿是靈器,你懂嗎……都早已定下,哪里是我編出來的?”

    “你能不能給我說個他過得好點的?”

    “我想想……明朝有一世做了東廠宦官,還養了好些丫頭,可算好?”

    阿陰皺眉想想,“出身差了點,但知道享受,還成?!?/br>
    “他那時還沒到親手殺人的地步,也就是貪財比較嚴重。而且命短,搞到手還沒享受幾年,就發病死了。死后棺槨被挖,尸體不知丟到了何處,也是可憐?!?/br>
    “……”阿陰聽著他語氣輕松地講這些,自己臉色卻愈發的冷,她看不到,崔玨也醉的厲害,其實已經白的可怕。

    “小阿陰,這人啊,是各有各的慘。我們做鬼的,瀟灑,自在,尤其是你這種有個曼妙人身的,太好了。何必同人牽扯不休。我知你對他有情,可他也被你毀了,民國那時候,我就是為了讓你死心。這連只雞都不敢動的純良和尚,成了冷血殺人的流氓,他經歷了什么啊……可都是你毀的,命格這種東西,一世錯了,便全然亂了?!?/br>
    崔玨已經眼睛瞇著,暈乎乎地講一通道理,埋在桌子上,還接著說:“清朝那會,總是五馬分尸,你聽說過?他也那么樣死過,忘了因為什么……我想想……想想……”

    他睡過去了,阿陰淚目了。

    總歸都是不好,卻沒想過那般不好。

    她當年還因為接受不了韓聽竺與竺寒差距如此之大而離開,實則始作俑者不過是自己,有何臉面那般待他。這世上,再沒有人壞的過阿陰了。

    當夜,崔玨養了幾千年長度不變、恰到好處的胡須,被阿陰剃了個干凈。

    2013年12月31日,跨年夜。藥叉給阿陰尋的這間公寓位置有些偏,尋常人抱怨交通不便利,但勝在清凈,他一向知道她喜歡什么。

    那句“有事去敲對門,會幫你”,她也權當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記在心上。因而這夜,是對門的住戶,先敲響她的房門。

    阿陰正在書房里摹寫了無數遍的懺悔文,她平日里,除了發呆,也就這點事情做。聽到不真切的敲門聲,有些怔愣。敲門的人一定很有耐心,只敲三下,就靜靜地等??僧敯㈥幰詾槭腔寐?,不打算出去開門之時,又再敲三下。

    確定真實,她緩緩走到門前,不知從貓眼看外面的人,直接帶著疑惑打開了門。此時得益于她不是尋常女子,無人能害她。

    是障月。

    “……你什么時候來的?”她以為他仍在北京,藥叉同陰司搞了合作,民國時建的那座陰間電影院要被拆了,據說要建夜店,阿陰還吐槽“病的不輕”。

    “早你三天?!?/br>
    “……阿藥告訴你的?”她說怎么搬家的時候不見障月。

    “嗯,他是不放心你?!?/br>
    阿陰久未見陽光,臉色實在是不見血色,大概是年輕女孩們最愛的冷白皮?,F下眉頭微皺,不是很情愿,“東北的風很冷,你趁早回北平吧?!?/br>
    “北京起風時也差不多?!边€是趕緊提出主旨,“阿陰,今日跨年夜,我帶你出去走走?”

    他猶豫好些天,總算找了個機會能邀她出去。圣誕節倒也算個由頭,但請阿陰的話,不行。你同阿陰說圣誕節,她只會問你:那是什么。兩人僵持在門口,她這才注意到障月穿了身米白色的羊絨大衣,是要出去的打扮。

    “不了,我剛凈了手,懺文還沒寫完?!?/br>
    障月面色一沉,心道你這么寫下去,永遠不會完。在阿陰關上門那一刻,他胳膊撐住,又推開,對上她不耐煩的眼神。

    千百年過去,她依舊長發,民國時剪短了的又留長,從未去過理發店??伤退幉?,換過很多發型。藥叉緊跟著韓國男明星的風尚走,染燙都是常事,阿陰大多點評很丑。障月呢,他最近大概不愿折騰,剛剪了寸頭。她看了可以說一句:這個發型我也理的出來。

    當初韓聽竺可不就是寸頭好些年。那把剃刀,她仍小心收著。

    藥叉算世上最懂她之人,障月也可排個第二,他開口,只一句話拿捏住她所有。雖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認,只有那個人才能讓她從圈地自牢中走出半步。

    “星海廣場有跨年煙花,方觀澄去了?!?/br>
    *

    阿辭帶著阿陰回來了。

    現代篇立志寫冬日小暖文(重點是立志)

    盡量快點讓我們觀澄出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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