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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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黎鳶瞥她一眼,“沒人和你一樣,不管好的壞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來轉去不說,一點心思全寫臉上?!?/br> “這么明顯???”付汀梨不這么覺得。 十九二十歲的時候,身邊的朋友玩伴都說她藏不住事,一顆坦蕩蕩的心,像風一吹就撩開了的野草。有什么開心的不開心的都一茬茬地往外冒。 但她自覺,家里落魄再回到上海,那些瞬息萬變、千瘡百孔的狀況,已經將這茬野草吞噬得干干凈凈。她不再是以前的付汀梨,也漸漸學會喜怒哀樂都不形于色。 況且孔黎鳶和她認識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天。怎么能一下把那茬野草揪??? “別還?!?/br> 還沒等她思考出為什么,孔黎鳶又出聲了,把她那些本就宣泄不得的疑惑堵了回去。 付汀梨應該問為什么的??煽桌桫S又馬上說了, “我不是那種會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去的人。別人看我們一副手套傳來傳去,還以為里面有什么秘密?!?/br> 只一句話,就讓付汀梨想起曾被放在手套里的那張車庫門禁卡。 那里面的確有秘密,她也忘了,手套不是目的,只是載體。 當初孔黎鳶給她手套,目的也只是那張車庫門禁卡,讓她去找她,確認她不會是那顆隨時會爆炸的隱形炸彈。 那現在呢?孔黎鳶確認了嗎?應該確認了吧,畢竟已經從她這里知道,照片已經被她刪完了。 付汀梨沒再繼續糾纏,只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說,“知道了?!?/br> 她沒再想這件事,直到車開到出租屋弄堂外的街道,再次停在原來的地方。 雪還沒有停,洋洋灑灑地飄著。像是為了暫緩重要時日的消逝,拼命地為這個元旦留下些記憶。 她開車門,下了車,被紛揚的雪花撲了一臉,刺得她脖子往外套里縮了一下。下一秒,聽見后邊一聲關車門的響聲。 便下意識說,“不是已經認過門了嗎?孔老師又跟著下車做什么?” 話落,后面便傳來“噠”地一聲。她回頭,腳步已經繞到車前,只看見孔黎鳶的指尖,恰好竄起一點炙燙的火星,在紛飛雪花里顯得有點突兀。 還有孔黎鳶隱在白色煙霧里的側臉,骨相深邃,輪廓偏柔和。微微掀開眼皮望人的時候總是朦朧而含情。 這個女人向來這樣。 “我下來抽根煙?!笨桌桫S靠在車邊,紅唇里吐出一口白霧,張牙舞爪地將她罩住。 指尖夾著煙,笑在煙霧里暈開,顯得有些慵懶,然后說,“今天就不送你進去了?!?/br> 付汀梨的腳步停在煙霧被吹散之前,轉了個方向,“哦”了一聲, “那我先進去了。外頭下著雪呢,孔老師抽完就回去吧?!?/br> 身后“嗯”了一聲,然后是混雜著沙沙踩雪聲中,孔黎鳶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的聲音。 她好像說了什么。但付汀梨沒聽清。因為她匆匆回頭看一眼。 發現孔黎鳶穿那件厚厚的羽絨服,上半身隱在飄雪中,像是在給誰打電話??煽桌桫S的手機不是沒電了嗎? 剛走幾步,付汀梨也接到了喬麗潘的電話。 電話里,喬麗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好像已經許久沒有聽過。又好像,她從兜里翻出那張百元大鈔,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好像一把黑傘、三碗湯圓和一份年糕,就讓她的崩潰大哭,和她沒有撥通喬麗潘電話的這件事…… 都變成過去時,也好像都恍如隔世。 而現在電話里,喬麗潘用疲憊而煩悶的聲音和她說,“之前投資的一個合伙人因為承擔不起債務,跳樓了,就今天的事?!?/br> 付汀梨人是懵的,攥緊手機的手指還有些發抖,“我……我認識嗎?” 喬麗潘沒有回答,好像是在那頭罵了一句。然后又反應過來自己在給她打電話,嘆了口氣,把話題帶過去, “留下一個哭天喊地的女兒,和一堆事,我不管又說不過去?!?/br> 付汀梨有些說不出話。憑借一個哭天喊地的女兒,她就覺得自己是認得這個人的。 活生生一個人,就了斷在一個電話里。 “好了,不說這個了?!眴帖惻说穆曇袈犉饋砝淞藥追?, “你也別擔心我,想想你媽多頑強一個人,還記得你小時候嗎,我和你爸鬧離婚,我把他撓得滿臉血還讓他一分錢都沒帶走咱的。 后來暑假他把你帶去他那,讓你喊他爸還被他家里那個狗崽子欺負,你拿一口尖牙我拿一個苕帚把他打得一身血淋淋的?!?/br> “我怎么著也走不到這個地步的,放心吧?!?/br> 付汀梨被喬麗潘的語氣逗笑,她也沒辦法不笑,“知道?!?/br> 喬麗潘也在那邊笑,“對了寶貝,今天是不是過元旦呢?怎么樣?” 付汀梨吸了吸鼻子,開始謊報自己的近況。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付汀梨有些走神,好像現在她越走越濕冷的軀體,和她聽到喬麗潘的聲音就想落淚的沖動,才是她面對的現實。 而這個元旦節的一切,才是季節限定的、正在緩慢消融的一場雪。 電話打完,她已經在出租屋門口愣著站了好一會。一邊找鑰匙,一邊滑開手機屏幕,看到還沒來得及退出后臺的相機。 點開相冊,是她剛剛給孔黎鳶拍的照片,一張和廣告牌合影的打卡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