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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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為了塑造冬日光景,風已經撲簌撲簌地刮起來了,還夾雜著些默默飄蕩的雪花。 上海又下雪了。 付汀梨走在路上,給自己哈氣暖手,面前圍繞著一圈她吐出來的白氣,讓她感覺自己就像被一條在冰箱里凍過的麻袋套住。 她沒往出租屋那邊走。大抵是因為,三十瓦的燈泡只會將零星的節日回憶照得更透亮,直戳她的心窩子。 雪雖然稀薄,卻能將過往的熱鬧凍住。 很隨意往兜里一掏,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她在天降橫財面前懵了神。 仔細摩挲,記憶還是跑了出來。 小時候貪玩走丟過幾次,有一次過了一天一夜被找回來,餓得眼冒金星頭昏腦花,小臉都癟了下去。 喬麗潘一邊罵她這么大了還不認路,可轉眼第二天又在她每件外套里都裝上錢,嘴里說著“至少再丟了還能吃頓飽飯”。 養成這樣的習慣后,她反而沒再走丟過。后來手機支付流行起來,她以為喬麗潘早已把這個習慣改掉。 誰知道,喬麗潘還是沒改掉這個習慣。 她也好像,還是走丟了。 雪花撲簌簌地落下來,好像掉在她眼睫上,融成了朦朧的淚花。 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個電話給喬麗潘,沒打通,估計也忙得不可開交,都來不及想起今天是元旦節。 她發了條短信過去,讓喬麗潘記得吃飯,至少吃點熱乎的。 晃眼,自己面前卻是陌生的街道,只能推門走進一家便利店。 任性地用一包煙和一個面包,拆開這張百元大鈔。腆著臉皮向店員借了火,將不知品牌的煙點燃。 雪太大。她只能躲到一個廣告牌下,光亮而模糊的光影淌到她臉上,淌到被她嗆出來的白霧里。 她還是抽不慣,還是被嗆得眼淚嘩啦的。 冒著火星的半根煙被碾滅,扔進垃圾桶,繚繞的煙霧終于熄滅,被濺上雪水的帆布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面。 往廣告牌外走了幾步,卻又搖搖晃晃地走回來。 呼出一口冰冷的白氣,用自己被凍得發紅的手指,撥通商場管理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秒。 她仰頭望著3d屏幕,眼睛被明亮的光線晃得有些發疼,迎著女人眼底遙不可及的美麗。 看著屏幕上熄掉的一個角落,跺了跺腳,用凍得有些發顫的聲音,和商場管理說, “你好,這里是你們商場的東1出口,這邊的3d廣告屏有一塊板子壞了?!?/br> 又被冰涼的雪凍得咳嗽了一下,輕輕地說, “對,是……孔黎鳶?!?/br> 電話里的男聲說著會處理之類的話。 掛斷,付汀梨在廣告牌下站了好一會,看到自己的鞋帶胡亂地散開,低頭去系。 有些狼狽地叼著面包袋,用凍得發紅的手指系鞋帶,發現自己正與兩個背著畫具、笑意盈盈的女生擦肩而過。 她們在與她擦身的那幾秒鐘里,笑著說, “煩死了,怎么元旦過后就要考試啊?!?/br> “你復習沒?” “才不,今天不元旦嗎,雖然過節沒意思,但今天下雪了誒,而且我姐要回來,我要和她一起磨著我媽給我倆做夜宵……” 兩段不相關人生的短暫交集,一瞬間的擦肩而過,卻足以將穿梭在街道的人群,都暈成細小的光點。 付汀梨在冰冷潮濕的地面蹲得腳麻,還是沒能站起來。好像一起身,跟著她撲簌簌往下掉的,就不只是雪。 她手指被凍得有些使不上力,以至于費了好些勁,才將散亂的鞋帶重新系成一個完整的蝴蝶結。 廣告牌碩亮的燈光下,純白雪花晶瑩剔透,落到她的眼睫。 好像隔了幾秒鐘,又好像是遙遠的幾個世紀,冰冷才緩慢襲來。 雪花消融,融成模糊的視野,讓她有些想揉眼睛。 她也的確去揉了。揉得滿手發熱,眼睛發酸。 再睜開眼。 頭頂卻變成黑色傘面,遮住飄搖的雪花,與視野一片恍惚的白形成鮮明對比。 先看到的,是撲簌簌從傘下往下滑的雪,是從街邊流經的車燈。 像一幅迷離惆悵的畫,在她視野里飄搖地舒展開來。 最后是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混雜在風聲里,一次輕到不能再輕的嘆息, “就這么嫌棄我送你的手套?” 和女人清晰分明的聲音,在寒風嘶吼聲里憑空抓住她的脈搏, “上海這么冷,一次也沒見你戴過?!?/br> 付汀梨死咬著唇不說話,迅速低頭,不抬頭,也不起身。 孔黎鳶似乎知道她為什么不說話,也沒繞到她正前方來,只站在她身側看她。 看她嘴里叼著的面包袋,看她在手里快被握癟的煙盒。 看她在泛紅眼圈里打轉的淚??吹盟难蹨I終于掉下來。 她給她撐傘。 傘外,有紛亂的腳步和雪。傘內,孔黎鳶看她的哭聲,從捂住臉的手指縫隙里溢出。 “其實我應該問你為什么哭,也應該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安慰你不要哭的。 但是我突然不知道該開口喊你什么,才是對的……” 孔黎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空,卻是一如既往的倦懶。 然后蹲下來,手指輕輕撇去落在她眼睫的雪,在模糊guntang的冬天里,朝她不痛不癢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