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冷洌也不知道鳳歌為什么來,自是無法回答王爺的話,想了想道:“鳳夫人似乎很高興,急于見到王爺和鳳王,但她表現的很矜持端莊,并未多說什么?!?/br> 蕭冠泓沉吟了片刻,吩咐冷洌:“本王要香湯沐浴,這才顯其慎重,你讓四衛去招待鳳夫人?!彼睦锖懿桓吲d,本想等若櫻醒了兩人一起共浴,打他腿受傷以來,都是若櫻幫他洗澡,說不定洗著洗著還可以來個鴛鴦浴。 “是!” …… 花廳里,鳳歌優雅地輕啜著香茗,神態從容而平靜,淡施粉黛的臉上甚至還含著淡笑。四衛在花廳侍立,吩咐一旁的丫鬟續茶,并換上熱點心。 鳳歌觀她四人竟像是這里的主人般自在,行事一派落落大方,而那些下人也對她四人恭恭敬敬的,暗暗稱奇,心道,這蕭王爺倒是個好脾氣的,就讓四衛這么以主人自居。 雨衛見鳳歌已經枯坐了半晌,鳳王和蕭王爺卻還影子都不見,遂有些謙意地道:“勞夫人久等了,實在是鳳王昨天受了大驚嚇,回來的又晚,屬下等想讓她多歇息一會,便在屋中點上了安神香,故到現在還未起,也不便讓夫人去探望?!?/br> 鳳歌一愣,將茶盞擱在茶幾上,關切地問道:“那我兒可還好?”昨日回府后發生的事太多,她和赤焰忘了派人來詢問,也不知若櫻和太子達成圣意了沒有。 雷衛輕輕一笑:“用了點湯藥,壓了壓驚,倒是沒大礙,夫人盡可放心?!?/br> 鳳歌松了一口氣,略有愧疚地道:“那就讓她多將養將養,我也不擾她就是了?!彼D了頓,伸出保養極好的纖手無意識的撫著茶盞,沉吟了一會,試探地道:“四衛,可到這會為什么還不見蕭王爺?蕭王爺腿傷未好,應該不至于外出了吧?” 四衛略有些汗顏,正想著要找個什么藉口,扯個什么由頭糊弄過去。 自來到這蕭王爺這里后,鳳王對她們據實以告,表明自己和蕭王爺其實早就是夫妻了。她們四人自是錯愕不已,但過后想一想,蕭王爺幾次為救鳳王不顧生死,差點丟命,且無怨無悔,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沖著這份難得的深情,蕭王爺是夠資格配得上鳳王的。 四衛自小所受的教導是忠于火鳳王,在女權意識的潛移默化下。她們的思想同時下人稍有區別,一切皆以有利于火鳳王的出發點考量。在她們看來,既然鳳王和蕭王爺早是夫妻,同起同臥本就理所當然。只不過因蕭王爺還在服孝,這事不能大肆宣揚,所以眾人才對外界隱瞞下來。 但這事肯定不好對鳳歌明說,畢竟鳳王和蕭王爺還未正式擺酒宴告天下。 就在四衛要張嘴解釋的時候,花廳門外傳來了蕭冠泓極富磁性的低沉嗓音:“勞鳳夫人記掛,本王的腿已無事了,用不了多入就行動如初了?!?/br> 四衛馬上舒了一口氣,知道不用自己多余其事了,馬上去迎蕭冠泓進來。 她們雖跟這位王爺接觸不多,但有些人氣場極其強大,不管遇到天大的難事也是游刃有余的從容面對,這位蕭王爺便是個中翹楚,她們在這里住了一段日子,居然都養成了依賴這位王爺的習慣。 鳳歌見蕭冠泓被四衛推了進來,急忙笑著道:“王爺太客氣了,你這腿是為救若櫻受傷,自是我赤鳳候府的恩人,王爺的腿一日不好,本夫人一日都是記掛于心,寢食難安?!?/br> 說罷,她便暗中打量蕭冠泓。說老實話,鳳歌已見過蕭冠泓好幾次了,盡管蕭冠泓生的如謫仙一般,但因小女兒若鸞和太子之事一直未有個結果,鳳歌心情沉重,滿腹心思,居然不曾正正經經的打量過這位美名天下揚的俊美王爺。 此時見蕭冠泓雖坐在輪椅上,但相貌生得實在是俊俏,稱得上是俊美絕倫,耀眼如斯。 一雙鳳眸光射寒星,眼尾略微挑高,帶著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勢,兩彎眉渾如刷漆,錦袍華服,腰別名貴玉佩和香囊,通身貴氣逼人,頗有些狂狷之氣,只是眉梢眼角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鳳歌想到他神仙貌鐵石心的外號,只當他自來是冷峭如玉,不好親近,便也不以為意。 蕭冠泓乃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之人,見鳳歌暗中打量自己卻不點破,只是往四衛淡淡一瞥,溫和地道:“去看顧鳳王吧,她嬌氣的很,又不習慣不熟之人侍候,沒得一會口渴卻懶怠叫人,白白受些罪?!?/br> 四衛一聽,立即腳底抹油,匆匆告退。 鳳歌自昨晚聽了明霞那小蹄子的話,心里就存了一份蕭冠泓是自家女婿的心思,且不管她對若櫻這個女兒如何,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這是千古名言,想來是有些道理的。所以鳳歌看蕭冠泓也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順眼。 當然這也跟她的心境有關,一想到若櫻嫁了這蕭王爺,若鸞跟太子的事也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她的心情要不好都挺難。 這會兒又聽得這位蕭王爺說起若櫻,口氣恁是親密,含著掩飾不住的寵溺,心里對明霞的話便又信上了幾分,不用再問蕭王爺,自己都能下肯定的結論了。 思及此,鳳歌只差眉飛色舞了,她笑容可掬地假意責怪若櫻:“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卻這般不曉事理,還得王爺替她考慮周詳,都怪我這個做娘的沒能好教導她,還請王爺多多擔待?!?/br> 蕭冠泓皺了皺眉頭,眼神更冷了幾分。他一慣聽不得人說若櫻的半個不是,哪怕這個是若櫻的親娘,再說在他眼里,若櫻那些小毛病都是可愛的,他只有憐惜心疼的分,哪還敢挑剔。 鳳歌的話讓他很不高興,幾欲發作,但卻還是淡淡地道:“實不相瞞,本王這一生也無別的抱負,就指著替令媛考慮周詳過活?!?/br> 鳳歌聞言,愕然地望向蕭冠泓,一臉的不懷置信。她沒料到蕭冠泓竟是這么直截了當的表露出對若櫻的情意,他那隨意自然,理所當然而不容質疑的口吻仿若天經地義。 但她很快清醒過來,先是望了望四周,卻發現下人俱已被譴開,就連自己帶來的兩個貼身丫鬟也不見蹤影,偌大花廳里就剩下自己和蕭王爺兩人,然后端起準丈母娘的架子對蕭冠泓道:“王爺這話好沒道理,還好沒被外人聽去,不然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你與若櫻無媒無娉,卻說此駭人聽聞的言辭,未免顯得太輕浮了些?!?/br> “哼!”蕭冠泓冷哼一聲,對鳳歌略帶指責的話語置之不理,抬頭直視鳳歌,傲然說道:“既使對著全天下的人,本王一樣能坦坦蕩蕩說出此話,我視若櫻如珠似寶,捧在手心里疼,珍惜都嫌來不及,怎可輕慢于她?” 鳳歌聞言,臉上便又重新露出笑容,和顏悅色地道:“這么說來,傳言不假咯!蕭王爺真的向吾皇陛下提及求娶若櫻之意?” 蕭冠泓并不急于回答鳳歌的話,而是端起茶盞施施然地呷了一口,隨后才揚起眉,對著鳳歌璨然一笑,瞬間如冰雪初霽,春花盛開,更顯其俊得人神共憤:“本王對貴國的火鳳王愛慕已久,相思成疾,特向我朝皇帝陛下表明心跡,自愿請旨前來北玄和親!貴國皇帝憐本王一片癡心,愿成人之美,本王甚幸之!只是因為我朝現今正值國喪時期,所以兩國都決定暫不公布天下,等天時地利人合了再頒旨意?!?/br> 鳳歌先是被蕭冠泓那春花一笑差點晃花了眼,爾后聽到他直言不諱地直抒胸臆,表明對若櫻的愛慕之意,心里又是替若櫻高興,又是有些羨慕若櫻能得此佳婿。車遇蕭王爺的大名天下皆知,能力是有目共睹,能被這種天下無雙的男子傾心愛慕,若櫻真是燒了高香。 蕭冠泓洋洋灑灑的一番言辭證實了明霞的猜測,算得上是天大的喜事,這樣一來,若櫻也不會橫亙在太子和若鸞之間了,小女兒的婚事也迎刃而解,鳳歌可謂是心花怒放,只是漫無邊際的喜意中略帶一絲遺憾,聽蕭王爺的口氣,估摸著是早有預謀,打著冠冕堂皇的理由,說什么帶使團來替太后祝壽,實際上就是為求娶若櫻而來。 可這位蕭王爺來北玄這么久,居然在自己面前沒露出一點口風,一派淡定從容,將赤鳳候府眾人瞞在鼓中,將此事落實,而若櫻定是早知此事,說不定她和蕭冠泓早私定終身,可也是半句未向自己這個做娘的提及。 思及此,鳳歌不免有些興師問罪之意,說破天去,若櫻也是她的女兒,蕭王爺再權勢傾天也終是赤鳳候府的姑爺。 故而鳳歌稍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略有些抱怨地道:“蕭王爺你是貴極一方的人物,我自是不好說道,可若櫻定是早知蕭王爺之意,卻一徑瞞著我這個做娘的,難不成說予我聽,這天大的好事我還會攔阻不成?這真是叫我不好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這個做娘的是后娘?!?/br> 蕭冠泓聞言,好心情頓遭破壞,立馬俊臉掛霜,心里埋怨鳳歌,你既然說是天大的喜事,為什么不先恭喜我一番,卻還滿口怨言? 蕭冠泓現在的心情跟準新郎差不多,巴不得是個人就對自己道恭喜,聽不得半句逆耳之詞,當下就冷冷地道:“按常理,鳳夫人若是真心疼愛若櫻,怎不替她高興,反而怨聲載道?這是做何道理?況且,人在做天在看,依本王看來,鳳夫人卻是半點自知之明也沒有!本就是半路認回的娘親,非但不一心好好對若櫻作出補償,反倒成日打壓搓磨于她,比之后娘又好得了多少?” 這話說的未免有些重了,鳳歌自認雖然有些忽略若櫻,可卻是滿心疼受她的,怎可能認下蕭冠泓扣下的大帽子,當即反駁道:“王爺這話未免太不中聽了!本夫人何時搓磨過若櫻,我自己身上掉下的rou,哪能不喜歡疼愛?怎么就被王爺視為后娘?可見是若櫻在王爺面前說了些不實之辭,導致王爺對本夫人有諸多誤會!” “那可真是好笑,鳳夫人既然口口聲聲說自己疼愛若櫻,卻怎不知若櫻的為人,她是那種搬弄事非之人嗎?想來鳳夫人慣常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蕭冠泓卻不是個好相與的,他雖知道鳳歌是長輩,理應尊重,再加上跟個婦人斗嘴也怪沒意思,可事關若櫻,他也就懶得講什么鳳度禮儀了,打算好好和鳳歌理論一番。 見鳳歌臉色難看,似乎被氣到了,不住的伸手撫胸,他卻毫不在意,既是打開了話頭,斷沒有就此收手的道理,繼續口若懸河:“想必鳳夫人是貴人多忘事,不說旁的,就拿每代鳳女必住的鳳臨閣,到今日若櫻怕是都不知鳳臨閣長什么樣子吧?本也不稀罕那座樓,若她喜歡,本王必會用天下最精貴最好之物替她造一座館,以期能金屋藏嬌,只是本王不恥鳳夫人作法,明明有失偏頗,卻還滿嘴講公允,夫人慣會掩耳盜鈴,可知世人卻不是耳聾眼瞎之輩,豈能讓你一婦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鳳歌被蕭冠泓犀利的言辭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想她一生何時被人這樣毫不留情的批判過,而用蕭冠泓還諷刺她是小人。 就算她沒將鳳臨閣還給若櫻,那也是征求若櫻同意了的,為什么每個人都拿這件事來指責她?赤焰也是,鳳族的人也是,就連蕭冠泓這樣的他國王爺都知曉了,還都跑來她面前指手畫腳,真當她是軟柿子! 她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冷著臉道:“這是我鳳族之事,王爺乃一介外人斷沒有置喙的余地,若櫻當初爽快的答應將鳳臨閣讓給meimei住,如今卻在王爺面前挑三撥四,令王爺誤會于我,借他人之嘴來喊冤算什么本事,叫她出來見我!我這個做娘的要與她當面對質,看她這番作派意欲為何?” 正文 126 有這么氣丈母娘的么? 蕭冠泓見鳳歌不但不思悔過,反而氣焰囂張,心中怒火直往上拱。 但他面上不顯,依舊冷若冰霜:“鳳夫人未必是沒長耳朵?本王先前就說過,并不是每個人都像若櫻那么重親情,好糊弄,世人皆長了眼睛,公道自在人心,你以為若櫻會為一座她絲毫不在意的樓多費心思?誰愛住誰??!只是就不要打著公平的牌子來說事兒!想叫若櫻來對質,就憑你這樣的娘親,也配!” 蕭冠泓的王爺身份可不比鳳女這一空職,一向無人敢掠其鋒,正經八兒的龍子鳳孫,天潢貴胄。少時金尊玉貴,吃得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瓊漿玉液,不但楚貴妃和順元帝將他疼如至寶,愛如眼珠,更得楚王爺的一眾舊部的當心尖尖一樣呵護著,就怕他有個閃失,可謂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稍大又金戈鐵馬馳騁沙場,憑借一身超強的武藝和過人的膽識,銀槍之所向無人可擋,殲敵無數!以皇子之尊和宇文騰并列車遇雙將。乃是一個貨真價實叱咤風云,笑傲疆場的英雄人物! 沙場退兵,在朝堂人家一樣揮灑自如,運籌帷幄,將自己的睿智聰明和內斂深沉發揮到極致,不吭聲不吭氣的將車遇國改朝換代,手刃仇人,成了只手遮天的攝政王,爾后更是在朝堂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風頭無人可擋,可謂是盛極一時的風云人物。 所以蕭冠泓說出的話既使不帶煙火氣,那也是不怒自威,自有一翻駭人的氣勢,何況他此刻眉宇間不知不覺竟然帶上了一股淡淡的煞氣。 尤其是聽到鳳歌用尖利的聲音無情的叫若櫻出來與她對質,那模樣竟無一絲上流貴婦人的優雅嫻靜,更看不到一點疼愛孩子的慈母樣,活生生就是個尋晦氣,找碴的市井婦人! 蕭冠泓本身就是個冷情之人,除了親娘和若櫻,饒是順元帝也沒得他多少好臉色,再加上鳳歌對若櫻的的所作所為讓他極其不悅,所以,他理所當然的對鳳歌生不了什么討好丈母娘之心,反倒是字字辛辣,句句似箭,直戳到鳳歌的心窩里。 “你!”鳳歌被他毫不留情的言辭氣了個倒仰,嘴唇抖動了半天,才恨聲道:“我只不過要見見我女兒,難不成王爺還扣人不成?漫說王爺和若櫻的事還沒有公布于眾,既便是成了,我也是王爺你名頭上的丈母娘,王爺倒是好膽色,真令人佩服,欺我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真是光彩,算什么英雄好漢?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 蕭冠泓眉一挑,鳳眼一瞇,嘴角帶有若有若無的冷笑,氣定神閑地道:“夫人高見,想見若櫻,還真得過本王這一關,不然您就去找皇帝陛下告御狀吧!再說,英雄好漢又如何?男子漢大丈夫又如何?如不能護妻兒周全,任心愛的人受人欺凌,那就統統都是狗熊!那樣才叫不光彩!” “王爺你別太過份!誰又曾欺凌過她?”鳳歌被蕭冠泓那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奈何她卻真不能拿他怎么樣,只能厲聲反駁:“自打找回她,吃的住的我事事親歷親為,并沒有假手他人,我這樣做的還不夠么?還要我這個做娘的如何?把心挖給她吃嗎?” 蕭冠泓冷笑著斜睨了鳳歌一眼,漫不經心地道:“難道不是因為不想交還鳳臨閣,因為心虛,所以才事事親為的嗎?夫人這樣做的目的不外乎是為了讓她心軟,然后騙她同意把鳳臨閣讓給meimei,怎的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冠冕堂皇?本王還真要懷疑夫人的臉皮和城墻比起來哪個更厚?” 鳳歌的臉色這會兒真是五彩紛呈,一會兒白、一會兒青、一會兒紅、還有被說中心事的腦羞成怒,她自認除了是有那么一點想哄騙若櫻把鳳臨閣讓出來之意,但別的都是出自真心,最大的私心不過是希望兩個孩子都好罷了,再加上若是被蕭冠泓激的失去理智,一氣之下把鳳臨閣還給若櫻,那若鸞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因此她仰了仰頭,抬高下巴,努力讓自己顯得高貴優雅,一副不予蕭冠泓計較的大度模樣,生硬地道:“我沒有王爺說的那么不堪,對若櫻我是一樣的疼愛,只不過若鸞是她的親meimei,從此卻要變得一無所有了,她這個做jiejie的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meimei變得落魄不堪吧?再說若鸞被人看不起,于她又有何她處?我不過是公平起見,想她姐妹二人都好罷了,這樣亦有錯?值當王爺這般不遺余力的冤枉遭踐我一個長輩?” 前一刻蕭冠泓的臉上還一片冷霜,神情也是優雅閑適,可不知是鳳歌的哪一句話招惹了他,下一刻他的臉色遽變,表情完全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整個人變得煞氣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他的眼神變得更冷了一些,仿佛要把鳳歌凍成一個冰塊,聲色俱厲道,“別說你根本不配做一個長輩,就算是,也不值得本王自降身價與你費話,若不是不想再看到若櫻被你所傷,本王早將你掃地出門了!既然你要講公平,好!本王成全你,權當做好事為若櫻積福。 ”說到公平,那本王倒要問問,當若櫻在秦家日日被人任意欺凌打罵,天天被罰跪祠堂,幾天吃不上一頓飯,餓得昏倒是家常便飯,那時,鳳夫人你在哪里講公平?“ ”當年幼的若櫻被秦家人打板子打得皮開rou綻,血流成河,哭得聲嘶力竭,傷心欲絕時,夫人你又錦衣華服的在哪里喝茶聽戲?又在哪里翹著蘭花指講公平?“ ”當寒冬臘月里,若櫻連鋪蓋帶身上全被人惡意的澆上涼水,凍得幼小得她瑟瑟發抖,感染風寒差點一命嗚呼時,鳳夫人你又打扮的花枝招展,帶著你錦衣玉食的小女兒在哪里當散財童子呢?又在哪里高貴端莊的講公平?“ ”當若櫻被人捉弄,惡意地將她與幾個死人關在一起,直到死人身上已開始腐爛,爬滿蛆蟲,尸水直流,她所弱力小,無處可逃,救求無門,對著那送進來的飯菜嘔的心肝肺都出來了!而那時,鳳夫人你又在哪里賞花撲蝶,與你小女兒盡情嘻戲玩鬧呢?又在哪里珠光寶氣的抬高下巴與人講公平?為此,若櫻落下嚴重的心病,幾乎命喪黃泉!“ ”而這些,鳳夫人你可曾知曉?你可曾關心過?你的公平在哪?只對你小女兒嗎?找回若櫻讓她認祖歸宗,你就覺得對得起她了嗎?覺得她該慶幸自己燒了高香嗎?你捫心自問,摸摸你還存不存在的良心,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疼愛她的表現嗎?“ 蕭冠泓口齒伶俐,字正腔圓,話語是一氣呵成,滔滔不絕,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如同連珠炮一樣爆發出來,轟炸的力持鎮定,盡力保持高高在上的鳳歌暈頭轉向,搖搖欲墜。 她左手扶著憑幾,右手扶額角,臉色蒼白,嘴唇發青的站在花廳里,滿臉的不敢置信與后悔。 找回若櫻,赤焰和她也曾打聽過若櫻這十六的情況,可秦家已經被大火付之一炬了,秦家人也全部死在那場大火中,再加上早年秦家對外界隱瞞得扎實,若櫻又閉口不提在秦家之事,只云淡鳳輕地道吃過一點苦,別的就不肯多說了。 北玄與西呈,山高水遠的兩個不同國度,他們夫婦又何曾得知若櫻過得是這樣舉步維艱的生活! 聽到這些話,鳳歌的心被生生的扯得疼,眼睛里蓄滿了淚水。 的確,若櫻不在她身邊長大,而若鸞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所以私心里總覺得若鸞更貼rou一點,更親近一點,而若櫻本身又不喜歡撒嬌,武功高強,能力又好,不說現在那些貴婦人和小姐,就連當朝太后都對她贊不絕口,一時風光無限! 所以許多事情,鳳歌都會先替若鸞考慮,然后才輪得上若櫻,總覺得若櫻大一些,能夠自己照顧自己。 可不管怎么樣,若櫻是她的親生兒,十月懷胎,母子連心,若櫻所受過的苦楚和痛苦,會在她這個當娘的身上放大無數倍,令她也跟著痛不可抑,以致于全身顫抖不停,眼淚直流。 蕭冠泓控訴的畫面令她心里翻江倒海,什么滋味都涌了上來,她張著嘴,流著淚想辯解,幾張幾合之后卻又不知說什么,最后只能斷斷續續地道:”我……我并不……知道這些……“ 她不說還好,一說蕭冠泓心時的怒火就像借了東風一樣,燒得那個快??! 他立著眉毛,鳳眸圓瞪,冷笑連連:”不知道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有心,什么都可以知道,無心,放在你面前也看不見!盡是些推諉之詞!還有,不說本王沒警告你們,若櫻拿回的是她應得的東西,不是所謂你認為的搶了你們的,呵呵!姑且不說你北玄一個華而不實的破王位,本王連皇位都不屑于要,若櫻更是看不中這些身外之物,你以為對若櫻是恩賜?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你們母女倆看中的東西,就以為別人會同你們一樣眼皮子淺,小家氣嗎?“ 蕭冠泓這話除了說鳳女之位,其實弦外之意還指慕容嚳,鳳歌和鳳若鸞視慕容嚳為寶,爭搶不休,可知若櫻根本沒將慕容嚳放在心上。 鳳歌被蕭冠泓一針見血的言辭和譴責弄得無地自容,她不知這位王爺為什么像她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將她的想法和微妙的心理活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偶爾的確會想,若櫻既然流落在外過的是苦日子,雖說是當初他們夫女疏忽所致,但現在若櫻一回來就是貴不可及的火鳳王,等于從地上飛上了青天,也算是他們夫婦對她做出了一番補償,也有一點想在若櫻面前炫耀的意思,表示我們夫妻并沒有虧帶你。 實際上鳳歌覺得蕭冠泓有點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說她們母女看中鳳女的身份,這不假,沒了這個鳳女的身份,若鸞就差點被人推入河里淹死,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跋袷捁阢@樣的身份,自是不會明白若鸞的苦楚。 如果說若櫻是從地下到天上,那若鸞就是由天上跌到塵埃,個中滋味也只有若鸞本人才有深切的體會。 鳳歌只覺得今日出門沒有看黃歷,實在大不該來這里自取其辱,雖然將道聽途說的消息落實了,可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但同時她又矛盾不已,聽了若櫻在秦家凄慘無比的生活,極想見到若櫻,抱著她痛哭一場,哭她的不易,哭自己的不易,因為他們夫婦也是苦苦找尋若櫻好多年。 可看蕭冠泓玉面像結了冰,渾身散發的凝肅森冷的氣息,大有她敢踏出去找若櫻,他就給她來個血濺當場,生怕她是去欺負若櫻去的,那說一不二的模樣令人望而生畏。 鳳歌心想,橫豎若櫻是自己的女兒,來日方長,再呆下去,指不定這王爺會說出難堪之辭。于是,鳳歌拿帕子捂著臉,告辭也不說一聲,掩面就往外沖去。 蕭冠泓冷冷的望著鳳歌離去,嘴唇抿的緊緊的。 稍頃,他換了個姿勢,將手肘撐在扶手上,手握成松松的拳頭抵著臉,好像低頭在看些什么。 ”蕭王爺,在地上找金子???“驀地,一聲慵懶而清越的聲音在花廳門口響起。 蕭冠泓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好像并沒有聽到那道突如其來的聲音。 門口的納蘭明桑見蕭冠泓不理他,頗覺無趣,背著手施施然的踱進花廳,左看看右看看,尋了一張靠背椅撩袍落座,見無人進來給他上茶,他略有些不滿的拿眼去看蕭冠泓這個主人。 這一看可給他發現了一點端倪,他屁股離了椅子,俯身湊到蕭冠泓身邊歪著腦袋打量,然后就一臉不敢置信的呆住了。直到蕭冠泓伸手張開五指蓋在他臉上,一把將他毫不留情推開,并斥道:”難不成你長的像女人還不算?行為居然也像女人?“ 納蘭明桑大為光火,伸手揉著差點讓蕭冠泓壓扁的臉,恨恨地道:”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本世子不是沒見到男人哭過么,覺得新鮮便多瞧兩眼,又沒看少你一塊rou,用得著拿女人來刺激我嗎?“ 蕭冠泓火氣絲毫不小于他,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冷冷的道:”你哪知眼睛看到本王在哭,多嘴多舌,還說你不是婦人?“ 納蘭明桑立刻伸手點著自己的雙眼,懶洋洋地道:”不好意思得很,本世子不巧兩只眼睛都看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