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他把酸奶放到地上,酸奶看了看他,乖巧地走在前面帶路。 進電梯,酸奶站在封承身側,熟練地踮起腳,夠到9樓的按鈕。 幼崽的早慧通常會被家長、老師、親朋好友視作一種“優秀”的表現,從而大肆褒揚、鼓勵。 封承發現,這只小棉花糖精身上,有一種超乎她的年齡的成熟。 甚至說是穩重。 把她跟郭青放在一塊,郭青那個白癡都未必能在穩重這方面取得優勝。 想到這一點,封承不禁哼笑一聲。 叮 9樓到了。 這個小區的環境還算不錯,一梯雙戶,但兩戶各在電梯一側,因此某種程度上,住戶可以享受到一梯一戶的安靜與專屬體驗。 電梯門與房門相對,中間約三平米的電梯廳僅供獨家使用,被打掃得整潔干凈。 鞋柜是簡單溫暖的原木色系,右側墻壁的掛鉤上掛了一只網兜購物袋,而掛鉤被巧妙地掩飾進一副現代風的掛畫中。 酸奶走到門前,踩著換鞋凳打開指紋密碼鎖,下地后轉身,很認真地向封承道謝:“我到家了,謝謝叔叔?!?/br> 封承把手揣進褲子口袋:“不用客氣,棉花糖精?!?/br> 坐了一趟車就從棉花糖成了精的酸奶:“……” 不知酸奶有沒有聽懂封承幼稚的玩笑,她又歪了下頭,用葡萄眼望著封承,像在思考什么。 無論是怎樣的問題,總之她很快得出了結果。 酸奶鄭重地向封承發出邀請:“謝謝叔叔送我回家,我請叔叔喝茶?!?/br> 這是一個陳述句,而不是詢問。 封承挑了下眉,像是要教她社會險惡:“你要邀請一個陌生人進屋嗎?” 酸奶慢條斯理地說:“叔叔不是陌生人?!?/br> 應該沒有人能拒絕這雙眼睛。 封承肯定地想。 他倒不是貪圖那一杯茶,而是,他認為自己非常有必要見一見那位粗心的棉花糖媽,給她上一課。 如果棉花糖精今天遇到的不是他,而是一個壞人,后果很有可能是這個家庭所無法承受的。 從不關心人類幼崽生存狀況、曾發表會讓人類滅絕這一言論的封承,用可能是某個白癡充值不小心充錯賬號的責任感想。 “既然你強烈邀請,我就卻之不恭了?!狈獬旭娉值鼗貜?,同時抬腳進門,“正好,我有幾句話想跟你mama聊聊?!?/br> 家里的裝修同樣走原木色系,收拾得也算干凈利落,對于有幼崽的家庭來說,這樣簡單明快的風格,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也許是職業病,也許是自身習慣,封承視線粗略地一掃,將房子的概況收入眼底。 這套房子應該有一百五十平左右,空間開闊敞亮,非常適合幼崽進行光合作用茁壯成長。 家具的尖銳部分都用硅膠之類的低傷害性材質做了防護,幾幅在普通人家居中很難見到的掛畫、幾個并不起眼的擺件,隱隱能看出一些設計感。 以及彼此之間的協調、呼應;整體風格的相得益彰。 每一個裝飾的存在,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房子的主人,是個很懂設計的人。 譬如棉花糖精今天的穿搭…… 想到這里,封承的目光隨之向棉花糖精望去。 她走到了餐廳。 看樣子是真的要請他喝茶。 封承的嘴角不自覺一勾,正要開口說什么,目光在某個不經意的地方凝住。 餐廳的原木玻璃餐邊柜有點復古風,上頭茶杯、收納架等物件拜訪整齊有序,然而其中有一樣東西的存在十分突兀,與周圍的原木色系格格不入。 那是一個紅木牌位。 讓封承的臉與目光一起慢慢凝結的是,牌位上貼著一張照片。 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第42章 封承拍過很多次照,并不能根據一張照片,就回憶起當時拍攝的地方與目的。 但至少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拍過這種“遺照”。 其實也不是遺照,只是黑西裝黑領帶,配上白色的背景,實在找不出一點與遺照的不同之處。 何況還被貼在牌位上。 封承大步走出來,拿起那個牌位。 他還可以確定,這是自己的臉沒錯。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張一模一樣的臉了。 酸奶站在旁邊歪頭看他,那樣鎮定和平靜的模樣,顯而易見,對他和牌位長得一模一樣這件事,一點都不驚訝。 封承于是后知后覺地明白,在巷子里她那句:你長得好像我爸爸。 順便后知后覺地記起,這個地方他明明來過。 他當時因為柯巖的話怒火沖昏了頭,恨不得把郭青給揍一頓,讓嚴原給他查了員工檔案的地址就飆車過來。 但有些無意識的記憶,若刻意去回想,也能記起來。 那個電梯廳,墻上那副畫…… 還有郭青開門時的緊張兮兮。 呵。 封承無聲地冷笑。 “不許動!” 一道并不出自于棉花糖的聲音,在左側響起。封承將視線投去。 一個和棉花糖精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正一臉警惕而防備地瞪著他,右手戴著仿真的兒童尺寸鋼鐵俠手套,左手拿著兒童尺寸美國隊長盾牌。 鋼鐵俠手心對著他,盾牌在護在身前,一個戰斗姿勢。 封承:“……” 一個白癡。 郭小蓋吃完披薩玩的時候玩困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是被聲音吵醒的,醒來發現家里出現一個陌生,還是一個陌生男人,驚慌的同時發現meimei在陌生人附近,立刻做好戰斗準備,出來營救meimei。 “meimei快過來!”郭小蓋今天非常有哥哥的風范,“你是誰?你為什么在我家里?” “哥哥,這是叔叔?!彼崮陶f。 郭小蓋大聲:“我們沒有叔叔!” “是這位叔叔送我回家的?!彼崮陶J真地解釋道。 郭小蓋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沒有明白,她明明就在家里,怎么說有人送她回家。 這時,郭小蓋發現封承手中的牌位,立刻拉響警報。想沖過去把牌位搶回來,又忌憚這個比自己高大很多的成年人,于是用語言震懾他:“放下我爸爸!” 封承:“……” “這就是你哥哥?”他偏頭問棉花糖。 酸奶乖巧地點頭。 很多東西一股腦往腦袋里鉆,封承很亂,把牌位放回去,走到沙發坐下,閉著眼睛單手按揉太陽xue。 郭小蓋趕忙跑過去把牌位拿下來抱到懷里,是保護爸爸的意思。 但在抱住之后,他突然發現了異樣。 郭小蓋瞅瞅牌位上的照片,瞅瞅坐在客廳的封承,皺起充滿懷疑的眉頭。 這個人,很奇怪! 從回來開始,郭青遮遮掩掩不敢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那晚警惕地關門生怕他進來…… 以及在橋上,她那些復雜的表情、現在想來別有深意的話…… 柯巖一而再地對他和郭青之間的興趣…… 孩子還沒出生丈夫就去世了…… 雙胞胎…… 很多很多的事,充斥在封承腦中。 就像一顆一顆塞進來的炮,接連炸得頭昏腦花,一根毛都理不清楚。 千百糾葛,最后囊括成為一個字:“艸?!?/br> 封承的下頜骨動了動,睜開眼。 棉花糖不知何時走過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蹲在他面前的地上,托著臉頰仰頭看他。 另一個則站在茶幾對面,抱著牌位嚴肅地皺眉,直勾勾瞪他。 “你們誰叫酸奶蓋?”封承忽然問。 酸奶眨了眨眼睛,說:“我叫酸奶?!?/br> 封承露出一個懂了與無語摻雜的表情,看向對面:“所以你叫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