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你剛醒過來, 切忌多言?!?/br> 時葑聞言點了點頭,并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白瓷藥碗。 即便現在的她有萬般疑惑等著人來解,卻沒有再次發聲, 反倒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屋內布置。 只見里面所用之物皆為青銅和竹編之物, 就連身下的這張床, 也是由竹編而制。 同時室內最為吸引她目光的, 則是不遠處,兩只足有兩米高的青銅灌澆仙鶴, 只是其中一只單腳著地, 另一只兩腳著地,一只脖子高抬, 一只脖子則在繞了個圈, 看著格外詭異。 “你想要知道的東西,總歸會有解惑的一日?!鼻逶訉ι纤骄康哪抗夂? 來了那么一句。 半垂著眼眸的時葑只是微咬著下唇點了點頭,緊攥著身下錦被的手卻無意識的收緊。 道理她都懂,可是她現在實在是太想太想知道那個答案了。 而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十多日后, 她才得以下床, 而那位自稱閣主的男人, 自從那日后,她便再也沒有見過。 也在這時才知, 原來她現在待的地方,正是被三國中傳得玄之又玄的楚國神機閣。 她本想要去詢問其他人,關于蓮香的下落的,卻一個都是三不知。 連帶著她都以為,他應該是去忙自己的事了,所以才會忙得不見人影。 可是他又是去忙什么事了?她卻是一點兒都不知情, 完全就像是一個事外人。 等她徹底好了,能離開這里的時候,卻聽聞到了一個噩耗,說是那位太平公主的駙馬爺因著重傷不治,薨了。 初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她,連手上握著的書都給撕爛了,腦袋中更是轟隆隆作響,那么現在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按照她的計劃是,在她重新回到楚國的時候,那位駙馬爺便馬上會痊愈的才對,她并借此為跳板回到大周朝,拿回她想要的東西。 那么現在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或者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為那個暗中人在做了什么手腳。 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她連那個暗中人是誰,躲在哪里都不知道,就連帶走的都只有那一身徹骨冷汗。 她在離開的時候,還特意問他們要了一頂幕離,遮住了臉上的紫眸。 而在她離開后不久,原先她所落腳的宮殿中,則緩緩走來一位同樣有著紫眸,并容貌同她有著五分神似的男人。 只見那男人雙手負后,目光望著她遠去的方向許久,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后,方才收回了視線。 “玄菱來了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br> “不過是就近路過,待會便走?!蹦腥溯p扯了扯薄涼的唇,就連目光都略帶冷意的掃了他一眼后,方才離開。 “嘖,真不愧不是一個性子不進一家門?!鼻逶涌粗侨说谋秤斑h去后,冷漠的嗤了一聲。 手中則不斷掐算著其中一人的命運軌跡,好像有些東西已經變得隱隱不同了,應當說是那人的命數改變了才對。 時葑在出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了不知在這處小門外等了多久的男人,而他的手上,也同樣給她準備了一方幕離。 “雪…雪客………”許久未見的男人比之前清瘦了不少,亦連下頜胡渣冒出了也不曾在意。 “可要去吃點東西,城東新開了一家飯館,味道倒是不錯?!蹦腥讼胍f些什么時,卻嘴笨得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能選了幾個最為笨拙不過的理由。 “你知道蓮香去了哪里嗎?”忽然間,時葑來了那么一句,微蹙的眉間滿是強烈的不安之色。 她有種預感,好像她以后再也見不到他一樣了,否則為何連她的心都覺得空落落的,難受到了極點。 “他有事先走了,說是這段時間讓我代替他好好照顧你?!绷址饕掳朊蛄嗣虼?,方冷漠的吐出。 時葑聞言,卻并未多言,反倒是心情沉重的將臉別到了一旁,正當她側身離開時,那人的手先一步扯住了她的竹纏衣袂。 “雪客可要同我回大周朝一趟?!蹦腥说脑挊O輕極緩,卻帶著令人難以拒絕的魔力。 “回去嗎?”她都忘記了,她已經有多久沒有聽過這個國家的名字了。 現在回想起來,她好像都還能記起當初宸王府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菩提,還有那不時被纏上樹枝的風箏,以及那個總喜歡為她洗手作羹湯的男人。 連帶著此刻的空氣中都傳來了好聞的桂花香和那新鮮出爐的白糖糕味,以及那正在朝她招手的紅衣少年。 “回去?!绷址饕聯乃詾檫@又是一個他挖好的陷阱等著她跳進去時,連忙接著道: “大周朝皇帝派使臣前來求娶楚國公主為妃,以結兩國秦晉之好?!?/br> “楚王可答應了?”時葑雖知宮里頭除了太平公主外,還有其他幾位不怎么受寵的公主,可是這………… “自然,公主出嫁的時候,正定在本月十五?!?/br> 現在已經是十號了,那么距離出發的時間不過短短五日。 “為何要帶我?” “因為我之前答應過雪客,我會將你想要的,并想要知道的一切都親手捧到你的面前,無論你接受與否?!?/br> “時間更會證明我才是對的那個人?!?/br> “是嗎?!睍r葑紅唇微揚,神色泛著幾分古怪。 她覺得,這事情好像變得越發有趣了。 “好?!绷址饕略谒D身離開的時候,只聽到那么一個,只要風一吹便散了的音節。 而他的手中,則還殘留著方才抓住她手腕時的溫度,若是置于鼻間輕嗅,似乎還能聞到獨屬于她身上的梅花香。 等離開后,時葑并沒有回到之前的施府,現在的謝府,反倒是喬裝打扮去了公主府。 此時的公主府因著駙馬新喪不久,不但內里內外都還掛著喪幡與奠燈,就連府里頭的丫鬟和小廝不是黑就是白,襯得沒有半分生氣。 “公子也是來祭拜駙馬的嗎?!痹S是她站在公主府外許久,便被里頭人誤以為是駙馬爺的生前好友。 “不是,我只是單純的路過?!碑吘拐l吃飽了撐著,自己去祭拜自己。 “原來是這樣,奴才剛才見公子在門外站了許久,還以為公子是同駙馬爺認識的?!毙P說話時,臉上還帶了一抹哀傷到了極點的表情。 “不過公子走到這里也是有緣,可要進去給我們家駙馬爺上炷香在走?!?/br> 時葑只是搖頭不言,并婉拒了他要她進去上香的請求。 只因逝者已逝,即便在相見,不過是徒增傷感。 何況天底下,哪里有人自己前去祭奠自己的。 正當她打算離開時,卻冷不防在轉角處見到了懷中帶著一捧瑤臺玉鳳菊,穿著一身素白長袍,面色蒼白的劉嘉平,她倒是有些意外會在這里見到他。 還有她更好奇的是,為何他之前會出現在江南? 可是好奇只是歸為好奇,她可并不想當那打破砂鍋問到底之人。 等她離開后,原先正打算帶著菊花前來祭拜的劉嘉寶似有所感的朝她先前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巷子口空落落的,哪里有半分人影,遂抿唇搖頭。 想來是他最近太累了,才導致他出現了幻覺。 可是他分明記得,剛才這里分明是出現了一個人,并且那人還和蓮花長得有那么幾分相似。 另一邊 等林拂衣回到府上時,等候在門外許久的管家連忙迎上,臉上則露出一抹為難的笑意。 “大人您可終于回來了?!?/br> “可是發生了何事?” “回大人的話,劉夫人來了,現在正在屋子里頭等著大人?!?/br> 林拂衣聽到這個許久未曾聽見的名字時,眉頭微不可見的輕皺了一下。 張月,她來做什么? 等男人來到正廳的時候,便遠遠的看見那摘下了白色幕離,身著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的女子。 “林大人,你來了,我還以為要在等一會兒你才會回來的?!睆堅乱姷絹砣藭r,眼眸下意識的亮了起來,就連臉上都染了笑。 “劉夫人?!?/br> 有時候關系的遠近親疏,單憑一個稱呼都能看得出來,可是有些人就是喜歡自欺欺人的不愿接受真相。 “林大人真的要那么狠心的將你我二人的界限劃得那么清嗎?!?/br> 張月聽到那在冷漠不過的‘劉夫人’三字時,臉上的笑意再也端不住了,可她卻還強忍著那抹僵硬,不讓它離開。 “劉夫人現已成親,本官自然得要同夫人保持距離?!闭驹陂T外,并未踏進去的林拂衣只是冷漠的掃了對方一眼。 只覺得有時候有些女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拎不清,甚至是天真到了近乎可笑的地步。 “若是劉夫人無事相告,還是盡早歸家為好,免得到時劉大人回府后,遍尋不到夫人?!?/br> 可是當那人見到他冷漠的態度時,整個人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 “林大人你是不是喜歡駙馬爺,也就是之前的探花郎,施大人?!?/br> “為什么你們都喜歡一個男人,那男人不過就是生得好看了一些而已,她又有哪里比得上我,導致你們一個兩個見到她的時候,就跟失了魂一樣?!?/br> 對于這些話,林拂衣只是呈默認之態,并將人給送了回去。 轉眼,便到了離開楚國的那天。 面覆了一張同她臉有五分相似的人|皮面具的時葑看著身上穿的,偏向于西域舞女的上廣袖鑲珠花流蘇上衣,下著寬大喇叭褲,外罩一層如云紗輕柔的緋紅霓裳半遮半掩。 還有蒙在面上的牡丹紅紋金絲紗巾,額間點綴著一下垂的紅寶石黃金流蘇,腳腕上還纏著幾個由黃金打造的雕花鈴鐺時,只覺得哪里奇怪,可是她又說不上奇怪的點在哪里。 “雪客這樣穿倒是極美的?!?/br> “可我總感覺哪里好生奇怪?!卑霃堉降臅r葑任由男人給她描上艷靡的海棠胭脂,就連眼尾處都暈染了一層桃粉點綴。 “何來的奇怪,不過是雪客未曾看習慣自己的女子裝扮而已?!贝藭r的男人離她極近,近得連他的呼吸都滿是曖昧的纏繞在她身側。 “唇色有些淡了,可要換一種?!绷址饕碌氖种附d著她的下頜,使得她被迫的抬起她最近越發瘦削的臉來,而男人纖長的睫毛下盡是濃得化不開的一灘如水柔情。 “我倒是覺得還可?!睍r葑扭頭看向了鏡中人,明眸皓齒,唇艷如薔薇,一雙描了牡丹花色的桃花眼顯得越發勾人,端得如那林中精怪無二。 “反倒是我不曾想到,林大人為女子描眉的手藝倒是頂頂的好,也不知是否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癖好?!彼湫σ宦?,也拉開了二人間的過近距離。 她那新染了金粉嫣紅指甲的手輕覆上那略帶紅|腫的唇瓣,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只覺得諷刺。 原本她以為自從發生了那種惡心到了極點的事后,她會同此人拉開一段距離,即便日后相見了,也是那等你死我活,或是兩見兩相厭的場景。 可誰能知道的,現在的二人居然會靜處一室,她更是乖巧的任由男人在她臉上涂脂抹粉,像極了那等夫妻間的閨房之樂,有時候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唾棄現在的她。 “不過是為了心上人而用心畫的,又何來的癖好一說?!?/br> “若是雪客喜歡,以后我日日夜夜為你描眉綰青絲可好?!蹦腥搜壑械恼J真之色不似作假,而是真心實意,他摩挲的雙指中,則還殘留著方才觸摸她臉上時的溫度。 “大人,該出發了?!?/br> 正當林拂衣還想要在說些什么時,門外正不合時宜的傳來了一道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