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我知道了,你婆婆mama那么多次做什么?!?/br> 等她躺在床上第八天的時候,終于能痛痛快快的泡了個澡,可人卻是在第十天才得以下床,第十五天方允許到院子里頭走走。 這半個月下來,時葑覺得自己就是他們飼養的母豬無二。 今日陽光正好,最是合適躺在院里的美人椅睡覺不過,連帶著她都有些昏昏欲睡。 林暮說孩子的小名叫平安,大名交給她來定,可是她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一個好的名字來。 直到她看見掛在院子竹竿上的那一件天青色外衫被清風微微吹拂著,忽地福至心靈的來了一句。 “叫拂衣,林拂衣可好?!?/br> “晚風拂青柳,晨起衣沾露,倒是好名字?!?/br> 躺在美人椅上的時葑,嘴里不時念出了‘林拂衣’三字,不知為何腦袋突然漲得生疼,就像是有人在拿著一把小錘子不斷地在敲打著她一樣。 更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在她內心深處扎了根,冒出了綠芽,直到長成參天大樹的那天到來。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過,原先那個長得皺巴巴像是沒毛小猴子的平安也逐漸變得白嫩起來,就像是一個可口的大糯米團子,導致時葑每次看見的時候,總想要咬上那么一口。 “娘…娘親………” “娘親…陪…陪平…陪平安玩?!爆F才兩歲的平安已經能口齒清晰的吐出一串話來,就連這模樣也是生得玉雪可愛,任誰見了都要夸上一句的好相貌。 “去找你爹爹玩好不好,娘親要在忙點事?!?/br> 其實她嘴上說的忙,不過就是單手撐著下巴在發呆,要么就是在眺望著那永遠都不見退潮半分的河水。 為什么這河水永遠都不見有半分退潮?還有這山上的人不出去和外人交流的話,為何山上的店鋪里頭總會出現一些新奇之物。 等晚上吃完晚飯后,正在疊著衣服的時葑突然被身后的男人攔腰抱起,并往床上的位置倒去,還未等她出聲,唇先一步被封上了。 “平安今晚上在他大姨家住,還有娘子都許久未曾同為夫親近了?!?/br> 對了,她差點兒忘了說,他們在元寶半歲的時候,已經補辦了婚禮,連帶著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嫁了。 “你洗澡了嗎?!蹦?,時葑來了那么一句。 “自然是洗了?!?/br> 剩下的那些話,她還未出口,便直接被咽回了嗓子眼里頭,逐漸化為一句又一句的奶貓撓心音。 之前因著元寶還小的緣故,他們擔心半夜會吵到他,就連這鬧出的動靜都格外小,要么就是在屋子外頭,此番倒是許久未曾在床上了。 時葑抬眸看著男人的臉時,腦海中卻無意識的浮現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臉。 男人眉間一點朱砂,望向她時的目光滿是陰翳與憎惡,她的嘴里,忽然下意識的吐出了一個人名。 “林拂衣?!?/br> “平安今晚上被為夫放在大姨家照顧一晚上了,娘子要是在不專心點,可不行了?!?/br> 等第二日,當時葑醒來時,人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甚至腦海里頭不斷浮現出一幀幀陌生到了極點的畫面。 有她剛被沖河水沖到這岸邊來的畫面,有她因著想要打斷肚里孩子,林喜見下跪哭著懇求她的一幕,也有她日日站在半山腰中,不斷眺望著那永遠不會退潮的河水的場景。 她好像不是這里的人,她要回去,外面還有人在等著她。 可是當她下了床后,卻是雙腳一軟,直接跌倒在地,還未等她爬起來時,緊閉的木門‘嘰呀’一聲被推開, 隨即走進來的是懷中抱著平安的林暮。 “雪客和我一直待在這里不好嗎,為什么就一直想要出去,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贝藭r此刻的男人在她的眼里看起來是那么的陌生,完全不像是同床共枕多年之人,反倒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就你和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一起永遠永遠的生活在一起有多好?!?/br> 男子冷漠的話語,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插在她的心口上,直插得她鮮血淋漓,千瘡百孔,當初她忘記的那些事,在此刻就像是火山爆發一樣噴涌而出。 她想起了自己剛被水沖來這里,林暮收留她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證。 這水在四月份的時候就會完全退潮時,她信了,后面在她無意懷上平安,想要將孩子打下,他哭著跪地哀求她將孩子留下,甚至用此挾恩圖報時,她心軟的應了下來。 后面,后面則是她的記憶在這樣溫水煮青蛙下一步步褪去了,以及對于危險的警戒線,對離開這里的緊迫性。 “滾,誰要和你們生活在一起,我要回去,這里不是我的家?!彪p目猩紅的時葑揮開了男人朝她伸過來的手,推開人往外跑去。 可等她跑出了院子后,她竟是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還有她在這山上待了那么多年都沒有見到潮水退去,那些人是不是都以為她死了……… “雪客怎么能說這些胡話,這里不是你的家又哪里是你的家,你看平安現在因為找不到娘親都哭了,我們不鬧脾氣了,回去好不好?!绷帜赫f著話時,腳步還象征性的往前走了幾步,就跟篤定她是在鬧脾氣一樣。 “這里不是我的家,我家不是這里!”雙眸銳利的時葑不斷被眼前男人逼得步步后退,而她的身后在退幾步便到了那深不見底的河流中,那水流很急促,即便她還未到水邊,都被浪花給打濕了鞋邊。 “你可真是惡心啊,林喜見!果然你們姓林的沒有一個好東西?!?/br> 她因著一個林喜見的一句‘憐兒’戲言,使得她整個少年時期都在灰暗中度過,一個林喜見用他那淚水為偽裝,騙她生下了孩子,甚至是想要將她一輩子囚禁在這不見外人的深山中。 “娘子難不成忘了,你現在嫁予我林喜見多年,就連自己的名字上也冠了林姓嗎?!?/br> “滾?!?/br> “娘子要是在往后走,可就要掉進河里了,娘子在怎么生氣,哪怕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也千萬別做這種傻事才好?!?/br> 時葑看著男人突然朝她伸過來的手時,腳底沒有半分預兆的一個打滑,隨后整個身子后揚往那渾濁的湖水里倒去。 她能不斷的感受到水流朝她而來的擠壓,還有耳畔處,林暮傳來的撕心裂肺聲。 以及,以及她聽到了不斷有人在呼喚著她,讓她醒過來的聲音,還有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平安,也在不斷的叫著‘娘親’二字。 河水很冰很冷,水流也很急。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鴻門宴 十月…… 十月份的河水冰冷刺骨, 連帶著那凌厲寒風都像是刮骨刀,恨不得剜下人身上的一整塊皮rou來。 時葑以為在她跳下那深不見底的污濁渾水后,等待她的定然只有葬身魚腹這一條選項, 可誰知老天認為她命不該絕。 而等她再一次睜開眼時, 見到是那澄凈的藍天白云, 刺骨的寒風似要將她裸|露在外面的那層皮rou給吹卷起來才肯罷休, 冰冷的河水不時沖刷著她余下還未來得及被沖回岸上的下半身。 她還活著,可現在這里是哪里?外面又是什么年代? 忽地, 她的鼻尖輕嗅到了一股她再為熟悉, 卻又陌生到了極點的草木清香。 那香味,一絲絲, 一縷縷的將她纏得密不透風, 連帶著她那本就混沌的大腦也逐漸有了幾分清晰,甚至感受到了那河水里頭, 不斷往上傳遞的冰冷寒意。 “醒了,可真是命大,我還以為她會繼續選擇留在夢里的世界, 最后逐漸老死的?!倍? 不遠處的叢林中則傳來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正隨風傳入她耳畔處。 “所以這一次打賭是我贏了,等下回去后你可得要將那套暖玉棋盤送給我才行?!鄙倌甑纳ひ羟宕鄲偠? 似那山澗溪水潺潺。 “你不就是贏了我那么一回,有什么好得意的?!迸拥膭t是軟軟糯糯的,就像是在嘴里含了一大口蜜一樣。 “能贏一回也是一回,還有這人馬上就要醒過來了?!?/br> “醒就醒唄,我又不打算將人帶回去?!?/br> 隨后,她只聽見那陣腳步聲漸行漸遠, 甚至林中不時傳來烏鴉的嘶啞叫聲,似在商量著她什么時候會斷氣,好前來瓜分她的尸體。 像一條死魚趴在原地的時葑不知趴了多久,等到手指頭能稍微動彈一下時,這才鉚足了勁了,五指成爪緊扣著地面,不斷的往前攀爬著。 可還未等她用盡全力將身體全部從河水里抽離而出時。 原先林子里頭突然跑來了一個衣著襤褸,蓬頭垢面得看不清面容的矮瘦男人飛奔到河邊,不懼嚴寒的大口大口飲著冰涼刺骨的河水。 等男人飲了大量的水,覺得腹中的灼燒感褪去了幾分后,這才有閑情逸致的看向周圍景色。 只是誰曾想,他的運氣居然會那么好的在這里碰到了一個美人。 即便這美人穿了一身男子服飾,可仍是不能掩飾對方就是美人的事實,還有,他的乖乖,他胡老三活那么久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那么好看的女人,感情他之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一樣。 “小美人是不是覺得很冷啊,不過等下大爺就能讓你馬上熱起來了?!?/br> “滾,否則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信信信,本大爺自然是信的,因為馬上啊,大爺就能讓美人欲仙欲死?!焙先抗庳澙返淖⒁曋哪?,解著褲頭的動作在不斷加快,嘴角邊更掛著一抹令人濃稠到惡心的口水。 “想不到我胡老三今天走了一個好運,不然怎么能撞到了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br> “滾?!?/br> “美人等著,爺馬上就帶你一起滾?!彪S著胡老三那句滿是腥臭惡心的話落,只見原先還躺在岸邊半死不活的美人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一把泛著森森寒光的匕首則抵住了他脆弱得不堪一擊的脖子處。 好像只要對方的力度在重一點,或是在往里刺一點,那么那層覆蓋著厚厚污泥的脖子也阻止不了半分。 “美…美人…我…我知道…知道錯了?!?/br> “是我不好,是我一時有眼不識泰山,是我混蛋,是我se|欲熏心?!比税?,只有在極度害怕的情況下,才會做出一些連平日都不敢做出的恐懼之舉。 比如這尿了褲子便是其中之一。 “我問你現在是什么時候!現在又是幾月幾號,還有現在是什么年間!”眼眸銳利半瞇的時葑將手中匕首往身下男人的脖子上再刺進幾分,漆黑的瞳孔中折射的只有深深寒意。 “我…我說我說?!?/br> “快說!”她說著話,手上的刀子則在一點一點的朝里刺去,直到劃破了那層薄薄的脆弱皮rou,而胡老三的腿抖得更歡了,連帶著剛才才一瀉千里的尿意又來了。 “現在是正武年間,當值的還是楚王,現在是十月二十五號?!?/br> 若現在是十月二十五號,他們當時是在十月十四號從大都里出發的,而她是在二十號那個夜晚孤注一擲的跳入湖中,那么意思也就是說。 她在葫蘆山的那幾年不過就是一場夢,一個自從離開桃花村后的夢中夢。 夢里的一切也不是真實存在的,她沒有和那林喜見結婚生子,更沒有生下一個該死的孩子,那是假的,虛假的。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想清了前因后果的時葑笑得癲狂而猙獰,唇角上揚的弧度在不斷上扯,直形成了一個扭曲的駭人地步。 “鬼,鬼??!” 胡老三看著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猙獰臉皮,就像是在看一只剛從地獄里頭爬出來的惡鬼在朝人索命。 “不好意思,我想要借你的臉皮一用,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蹦且蛔忠痪湎駱O了深冬之冰,滿是帶著瘆人寒意。 因為她的臉實在是過于引人注目了,加上這可是他先招惹她在先的,她可是什么都沒有做。 既知那不過是一場夢后,連帶著她臉上的笑意都不曾褪去半分,此時正吃力的往那青州之地爬去。 她現在迫切的想要趕去青州,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誰讓她就是那么一個錙銖必較的小人。 “這天可真是冷啊?!睍r葑說著話,還搓了搓自己冷得寒毛直豎的手臂許久,繼而撿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作以支持,正一瘸一拐的往那目的地前行。 而等她離開后,原先她醒過來后的河邊處,卻出現了剛才正在林中交談中的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