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我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子衣衫不整的和一個男人躺在一張床上, 若是傳了出去我還怎么做人啊, 我更怎么有臉見人, 我………”此時張月的眼淚就跟兜不住般往下滑落。 “可是張某現已娶妻, 還有我不能對不起蓮花?!?/br> 不知所措中的劉嘉平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張月,又看了眼還明顯處于茫然狀態中的時葑, 只覺得自己真是混蛋, 若不是昨夜飲了酒,又怎會發生現在的事。 還有他無論是做了哪一個決定, 都明顯對不起他們中的任何一人。 “那可以啊, 讓我當正室,她當妾, 畢竟我們張家女可沒有當妾的說法?!?/br> 罕見的,張月這次就像是破釜沉舟一樣,死活都要嫁進這一貧如洗的劉家來, 也不知圖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 “若是劉公子不同意, 我便死在這里, 到時候我看看你們劉家怎么同我爹娘交代?!?/br> “劉姑娘你別嚇大娘,我們有話好好說?!?/br> 站在一旁雙手抱胸的時葑, 自始至終都像是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局外人,更像是在看一場再為精彩不過的鬧劇。 畢竟這場戲,可是從劉嘉平帶回那位張月小姐后,便開始搭棚唱起的大戲了,她怎么能錯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她因著看不見,反倒是失那么幾分樂趣。 最后得出的結果是什么,時葑已經不大感興趣了,反正橫豎不過就是那么一個。 等她出來的時候,正聽到了朝她走來的腳步聲,紅唇下意識揚起,笑道:“林大公子給本王準備的這場戲倒是格外熱鬧?!?/br> “你倒是終于舍得點破我的身份了,時葑?!绷址饕聦λ苷J出他一事來并不惱,畢竟她若是真的認不出,他才會心生疑惑。 “你這身上的這股味,我即便隔著那么大老遠都能聞出,更別說現在你我二人靠得那么近了?!?/br> “就是不知林大公子是何時認出了我的身份,甚至還算計了那么多?!备o了她一個可以完美利用,并且成功脫身的法子。 “只要有心總歸會發現的,反倒是雪客的運氣可真稱不上一個好字,就連遇到的男人都一個比一個糟糕到了極點?!?/br> “好與不好,又豈是我能選擇的,要怪便怪老天爺的造化弄人?!睍r葑伸出手,搭在了他伸來的手上,并往外頭走去。 只是誰曾想,下一秒便被他直接給打橫抱起。 “當初雪客照顧了我那么久,現在于情于理都得讓我來照顧你一次才對,何況雪客現在可是一姑娘?!?/br> “那便多………”時葑一句謝意的話還是說完,便暈在了對方懷中,而他準備帶她離開時的一幕,正被推門外出的劉嘉平盡收眼底。 “林兄,你在做什么!” 他先前看見蓮花將手搭在好友手上的那一刻時,他還能自欺欺人的說只是意外,可她現在都被他的好友給抱在了懷里,并帶著往外離開,那么這又是什么? “我在做什么,難不成劉兄看不見嗎?!?/br> 眉梢高挑的林拂衣并不理會身后男人宛如野獸嗜人的目光,反倒是溫柔的伸出手,撫摸著躺在他懷里的那張芙蓉面,并當著他的面親吻而下。 “你這畜生,難道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嗎!”雙拳緊握,攥得骨節泛白的劉嘉平看著眼前令他赤目欲裂的一幕,再也控制不住的揮拳沖上。 “林某可不記得什么時候有當劉兄是朋友過,畢竟誰讓你我二人之間的身份差距,就注定了永遠不會成為友人的那一類?!?/br> 一句不曾包含任何起伏的語調就那么冷冰冰的從他嘴里吐出,就像是一把割人皮rou的鋒利刀子。 “你在說什么!” “林某在說什么,自然是在罵你蠢,更蠢到了一種令人可憐的地步,不過這人蠢點也好,畢竟傻人有傻福?!贝浇抢渲S的林拂衣似乎不愿再多看那蠢人一眼,隨抱著懷中女子轉身離去。 “混蛋,你說什么!還有你放下她!” “你把蓮花給我放下,你這個混蛋!” 當劉嘉平怒火中燒的想要沖上去之,原先不知躲在何處的高燕冷著一張臉持劍走出,擋住了他的去路,并將人打暈,免得在吐出那等污穢之言。 馬車上,林拂衣的視線正一寸又一寸,滿是貪婪如蛇的注視著她,帶著薄繭的指腹則在描繪著她那秾艷到了極致的五官。 即便他不會將人娶為正妻,可他也容不得她嫁予其他人,身旁更不允許有除了他之外的男人存在。 而在昏迷中的時葑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長到她不愿意醒來的夢。 夢里同樣是悶熱的夏季,柳條被曬得蔫蔫的,正無力的往下低垂著,亦連那惱人的蟬鳴都停止了那聒噪的叫聲。 彼時才剛滿三歲不久的時葑,還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糯米團子,因著才剛新換牙的緣故,使得她笑起來總是有那么幾分傻氣。 一日,因著帶她的奶娘突然有事,便將她一人扔在了那顆桃花樹下玩,還在她身下墊了一整塊布。 穿著一身淡粉袍子,頭上扎著倆個小包包的時葑正玩著手中的木雕,見著有人朝她走近了,她也不理會。 “你叫什么名字啊,長得可真是好看?!币簧碇掳咨浘劙亳蘖_裙,卻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朝她走了過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就像是那三月的春風拂面。 女人見她不說話,還拿出了自己帶來的杏仁奶糕給她吃,那雙彎彎帶笑的眼睛則注視著她不放。 “你要是告訴我你的名字叫什么,我就把這只風箏送給你好不好?!?/br> 正在玩木雕的時葑,這才睜開眼看了她,隨后糯糯道:“雪客,母后說我名字叫雪客?!?/br> “可是那個有著梅花別名的雪客?!彬嚾婚g,連帶著女子的心里,都瞬間浮現出了那么一句: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不是,因為我母后說我是下雪天時,老天爺送來的禮物,所以就叫這個了?!彪m然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名字,可誰讓是母后取的,她哪怕在不喜歡也不會怎么樣。 “那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玩?周圍伺候的丫鬟和婆子去了哪里?” “他們去忙自己的事了?!?/br> “可是他們在忙,也不能將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就不怕你會出了什么事嗎?!迸舆@時才注意到她的手腕處有著一圈青紫痕跡,就像是被誰給用力掐下的。 可這山上,除了那女人后,還會有誰! “不會,因為我已經習慣了?!秉c了點頭的時葑覺得她問的這些問題都好生奇怪,還有這人也奇奇怪怪的,她以前怎么沒有在這山上見過她? “可你還那么小,他們怎么會,還有你手上的傷又是怎么來的?!?/br> “這個啊,是母后掐的,不過現在已經不疼了?!?/br> 時葑見到她露出來的那一圈指痕時,整個人露出一副習以為常之態,繼而將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那一抹痕跡,臉上表情不悲不喜,好像這樣的事發生過很多次一樣 “她可是你的母后,她怎么會這么對你?!?/br> 話才一出口,女子便驚覺得她好像說錯了什么,連忙停了話頭,當她還想在說些什么時,不遠處的月洞門外,則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殿下您怎么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玩了,剛才娘娘找了您那么久都沒有找到,還以為您出了什么事?!?/br> “不是你們讓我一個人在這里玩的嗎?”時葑看著來拉她走的人,吶吶道。 “怎么是奴帶殿下來這里玩的,分明是殿下自己貪玩跑來這里的,等下若是皇后娘娘問起,殿下記得也要這樣回才行?!?/br> “好?!睍r葑被拉著離開的時候,懵懂的視線還朝那躲在樹后的女人看了好幾眼。 只因那個女人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還有她剛才和她說話的語氣也很溫柔,完全不像是母后與其他人,甚至,她有點喜歡那個溫柔的語氣。 可是自從那日后,她便再也沒有見到那個女人了。 夢里是六月酷暑,夢外則是七月蟬鳴柳蔫。 等時葑醒來時,已然是到了夜間,不過依照她現在什么都看不見的情形下,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又有什么區別。 “你醒了?!眲倧拈T外端著一碗草藥進來的林拂衣看著她已然坐起了身后,方才出聲。 “嗯?!?/br> “這里是?” “這是我在大都里置辦的院子,你身上的衣物也是我之前請府里的丫鬟幫你換上的?!绷址饕聯乃龝紒y想,不忘解釋了她身上的衣物由來。 “謝謝?!?/br> “你不覺得你我二人之間說謝謝二字有些過于見外了嗎,雪客?!绷址饕聦⒍藖淼陌状伤幫敕旁谝慌?,繼而在床沿邊坐下,那抹帶著眷戀之色的目光則注視著她不放。 “你穿女裝的模樣倒是挺好看,也難怪當初會迷得上官蘊那個傻子喜歡你喜歡得像個什么樣?!?/br> “好看又不能當飯吃,即便我長得再好看,不也還是免不了被拋棄的命?!焙孟袼囊簧及殡S了拋棄二字。 從一出生被父母所拋棄,在到她名義上的母后,上官蘊,蓮香……… 后面的她為了不在重蹈覆轍,才會想著強大,并在內心筑起一座高聳入云的鐵墻,好像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再一次淪為拋棄的棋子。 “你只是沒有遇到對的人,若是遇到了對的后,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拋棄?!?/br> “呵,是嗎,難不成聽林大公子的語氣,遭成我今日這一切的,都只是因為我遇人不淑而導致的,那么我倒是想要問你一句,什么是對的,又是什么才稱得上對這個字?!?/br> 時葑見他不說話,繼而紅唇微揚,露出一抹諷笑道: “可別說,林大公子潛意識里想表達的那個‘對’字,以及對的人是你不曾,不過這想想怎么可能,畢竟我時雪客從當年下山,進入皇城中時的唯一不幸就是遇到了你,若是當時我沒有遇見你,說不定也不會發生后面的一切?!?/br> “你還在怨我一手拆散了你們二人嗎?!绷址饕抡f到這句話時,連他的尾音里都微微泛著顫。 “怎么可能,我感謝林大公子還來不及,若非是你,我怎么會知道原來在他的心里,一個傳宗接代的女人比我這個男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br> 時葑鴉青色羽睫半垂而下,也遮住了她心里的那抹落寞之色。 “可你不是男人,為什么你不告訴他?!?/br> “我憑什么要告訴他,當初是他說過,哪怕我是男人也會喜歡我的,可到最后還是因為我頂著一個男人的身份而拋棄我,難道你像讓我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一樣沒有半分自尊的去懇求他,告訴他,其實我是一個女的,我也是一個能為他傳宗接代的女的?!?/br> “我告訴你,我做不到這樣,還是因為一個拋棄我的男人,即便我真的這樣做了,那么這樣得來的結果,無非是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存在。何況他會因為這個拋棄我一次,誰又能說得準沒有第二次,第三次?!痹挼阶詈?,她的語氣越發平淡,就像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之事。 “還有我有些累了,我想一個人待會?!?/br> “我………”他想要說些什么安慰她的話,可那臨出口的話就像是卡在喉嚨里的魚刺,吐不出咽不下。 “藥我先放在這里,等下你記得喝,對你眼睛有幫助的?!?/br> “好?!?/br> 等人離開后,原先閉眼假寐之人也睜開了眼,并摸到了放在旁邊的竹拐杖,摸索著往門外走去。 而那放在黃梨木小幾上的白瓷藥碗,她卻是沒有動過分毫,任由那余溫慢慢散發。 林府中,正在書房中畫著一副墨蘭圖的林拂衣則聽著屬下的匯報,蹙眉道:“她去了何處?” “看夫人的方向,應當去的是煙云欄?!?/br> “她倒是好雅興?!辈贿^這身上連半個銅板也沒有就想去找男人,也當真是長本事了。 此時人來人往的煙云欄大門外,正站著一名猶豫不決,面帶帷帽的女子。 其實連她之前也不知道她想要去哪里,就只是單純的想要出去走走,可誰知道,走著走著,便來到了她上一次尋歡作樂的地方。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時,卻冷不防被上一次和她春風一度的男人叫住了腳步。 “姑娘今夜可是來尋在下的?!?/br> “我只是路過,何況我這次也沒錢?!睍r葑聽著這攔住她去路的男人聲音后,無奈的給他展示了什么叫兩袖清風。 “客人上一次給的銀錢還剩下不少,何況我這邊倒是可以賒賬的,趁著今夜良辰美景,姑娘就不想要一同與在下共赴人間極樂之事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