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等晚上,因著家里頭就只有兩間房,劉大媽便將自己住的屋子讓了出來,并去隔壁家借宿一夜。 即便這被子換上了新洗過沒多久的被套,就連這房子都重新打掃過了一遍,可林拂衣在進去時,仍是忍不住眉頭微蹙,似在極難忍受著什么。 而那一墻之隔后。 許久未沾葷腥的時葑因著晚餐吃得太撐了,此時正坐在一張小木墩上消食,因著她現在眼睛看不見,加上這村子里頭又沒有什么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導致她現在除了發呆還是發呆。 “蓮花可是在想什么?” “沒有在想什么?!卑朊蛄嗣虼降臅r葑搖頭道,還有蓮花這么土的名字,他是怎么想出的? “我還以為你會好奇我今天為什么會帶了朋友來,還有這是我給你買的簪子,你可喜歡?!眲⒓纹骄拖袷谦I寶一樣拿出了一直藏在懷里的珠花簪。 “我前面第一眼見到這支簪子的時候便想著,若是蓮花戴上,定然會是極好看的?!?/br> “謝謝,不過難不成你忘了,我現在看不見嗎?!?/br> 時葑看著放在她手上的珠花簪,唇角不由浮現一抹苦笑,說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除了蓮香外,收到其他男子贈送的簪子,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復雜之色。 “等過幾天林大夫回來后,我就會請他過來幫蓮花看眼睛的,到時候你的眼睛肯定會好的?!?/br> “好?!?/br> “那我現在給你戴上可好?!眲⒓纹浇舆^她手上的珠花簪,將其插|進她那頭如潑墨海藻的發間。 “好?!?/br> “以后我會給蓮花買更好的簪子?!碑吘股徎ㄩL得那么好看,就應該值得擁有這世間最好的。 此時站在窗外的林拂衣看著他們二人相映在窗邊的剪影上,心里又怒又嫉。 可他知道,他得忍住,掩藏在寬大竹紋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骨節處更攥得泛白,直到一陣清風拂面而來,方才鐵青著臉離去。 屋內二人的話還在繼續,并沒有一人注意到,剛才窗邊突然出現又離開之人。 “在過一段時間就要到七夕了,到時候蓮花和我還有娘一起進城里看燈會怎么樣?!?/br> “好?!焙螞r她的眼睛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若是進了城中也好比過像現在這樣坐以待斃為好。 林拂衣今夜歇在這間土坯房中,卻翻來覆去許久都不能入眠,特別是在這一墻之后則是他心心念念之人,此時正躺在其他男人的懷中 那么,她是否也會像滾進他懷里一樣滾進對方的懷里,最為令人妒忌的是,她喊他相公,即便他知道這不過是假的,仍是令他心里的醋壇子像是打翻一樣來得難受。 與其如此,不如披衣外出。 可等他推開門,準備到這院中發泄那無處安放的憤怒與嫉妒時,與之相鄰的另一邊,也恰好在此時推開了門。 “林兄也是睡不著?!?/br> 因著他擔心他翻來覆去會吵到她后,劉嘉平這才選擇披衣外出,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見到同樣未睡的林兄,倒是覺得有幾分巧了。 “嗯?!绷址饕略谌顺鰜頃r,不過是微微頷首當是應了。 “我家房子是過于簡陋了點,是不是林兄是不是睡不習慣,下次林兄若是再來的話,我定然會提前讓我娘準備一下?!?/br> “并無,只是單純的沒有半分睡意而已?!彪p手負后的林拂衣望著遠處飛來的螢火蟲,繼而道: “不知尊夫人的眼睛是?” “這個啊,說來也是她之前不小心進山上采藥,結果滾下山底導致的,要不是因為這事,說不定蓮花都還不一定愿意嫁給我?!眲⒓纹窖谌ヒ话?,說出一半,這樣半真半假才最為令人深信不疑。 “是嗎?!绷址饕掠挠妮p嘆一口氣,不知想要表達什么。 他原先想要問的,可是話臨到嘴邊,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只因他知道,對方嘴里說出來的也定然是假的,既明知是假,又為何要聽。 反倒是這人出來了,又何必在讓他有機會進去,甚至是會做出一副令他嫉妒得發瘋的一幕。 “不知林某可有幸請劉兄在這月下手談一場?!?/br> “正好我也睡不著,請?!?/br> 屋里頭,并未睡過去的時葑聽著外頭二人的談話時,一雙修眉微擰著,似感覺到了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 以及那位林公子,莫名的給她一種既熟悉又厭惡的感覺,而這種感覺,除了那人外,便在沒有第二個人會給他。 那么這人?又真的會是那人嗎? 等第二日,因著劉大媽要將屋里頭的雞蛋拿出去賣的緣故,天一亮便出了門,而這家里頭唯一一個會煮飯的,也只剩下了劉嘉平一人。 好在劉大媽醒來的時候已經將煮好的飯菜放在鍋里,只需要在熱一下便可。 剛睡醒后,打算摸索著,繼續到那小凳子上坐著發呆的時葑聽著朝她走來的腳步聲時,眉梢微挑了挑,并不言語。 “在下觀姑娘周身氣質不凡,理應不是出現在此地之人,特別是還愿意甘心嫁予他人為妻,也不知姑娘到底是因為什么?” 林拂衣見她即便著一身粗布麻衣也仍然掩飾不住的周身氣度,不禁在想,她到底還能在忍受這等苦日子多久。 “他救了我,我自然得是要以身相許,反倒是林公子,不覺得你問的這些問題過于僭越了嗎?!?/br> “可是姑娘難不成就真的忍心一直待在這里,或是甘心給那人生兒育女,在相夫教子的一輩子困在那間小小的后院中嗎?!?/br> “你是什么意思?!睍r葑眼眸銳利半瞇,語氣滿是帶著尖銳。 “在下不過就是不忍心看著姑娘將自己余生搭在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身上,若是在過不久,劉公子高中了,你說他還會愿意守著姑娘過一輩子,劉大媽就不會上趕著為他張羅幾個姨娘,好為他們林家開枝散葉嗎?我想姑娘是個聰明人,應當懂得什么才是最好的選擇?!?/br> “若是姑娘想通了,在下定然會帶姑娘離開這里,并幫姑娘治好自己的眼睛?!?/br> “公子前面說得倒是極對,不過這是小女子的事,倒是不需要公子過于cao心才對,反倒是不知道公子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朋友妻不可欺?!睍r葑斂回臉上那抹諷笑,摸索著往屋里頭走去。 何況她本就沒有打算在這里久待的意思,只因她時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只有那等傻子才會甘心留在后院里度日如年,更何況對方還是個挾恩圖報之人。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破鞋一說 因…… 因著臨近秋闈, 學院這一次在六月份便放了假。 七月份的天早已熱浪滾滾,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 因著她的再三強烈要求下, 二人如今雖是睡同一張床, 卻并未發生過任何實際上的關系, 加上劉嘉平最近一段時間皆是不著家, 不由令她松了一口氣。 問劉大媽,連劉大媽都支支吾吾的說是要去好友家暫住幾天, 也好相互探討一下彼此不懂的短板。 “蓮花啊, 在過幾日林大夫就會回來了,到時候讓他看看你的眼睛才行?!眲倧奶锏乩锘貋淼膭⒋髬尶粗@坐在屋檐下一整日, 什么都沒有干過的時葑后, 心里也是存了氣的。 最開始因著她臉的喜歡,到了后面逐漸轉變為厭惡, 畢竟長著那么一張臉,哪里是個能干活的主,就連現在嫁進他們劉家那么久了, 可有親自做過一頓飯, 洗過一次衣服, 就連這針線都拿不起半根。 別人家娶媳婦都是為了給自己享清福的,她這邊倒好, 反倒是給了自己家找了一個祖宗,特別是那么久了,也不見她的肚子有半分動靜,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有什么毛病。 “還有你的身體也得給林大夫看看才行,最近娘給你熬的中藥可喝了沒?!?/br> “自是喝了?!睍r葑想到每天早上端給她的那一大碗黑糊糊藥汁,怎么可能喝得下, 連帶著院子里頭的花花草草都不知澆死了多少。 “可是喝了那么久,也不見有什么用,趕明還是得要讓林大夫過來給你看看才行,不然娘心里總有那么幾分不安?!?/br> “好?!睍r葑發現,自從她醒來后,說得最多的便是那么一個‘好’字。 正當劉大媽還想說些什么時,那用泥土隨意糊就的院外傳則傳來了劉嘉平的聲音。 “娘,蓮花,我回來了?!?/br> “是元寶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币娭鴥鹤踊貋砹?,劉大媽也失了繼續說道的心。 “你身邊的這位姑娘是………” 劉大媽迎著兒子進屋的時候,這才發現他的身邊還站著位帶著帷帽的姑娘,看那周身的氣質還有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想必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可她家元寶是怎么認識的這位姑娘? “娘,蓮花,這是張小姐,瞧我剛才都忘記給你們倆個介紹了?!眲⒓纹浇榻B著來人時,不忘將買來的桂花糕放在了她的手中,更生怕會在她臉上看見怒容。 “張小姐,這是我娘和我娘子?!?/br> “劉阿姨好,還有蓮花姑娘?!睅е∶钡膹堅氯崛岬膶θ藛柫寺暫?。 “那個張姑娘你先坐著,我想起來我和元寶還有點事要說?!眲⒋髬尶戳搜勰俏粡堅潞?,連忙扯著還想同時葑說什么話的劉嘉平進了屋里頭。 “可是娘,我還想和………” “讓你進來你就進來?!币娙诉€想說些什么,劉大媽連忙手勁極大的拉著人進屋,并關上了門,壓著聲兒詢問道: “元寶啊,你老實告訴娘,你是怎么認識這位張小姐的?!?/br> “我前幾天和林兄外出游玩的時候,不小心正好遇到了這位張小姐驚了馬,還有今日歸家時,偶遇到張小姐和她的婢女走散了,我想著她一個女子獨自在山上會不安全,便邀請了人來家里坐坐?!闭f起今日的巧遇,連他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所以那個時候是你救了她?!?/br> “不,不是………”說到這,劉嘉平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因為救人的不是他,而是那林兄。 只是林兄在救了姑娘后,卻將功勞推給自己,連人都玩起了一個失蹤,導致后面的他無論怎么解釋,那位張小姐都一直以為自己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這位張小姐你打算怎么處理?還有我們家那么窮的,哪里能招待得了那么一個嬌小姐,還有這家里來了個人,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說一下,也好讓娘準備一下?!?/br> 特別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突然跟著一個陌生男子回家,誰知道會不會往外頭傳出去一些難聽的風言風語來。 “娘,張小姐人很好的,再說了,人家不過就是正好路過,說不定等下就走了?!?/br> “但愿像你說的?!?/br> 屋里頭的二人正壓低著音量說著悄悄話,生怕會被第三人聽到一樣,而院子里的時葑則吃著劉嘉平前面特意買回來的桂花糕。 許是因著價格便宜的緣故,連帶著這糕點都帶著一股厚厚的生油味,導致她吃了一塊便沒了多大胃口,若非因著她先前實在饞得厲害,恐是在聞到味的那一刻便想扔了。 “你便是元寶說的那位姑娘?!?/br> 帶著帷帽的張月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美人顏,連她的心臟都驚艷得漏了一拍,修剪得圓潤的指甲深陷進掌心軟|rou,攥得一片淤紫時,也感覺不到半分疼意。 男人都是好顏色的動物,也難怪那人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子了。 “嗯,不知姑娘是?” “我是太仆寺卿之女,姑娘喚我一聲月兒便可,還有我之前倒是經常聽元寶提起過蓮花姑娘?!?/br> “是嗎?!睍r葑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卻能從她身上輕嗅到一絲淡得近乎于無的竹香,同那人身上的味道像極了。 等晚上的時候,時葑吃完晚飯都沒有聽見那人說要離開的意思,心下瞬間也冒出了一點苗頭,卻并不點破。 就是不知這位張小姐打的是什么主意?而她在中間又扮演著什么身份? “那個蓮花,晚上你和張小姐住一間屋可好,免得娘擔心張小姐一個人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會睡不著?!?/br> “好?!?/br> 因著她眼睛看不見,所以時葑并沒有看見劉大媽不斷瞪著劉嘉平的一幕,好像她即便看見了,也不是個會多說什么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