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此等貴重之物,必須得要親手交到本王子手上,方才安心?!?/br> “不過就是些許無用小物,何能當得上三王子嘴里的貴重二字?!卑朊蛄丝谖C清茶的蓮香只覺得好笑,這不過就是一點兒改動過配方的五石散,也就這些番邦人會覺得是什么好東西。 不過正因如此,倒是給他省了不少麻煩。 此時梅林中在宴請貴客,而這后宅之中,因著夫人現還未醒,連帶著那根緊繃的線都放松了幾分的墨梅和梅蘭,正說著僅有二人能聽見的悄悄話。 “奇怪了,這簪子怎么少了一支,明明昨天我還看見在這里的?!闭谡碇鴿M箱珠寶首飾的墨梅突然驚呼出聲。 她前面擔心自己眼花可能看錯了,還翻來覆去找了好幾次,確定自己并未看見過那支白玉梨花簪,同時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昨日傍晚她還看見的,怎的到了今早上就不翼而飛了? “會不會是你之前放錯了位置,要不在找找,我記得夫人倒是挺喜歡那支白云梨花簪的?!甭牭铰暫蟮哪m也湊了過來。 發現這紫檀木小盒中其實少了那支簪子,而正在此時,里面的女人也開始了幽幽轉醒。 “你在仔細找一下,說不定是忘記放在哪里了,夫人現在醒了,我先進里面去看一下?!?/br> 墨蘭聽到聲音,連忙往里頭走去,同時她越往里走,總覺得心神越為慌張,就跟即將發生什么大事一樣。 “但愿是我忘記放在哪里了?!蹦m說完,繼續低頭翻找。 忽地,她聽見了里頭傳出來的輕微桌椅倒地,還有水灑落在地之音,緊接著傳來的是夫人壓抑著怒意的嬌媚之音。 “你到底是怎么干活的,大早上的潑本夫人一身水,是不是想要害本夫人感染風寒,看你長的這張狐媚子樣就知道不是個什么好東西?!?/br> “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還請夫人消消氣?!边@是墨蘭的,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恐懼與顫抖的不安。 “怎么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存心的,還有還不快點滾出去,本夫人現在看見你的這張蠢臉就生氣?!?/br> 時葑翻了個白眼后,將身上的已經沾上了好幾朵深色水花的褻衣脫去,臉上薄怒未散,漆黑的瞳孔中滿是一片森冷怒意。 “看什么看,還不快點滾出去,也不知道夫君是怎么挑的丫鬟,一個比一個笨手笨腳的,說不定哪怕找個瞎子都比你們幾個要伺候得好?!?/br> “是奴婢的錯,還請夫人消消氣,奴婢馬上出去?!贝藭r頭發略顯凌亂的墨蘭腳步匆匆的抱著那已經被打翻的銅盆出去。 就連剛找到那只支白玉梨花簪,想問她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的墨梅的聲音都沒有聽見,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看得令人好生奇怪。 墨梅撓了撓后腦勺,只覺得伺候里頭的女人就跟伺候一個陰晴不定的瘋子差不多,正當她準備走過屏風后時,時葑再一次出了聲,滿是諷刺道: “還有你也滾,大早上的看見你們這兩張蠢臉就看得令本夫人心里直泛惡心,也不知相公怎么挑的人,一個比一個蠢笨就算了,就連這手也是笨手笨腳的,真不知道到底是選進來當陪床的,還是那等伺候人的?!?/br> 眼見著若是她再不出去,說不定夫人會越罵越難聽的墨梅翻了個白眼,覺得等下一定要找個機會跟老爺告狀才行。 也不知老爺到底看上了夫人哪一點,好像除了這張臉后便一無是處,就連這性子也是糟糕透頂,也不知老爺是如何能忍得下來的。 等墨梅出去后,她想要去尋梅蘭吐槽一下的,可是卻意外得知,剛才墨蘭臨時有事出去了一趟。 最開始聽時還沒有多大反應,直到過了半個時辰,那扇緊閉的黃梨木雕花門里仍是沒有半分動靜時,莫名的,她心口處就跟漏了一拍般不安。 同時,她的腳步不受控制的往屋里走去時,正好遇見了沿路走來的墨畫。 “你的臉怎么那么白,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手中正端著烏木托盤的墨畫見她這匆匆忙忙的樣,不由出聲叫住了她。 “墨畫姐,快,快跟我進去看看夫人還在不在里面?!蹦反藭r來不及解釋那么多,直接拉著人往那掩藏在府里最里邊的院落而去。 “夫人,夫人怎么了!” 一接觸到‘夫人’這個敏感詞的時候,墨畫整張臉陡然變了色,連帶著她的腳步都不知要比對方的急促多少。 “等下再說?!?/br> 而等他們趕到落雨齋時,發現那扇門還是和墨梅離開前一模一樣,可是她知道,這里面已經隱隱有什么不同了。 當他們推開門進去,并往那座紅木雕花牡丹繞青枝屏風后走去時,一道滿是帶著怒意的嬌媚女聲再度響起,滿是帶著怒不可遏。 “誰允許你們進來的,滾,還不快點滾出去,本夫人看著你們這群狐媚子的臉就泛惡心,一個兩個笨手笨腳的,哪怕是養只豬都比你們有用?!?/br> “本夫人現在要睡覺,誰允許你們進來打擾的,信不信等下本夫人告訴相公,讓他將你們一個兩個全部發賣出去,到時候在換幾個聰明伶俐的丫鬟進來,誰還要你們幾個連伺候人都不會的下等人………” 女人諷刺惡毒的嬌媚聲還在繼續,并且在他們越往里頭靠近的時候,罵得越發難聽,同時,越是這樣,越增加了他們心里的恐慌感。 等他們二人一鼓作氣走到那屏風后,并掀開那放下著秋香色牡丹紋繞青枝的帷幔時。 里面哪里還有夫人的半分影子,有的只是被打暈了,嘴里塞著布,并被五花大綁中的墨蘭,以及從剛才開始,并且一直威脅辱罵著他們的不是其他,正是一只前些天老爺新尋回來給夫人解悶的八哥。 一切的一切在他們的腦海中轉了一圈,最后只轉化為響徹云霄的一句。 “老爺,夫人,夫人不見了?!?/br> 此時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臉上貼上一張人|皮面具的時葑輕搖手中折扇,在經過一處賣糖炒板栗的小攤時。 因著嘴饞之故,便買了這熱乎乎的,香噴噴的,砍了十字刀痕的烏黑栗子,在剝開殼后便露出那金黃香軟的栗rou,一口下去又甜又軟,就連那堆聚出的香氣都自油紙中撲面而來。 等出府后,她有目的地朝著一個方向趕去,而她的目標,則是之前約定好的城門口,并且要在他們未反應過來前先出了門。 至于她腳上的那個傷,之前不過是被她自己砸出來的而已,畢竟舍不得小魚釣不到大魚。 同時,她能很清楚的發現,她之前消失的記憶因著未曾繼續服用那藥物后,正在一點一點的恢復,就像是將一個又一個的小光點給凝聚成一團。 時葑伸出手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xue,繼而朝著某處露出諷刺一笑。 言安言安,倒不如蓮香來得好聽。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丟失了記憶還是沒有,更或者,準確的來說,她前面不過就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的說謊欺騙自己,她失憶了,連帶著潛意識里也都認為,她失去了記憶。 那么?現在的她到底是失憶了還是未曾失憶,好像連她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唯一知道的便是。 她要盡快趕到陽城關,并且找到一個人與之會合。 至于會合后要去做什么她倒是忘了,不過那人應當不會忘才對? 今日特意提前一點,在原先約定好的客棧外等人的扎克安許久未曾見到人來后,連帶著他整個人也有些不安了起來,目光更頻頻往人群中看去。 原先說好的是在第二日卯時初在西城門口相會合,可不知為何,他卻是提前一天來了這里提前踩點。 “你是在等我的嗎?”正當他準備轉身離開時,誰曾想身后傳來了一道令他再為熟悉不過的嗓音,原先郁悶煩躁的心情瞬間一閃而光。 宛如烏云抜開云霧,重見天日。 “雪…雪客姐,你…你來了?!币蛑@喜來得過于突然,導致他說話時都帶上了幾分小結巴,唯那耳根子是紅了個徹徹底底。 “噓,現在帶我出城門?!睍r葑并沒有和少年解釋過多,而是直接拉著少年的手往另一間客棧走去,而她的手上還拿著一個小碎花包裹,里面放著她不久前新買的衣物。 “好?!彪m不知為何,安扎克仍是不時觀察著四周,生怕哪里會出現三王子的人將她給抓了回去。 還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的雪客姐,給人的感覺看起來怪怪的。 原先纖云不染的澄碧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看這架勢,宛如暴風雨欲來的節奏,使得原先還在秋獵之人只能暗罵了一聲臭老天,繼而灰溜溜地趕了回來。 這天雖暗了,烏云也籠罩成團,偏生過了許久都未見那云層滴水,有的只是那陰冷刺骨的寒風陣陣,這風大得,就連掛在酒坊上的酒幌都被店家擔心被吹跑了,給取了下來。 謝府 在得知時葑失蹤后,房間里跪著的人皆是大氣不敢出一個,生怕觸到了大人的眉頭。 “人是在何時失蹤的?!?/br> 站在正中間的男人,一字一句跟從牙縫中硬擠而出,滿是帶著森冷冰的血沫之色,渾身上下無意識散發著的陰戾之氣令人打從腳底泛起刺骨寒意。 “回爺的話,夫人是在辰時尾?!弊钕瘸雎暤?,還是墨硯。 而現在已是巳時點,距離她失蹤到現在已經整整有了三個小時,依那人狡猾如狐貍的性子,定然是像一只滑不溜秋的泥鰍不知跑到了哪里。 “好!好??!當真是好得很!”不怒反笑的男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足見怒到了極點,手中原先握著的紫檀木佛珠隨即化為一堆齏粉 ,待風一吹,便了無蹤跡。 “派人去給我將人給抓回來的!不擇手段!” 這一次,他是絕對不會在心軟了,你瞧,這人失去了記憶都不斷的想要逃離他的身邊。 既是如此,何不將人給徹底毒傻,在她的手腳和琵琶骨上穿上鐵鏈,扒光她的衣服,將她給關在一個只有他知道,只有他們二人日夜相對的小房間里,她的生命中除了他外,再也不允許出現任何人。 只要他想要就能要,她就不永遠不會拒絕他半分,更不會用那等鄙夷,冷諷,憎惡的目光看向他,現在的他只要一想想,都令人他全身上下的血脈噴張不已。 甚至是,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想法付諸行動的那一刻。 聽說是因為抓到了那剝皮之人,使得連日來籠罩在金陽城上空的烏云都給吹散開來,露出最內里的陽光。 此時那熙熙攘攘的城門口處,正有一對感情極好的小情侶走了出來。 “雪客姐,那個今晚上你要不要到我那里去住一晚上,等明天天亮時我們在一起出發?!钡瘸隽顺情T口外,扎克安紅著小臉出聲,就連那雙手都局促不安得不知要如何安放。 “可是,這會不會打擾到你們?!卑朊蛄思t唇的時葑搖頭拒絕,再說現在的她是什么身份,她在清楚不過了。 何況讓他們偷偷帶著她離開已經是極大的麻煩,若是在讓他們因此攤上了事,到時的她哪怕是以死謝罪都不足矣。 “我出來的時候,已經找好地方了,還有明天見?!睍r葑說完話,便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使得扎克安原先欲想脫口而出的話直接硬生生的咽回了嗓子眼里。 當他準備轉身往回走的時候,身后忽地傳來了一道喚他之音。 第90章 九十、過往云煙 扎克安以…… 扎克安本以為喚住他的會是時葑, 可當他轉身的一剎那,見到的是另一個身著五彩筒裙,腳上帶著鈴鐺, 扎著小辮, 頭上帶著雪白氈帽, 膚色略顯黝黑的少女。 “扎克安, 剛才我都喚你好幾聲了,你怎么都不理我?!辟惏材纫娝徽f話, 忙哥倆好的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剛才不過在想些事罷了?!痹税膊粍勇暽睦_二人間過于親密的距離, 眉頭微蹙著望向那人之前消失的方向。 “對了,剛才你旁邊的漂亮姑娘是誰, 看著怪漂亮的, 該不會是你小子的心上人吧?!?/br> “你可別亂說?!痹掚m如此,扎克安的耳根卻是泛起了一抹緋紅, 看著便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好好好,我不說,反倒是你這小子若是遇到了喜歡的姑娘, 可得要盡早先下手為強, 要不然被他人給捷足先登了怎么辦?!?/br> “這些我知道, 還有要你這個臭丫頭多管閑事什么?!?/br> “我哪里是多管閑事了,我只是想要讓你把握住機會, 何況人家姑娘長得那么好看的?!?/br> 另一邊。 剛出了城門后的時葑卻是飛快的朝不遠處的一個偏僻村落走去,只因她在之前的旁敲側擊中得知,這村里人皆有一手養馬的好手藝,就連這村里的騾子也多。 此番她前去,為的不是買馬,反倒是那等能下飯的騾子, 就連她臉上貼著的那張艷麗人|皮都換成了那種,普通得扔進人群中都不會被注意到的臉。 因著臨近午時,此刻的村落里頭靜悄悄的,就連馬棚下的馬兒也在無趣的打著盹,若是見到有人過來,鼻中則是發出一道老長的嘶叫聲。 “客人可是要買馬的?!?/br> “嗯?!闭灾踝拥臅r葑看著突然從馬棚后探出頭來的男人時,瞬間嚇了一跳。 只因說話的男人身形佝僂,瘦小得就像是一根一扳就斷的白蟻蛀枯木,嗓音嘶啞如破風箱,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上遍布著不知多少縱橫交叉的刀疤,稀疏的黃白頭發三三兩兩的被壓在了灰色獸皮帽下。 一只眼里是那渾濁的空洞之色,另一只則閃現著不容令人小看半分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