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平安小小的身子因著再也承受不住,先是抽搐了一會兒,睜大了那雙無神的豎瞳看著門外的位置。 它在等,等它的主人同上一次那樣出現在它面前,可是這一次,它直到死了都見不到她的一面。 不過它想,只要主人能平安便是極好的。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平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而就那么的巧,在平安閉上眼的那一刻,那扇未曾緊閉的門在下一刻被推開,其中摻夾著一道似男似女的萬目睚眥的豺笑狐叱音。 “你殺了平安,我要你給它陪葬?!?/br> 正在準備將土狗殺了下鍋的張屠夫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響時,明顯嚇了一跳,可很快,臉上浮現一抹在猥瑣不過的下流相,將那粗糙的黑手往腰邊衣物擦了擦。 “想不到我老張居然也有被美人投懷送抱的那么一天?!?/br> “原來美人是這條狗的主人啊,怪不得,不過這狗已經死了,還請美人節哀順變,老張為了道歉,倒是不………” 張屠夫最后一句猥瑣至極的話還未說完,只見一把長刀狠狠的貫穿了他的腹部,并在內里不斷攪動著。 “滾?!卑纬鰟Φ臅r葑看著躺在地上,死前不知有多么絕望的一幕的平安時。 她就恨不得將這個世界都給毀了給它陪葬,明明平安是那么乖那么聽話的一個孩子,還那么的聰明。 更是她唯一的溫暖,可是老天爺為什么要那么殘忍的將這個世上對她好的人與物一件件給拉扯下地獄。 仿佛是在嘲笑她,看啊,像你這種的人根本就不配擁有幸福這種東西,你只能下地獄,任何接近你的人都會因你之故而不得好死。 第85章 八十五、成婚 “你不是喜歡這鍋水嗎,…… “你不是喜歡這鍋水嗎, 不如留著給你自己用?!豹熜χ粡埬?,宛如地獄爬出的時葑將那還未完全死絕的張屠夫給扔進了那口guntang的沸水中,任由那凄涼慘叫聲響破天徹。 在臨走之時, 她還不忘將這處充斥著罪惡之地的院落給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即使會惹來巡邏人的追蹤, 她亦無懼了。 左右不過就是賤命一條, 何況這世間本就容納不得像她這樣的人存在。 雙目赤紅的時葑抱著早已奄奄一息的平安, 上下蠕|動的嘴里不時絮絮叨叨著什么,腳步加快的往離她最近的醫館跑去。 可不說她身上沒有半枚銅板, 就連她的這副尊榮都不知會惹來多少人的濃痰辱罵。 夜間, 抱著一條分不清是狗還是狼的乞丐奔波在滿城戒備的金陽城中,可那原先隨處可見的巡邏隊在頃刻間就像是騰空消失, 不見半分蹤影。 天不但黑了個徹底, 就連天上都下起了蒙蒙細雨,那雨更有越落越大的趨勢, 似要當壓垮她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家本應睡下的醫館被暴力的敲著門,等那睡眼朦朧中的大夫推開門的一條縫后。 只見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重臭味,并看不清五官的乞丐宛如索命惡鬼般站在門外, 瞬間嚇得他心頭一顫, 將才打開一道縫的木門再次重重關上。 “求求你, 救救它,救救它好不好?!?/br> “去去去, 我們這里是救人的,哪里能救一條畜生?!?/br> “求求你救救它,救救它好不好?!彼破圃沟纳ひ艨侦`而令人恐懼。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可門內人卻是擔心她破門而入,不知推了多少重物來堵門不得令她入內。 從城東到城南,滿身疲憊, 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的時葑不知敲亮了多少家醫館,可每一次換來的無不是冷漠拒絕,更有甚者直接連門都未曾打開,任由她在外將門給敲爛了都不理會半分。 雨越下越大,她的身體不單泛起刺骨寒意,亦連那些本就未好的傷勢趁著雨水的肆虐而大肆的裂開,而懷中抱著的軀體也在不斷減少著最后的余溫。 迷離的雨霧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不但將人的腳步變慢,腦子變鈍,就連這運氣也是差到了極點。 “老大,我們找到這小子了?!鼻懊姹粋送群蟮暮惆l了毒誓一定要將這小子給挫骨揚灰,方泄心頭之恨。 誰曾想老天爺倒是對他不薄,這不,在他剛準備打道回府時,便將這小子親自送到他面前給他折磨來了。 “瑪德,看老子這次不將那小子的舌頭給拔了?!?/br> “桀桀桀?!痹缫烟幱诎氙偁顟B中的時葑看著沖過來,將她給包圍住的四人,低著頭,笑得猙獰而癲狂。 “老大,這小子是不是被嚇瘋了?!逼渲幸粋€被這笑聲給嚇得有些毛骨悚然的高瘦男子恐懼的搓了搓手臂,總覺得這人邪門得很。 “你們來了,剛好我臉上的皮已經快要腐爛了,正好用你們的代替?!痹S是覺得笑夠了的時葑,這才伸出那只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撥開了遮臉的發。 “說來你們是不是都應該聽過,最近滿城傳的沸沸揚揚的剝|皮人一說,很不巧的是,我便是?!奔词共皇撬?,可此刻的她倒是絲毫不介意用下對方的名號。 畢竟她可是一直都知道,這什么所謂的剝|皮之人,不過就是為了誘她出現的一個局,一個專為她設的局。 她擔心嚇不到他們,還刻意將貼在她臉上的那一張薄薄人|皮給扯了下來,露出一張沒有臉的五官來,而她臉上的笑不斷上揚,直形成一個詭異的孤度。 “我臉爛了,把你們的臉給我好不好?!睖喩硎茄?,抱著條奄奄一息的狼狗的女人站在雨中,陰測測的說著話。 而那只伸長的手則不斷的朝他們襲來。 漆黑的雨夜,搖曳的鬼魅燈火下,一個沒有臉的人朝著他們伸出手要臉,嘴里更不時發出‘桀桀桀’的貓喊狼哼。 “鬼??!救命!有鬼??!” “有鬼!” 無人的漆黑巷子中,那吸飽了水的青苔正在不斷的膨脹,變大,從那狹小的縫隙中,爭先恐后的鉆出了頭,似要比拼誰先一步呼吸到最新鮮的空氣。 渾身是血的時葑抱著已經冰冷的平安緩緩地行走在雨幕中,就像是一具沒有半分知覺的活死人。 哪怕冰冷的雨水宛如冰雹一樣打在身上,都不曾有過半分反應,只是神情漠然的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十月份的雨夜不但冰冷刺骨,就連這路上掛著的大紅燈籠都沒有幾盞,有的只是那影影綽綽,形如鬼魅的緋紅剪影。 人兜兜轉轉在夜雨中走了半宿,到了最后,仍是回了那處唯一可允許她落腳的破廟,只因里頭的死人又哪里比得上外面滿是算計的活人可怕。 可是這一次,當她才剛踏進去一個腳,人便被那才突起一點的門階給絆住了腳,隨即整個人兩眼一黑的往那厚重青石板上砸去。 雨還在噼里啪啦的下著,年久失修的破廟中不時被飄進來的雨水浸濕著,里頭的稻草更是被狂風吹得獵獵而響。 院中那些久旱逢甘霖,足有半米高的野草在盡情舒展著根葉,貪婪的享受著大自然的贈予。 時間好像過了許久,又不過是那短短一瞬。 撐著一把天青色墨梅油紙傘的男人緩緩走近,看著因體力不支而暈倒在雨中之人時,不由發出一抹嗤笑。 “你說說你,若是真沒了我可怎么活?!?/br> 今夜的雨下得格外大,更不斷的想要沖刷深夜留下的黑暗,血腥。 等這場大雨過后,在第二日晨時倒是迎來了一場難得的晴天,吸飽了水的綠葉像是在上面灑了一把菜籽油,滿是帶著喜人的翠意。 此時落座在城東富人區的一處院落中,粉白珠簾被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掀開,那相互碰撞的珠串不時發出清脆悅耳之音。 身著嫩黃色交領綢花衣的男人端著手上的白瓷藥碗朝睡在床上之人走去,略帶幾分涼意的手,則溫柔的撫摸上對方那張蒼白無一絲血色的唇。 指尖輕挑往里伸了進去,頂開那緊閉的牙關后,方將那還guntang著的湯藥置于她嘴邊,等吹涼了在喂進去。 一勺接著一勺,極為有耐心,就連那抹看向她時的視線都變得越發濃稠,不像是在看一個人,更像是在看一只即將被折斷翅膀,困養在牢籠中的金絲雀。 “時葑,這都是你欠我的?!庇挠牡囊痪漭p嘆,不知是怨還是恨。 蓮香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芙蓉面,心里想的是想要對她好一些,在好一些,可偏生他的言行舉止都會先一步違背他心中所想。 他想,他大抵對她是因愛生恨,或是因恨生愛,二者總不時的在他腦海中相互攀比。 就像是一善一暗的天使與惡魔,而往往,每一次都是那惡魔占了上風。 久了,連帶著他都不再想要天使那等故作虛偽,并扯著一張假皮給自己作秀的說辭,錯便是錯了,何來的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盯著人看了許久的蓮香不知想到了什么,隨緩慢地閉上眼,又等過了許久,方轉身外出。 站在門外等候許久的管家聽見門推開的聲響,忙湊了過來,出聲道:“大人,屬下已經按照大人的吩咐,幫夫人挑了幾位手腳麻利的丫鬟?!?/br> “剛才巫醫還說了,夫人服用那藥物后,最快也得在三日后才能醒來?!?/br> “好?!闭餍潆x開的蓮香忽頓了下,道:“這三日內記得將我與夫人成婚的請帖廣發而出?!?/br> 當時他在沙漠中的諾言,終是到了兌現的時候,若是對方能乖一點,再乖一些,說不定他還不會使用如此偏激的手段。 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就是那么一晃神的功夫。 檐下新移植來的杜鵑花正肆意的舒展著枝葉,任由秋風溫柔的撫摸過那根細細的□□與花蕊。六角飛燕翹的檐角下則掛著一個不知從哪兒飛來的,并斷了線掛在上面的風箏。 半開的紅木雕花窗欞下不時有著粉色衣衫的丫鬟端著吃食與修剪好的花枝匆匆而過,唯在路過此間時將腳步放得輕之又輕,生怕會吵醒里頭熟睡之人一樣。 躺在紅木雕花大床上的女人,先是那如展翅欲飛的羽睫輕顫了顫,而后方是那被蓋在朱瑾紅錦被下的手指。 等時葑睜開眼后,看見的便是那刺目的金紅二色。 這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閨房,反倒是一件新裝修好不久的新房,她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想要坐起來時,卻發現她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像是如被車碾過的疼。 嗓子更是因著許久未曾進水,而泛著如火燒的疼,同時她能感覺到,她腦海里的記憶正不斷的被人用一塊強有力的橡皮擦在擦拭著,直到變成一片虛無的空白。 她越是努力的想要回想些什么,那塊橡皮擦擦拭的力度越重,連原先還閃現的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的都在不斷消失。 正當她強忍著身上劇痛,想要下床給自己倒一杯水潤潤嗓子時。 人還未下床,反倒是下半身一軟,整個人如爛泥癱在那鋪了厚厚一層雪白毛毯上,并且因著她腳上系了鈴鐺,隨著她的這一動作。 那一串鈴鐺輕晃,使得守候在門外的丫鬟聽見了屋里頭的聲響,連忙推門而入,而機靈一點的則是跑到了書房前去通知老爺。 “夫人,您醒了?!?/br> 還未等時葑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扶了起來,重新放在了床上,就連手中都放上了那碗加了蜂蜜的溫水。 此時此刻她整個人還有些茫然得不知所措,更不知她在哪里?她又是誰?還有他們嘴里的夫人難不成是她? “…我…這是哪里?”等喝了幾口水,見嗓子眼舒服了少許后,時葑方才出聲。 “我是誰?你們又是誰?” 方才最先出聲的丫鬟想要說些什么時,卻先一步被門外傳進的清潤聲線給搶了先。 “阿雪忘記了嗎,后日便是我們成婚的日子?!蹦腥松ひ羧缰窳诛L吹簌簌,又似深夜中獨自吹奏的笛音。 當時葑迫切的想要尋求答案之時,剛從書房中趕來的蓮香踏進了屋內回話道。 在他進來后,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皆是乖巧的退了下去,將這偌大的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可我………”此時剛醒來不久的時葑只覺得腦子鈍疼得厲害,就像是有人不斷的拿著一把小錘子在拼命敲打著她。 “阿雪前段時間因著貪玩落下了馬,這才導致你忘了一些事,不過你只要記住,再過不久你我二人就會是結發夫妻即可?!?/br> 蓮香伸手撩起她的一縷秀發置于指尖纏繞把玩,彼時間二人離得極近,近得只要有一方稍微靠近一些,便能親吻而上。 “若是阿雪還有什么想問的,盡管說,我都會為你一一解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