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她被母后發現她私自到跑到山腳下后,而被罰跪在佛堂中一夜,等人出來時,因著體弱之故又連發了好幾日高燒,一直纏眠在床不起。 又何來的空隙記得那日所發生之事,若非此時的他說出了時間和地點,她怕是不會在想起半分。 好比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 沙漠中的夜是寂寥而寒冷的,可若是身旁有人相陪,還有那溫暖的篝火,倒是顯得暖和不少。 “即使那件事已經過去了那么久,我還是能第一眼就認出了雪客姐,你說這算不算是老天爺讓我報恩的意思?!?/br> 將傷藥灑在她后背,并用干凈布條給纏起來的扎克安輕言道。 “若是你不說,我都還以為你喜歡上我了?!崩p好綁帶后,她這才從少年身上起來。 畢竟剛才的那個姿勢實在是過于曖昧了些,加上她此刻衣衫不整的,更容易惹人浮想聯翩,即便現在的她全身上下皆纏滿了白色綁帶,而唯一能稱得上完好的,也就是這張臉了。 “喜歡雪客姐的人那么多,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可相比于夫妻和愛人,我更希望能和雪客姐做家人,因為這天底下什么都能斷,唯有家人和血脈親緣不會斷?!?/br> “那么不知雪客姐,可否愿意成為我的家人?!贝竭呇笠缰荒ㄐσ獾纳倌瓿斐隽耸?,一雙漆黑的眼珠子中滿是不安的緊張之色。 可是他本以為十拿九穩之事,卻仍是遭到了拒絕,甚至連對方的半分解釋都無,有的只是那輕飄飄的,在敷衍不過的三字。 “對不起?!睍r葑鴉青色的羽睫半垂而下,于眼簾下映出一小片陰影面積,可那拒絕的話卻不曾有過半分的停頓。 因為‘家’這個字眼對她來說實在是過于沉重了,甚至一度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還有像她這樣的人,何德何能擁有能像家人這么美好,并只適合存在話本里的字眼。 同時,即使經歷了那么多事和苦難后,她仍是打從心底不愿相信眼前少年半分,誰讓她已經再也承受不起被欺騙與被拋棄后的痛苦了。 見人許久不曾回答,扎克安明亮的眸子在一瞬間黯淡了下去,隨輕扯了扯唇角,再一次出聲道: “沒關系,我們做不成家人,那么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的對嗎,雪客姐?!?/br> “好啊,那么以后還請多多指教了,扎克安?!边@一次,在對方即將想要將手伸回去之時,時葑先一步回握住了他的手。 兩只手的溫度傳遞在一起,篝火中倒映的是兩張笑得同樣燦爛的臉。 好像在這一刻,連沙漠中的夜晚都變得沒有那么冷了。 許是他們的運氣實在稱得上好,等天微微亮的時候,便看見正從遠處,朝他們風塵仆仆趕來的杰克大叔們,同時他們的身后還跟著一支身著鎧甲的優良軍隊。 “太好了,你們沒事太好了?!睋鷳n了對方一夜的扎克爾見到完好無缺的扎克安時,直接給了對方一個充滿著炙熱的擁抱。 “不好意思哥,我讓你擔心了,哥?!痹税惨仓雷蛱焓撬斆Я?,并讓他們擔心了。 “你這小子,下次不許那么懵撞了,你都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還有這一次要不是遇見了三王子,說不定我們都不能那么快的平安脫身,等下你可得好好感謝一下三王子?!?/br> 見著抱得差不多了,扎克爾這才松開了人,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跟人道謝。 “多謝三王子?!痹税猜牶?,方才轉身道謝。 “不過舉手之勞,何況本王也正好路過?!闭f話的青年嗓音中帶著一絲暗啞的低沉,煞是好聽,同時更為令人好奇的是他的相貌。 半瞇著眼兒的時葑逆著光,看向了不遠處正騎在黑色高頭大馬的三王子身上,莫名的,她聞到了一股屬于同類的味道。 連帶著她身上的血液也在開始不斷地瘋狂叫囂著,更在無人看見時,唇角的孤度在不斷的瘋狂上揚,直形成一個扭曲的孤度。 等晚上,趕了一天路程的一行人眼看著馬上就要到金陽國時,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就連這夜間都開始放縱起來,圍著篝火旁載歌載舞。 而熱鬧的場景中,總會出現那么一個安靜之地,比如駐扎在最里頭的那頂墨綠色帳篷中,除了邊上有幾支身著黑色鎧甲的士兵偶爾巡邏外,便再無他人,簡直是一個在好給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等巡邏兵離去時,躲藏在暗中之人則飛速的閃身進了那帳篷中,就連這腳步聲都不曾遮掩半分,也意在告訴里頭之人。 “三王子晚上好?!毕乱幻?,滿是嬌媚的女人音置帳內響起,連帶著空氣中都開始流轉了絲絲縷縷的繾綣,旖旎之色。 “你來做什么?!?/br> 正準備給自己換藥的穆沙臨聽見掀簾進來后的聲音時,馬上將外衫披上,抽出放在床上的軟劍刺了過去,一雙黑cu的劍眉卻是緊蹙成八字。 而那人卻不閃不擋,仿佛認定了她不會那么輕易殺了她一樣。 穆沙臨手中出鞘的長劍直指著她脆弱喉嚨,只需一秒,眼前人便會馬上成為一具了無生氣的尸體,可莫名的,對著那么一張色若春曉之花的臉時,她竟有些不忍下手。 她自然認得這女人是誰,畢竟在這滿是糙大老爺們的隊伍中出現了一位姑娘,何況在這姑娘還姿色不錯,甚至堪稱絕色的情況下,又有誰會不注意,甚至是垂涎三分。 “王爺不若先將放在我脖子上的劍拿開,你我二人在好好的坐下來說話不好嗎,還有這大半夜的舞刀弄劍,要是一不小心傷到了人可怎么辦?!?/br> “奴家細皮嫩rou的,若是這身上多了條傷口,那可就不美了?!?/br> 微挑了下眉的時葑倒是絲毫不懼,更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放在那雪白的刀刃上,笑得嫵媚而燦爛。 若是她真的怕了,又豈會深夜來此,同人談判。 有時候啊,這人想要成大事,這膽子自然也得比普通人要大,否則談何成大事,有的不過是紙上談兵。 “呵,本王子可從來不覺得和一個異族女人有什么好聊的,更何況還是一個深夜闖進本王子帳篷,并且不懷好意的女人?!弊詈髱鬃?,她咬得格外之重。 “可我若是想和三王子,哦不,應該是三公主做一筆對你我皆有利的交易如何?!?/br> 唇角噙笑的時葑收回了那撫摸劍身的手,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不,應該是女人才對,開門見山的說出了她的目的。 “你知道什么!”穆沙臨銳利眼眸半瞇,手中的劍再度往時葑的脖子上送近幾分。 “我只知道我和三王子皆是為了利益能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同一類人,不知三王子可滿意這個回答不,反倒是三王子無需那么戒備我,既然是合作,我自然也會將我的身份如實告知?!?/br> 時葑紅唇輕啟,繼而將她身上的左肩下拉幾分,露出一朵泣血彼岸花。 有些事無需說得過明,只需露出那么一點兒證據即可。 “時葑?!彪S著女人不可置信的嗓音響起的還有那刀劍掉落之音。 而時葑在穆沙臨帳篷里留夜的消息一出,其他人皆知她是被三王子給看上了,說不定還會跟回宮里當一個美人。 而帳篷外的扎克爾看著眉頭緊鎖,悶悶不樂的弟弟,一時之間都不知要說些什么來安慰才好。 “那個,你也別太難過,再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哪怕那位雪客姑娘長得再好看又如何,說不定天底下還有長得比她更好看的人?!?/br> “還有雪客現在已經被三王子給看上了,你的心里就不要在抱有那種僥幸的想法,還有喝酒喝酒,不過就是一個美人嗎,天底下的好女人和漂亮女人多得是?!彼炖镎f著安慰之話,手上不忘將扎克安碗里的酒給滿上。 扎克安這一次倒是一反常態的一聲不吭,就那么安靜的喝著碗里的酒。 可越是這樣,越發令扎克爾以為他這傻弟弟是愛慘了那名叫雪客的女人,連帶著他看向他的目光都越發古怪了起來。 “哥,你放心,我會放下的,何況你說得對,天涯何處無芳草?!?/br> “啊,你能這樣想就是最好不過了,等明天回去后,哥哥就讓馬麗姐給你介紹幾位姑娘?!?/br> 可是這一次,扎克安并沒有繼續同他搭話,而是轉身回了帳篷中。 等到半夜時,時葑是被帳篷外的一群狼叫聲給驚醒的,還有睡在她身邊的平安。 她想,這應當是它的同類來尋它了,真羨慕啊,連平安都有了同伴,就她仍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 當時葑抱著平安掀簾走出來的時候,她能很清楚的看見平安的眼睛亮了起來,還有領頭狼注視著她時的目光。 “狼是群居動物,即使你在不舍,也得放手?!备煌鰜淼哪律撑R冷冷得看了她一眼,便再一次掀簾入內。 “我知道,可我只是有幾分不舍,我更知道有時候狼這種生物可比人有良心多了?!?/br> 只是這輕飄飄,隨風一吹便散的一句話,那已經遠去之人卻是不曾聽見半分。 “平安你看,這是你的家人和伙伴們來找你了,以后若是我想見你了說不定都很難再見到,不過你能回到同伴的身邊我很高興,更為你感到欣慰?!?/br> “還有平安要好好長大,記住不要亂吃人類的東西,你更要和伙伴們好好相處,等我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br> 時葑半蹲下來撫摸著它略顯粗糙的毛發,此時她倒是不再嫌棄扎手,還有它身上臭烘烘的味道了,就像是一個擔心著兒子即將遠行,又無人照顧的老母親無二。 “平安,你一定要好好的?!彼呀洑w入狼群中的平安不斷的揮著手,眼睛大睜的看向遠方,似乎不想要眼淚從眼角中滑下。 可是下一秒,正當時葑準備轉身離開時。 本隨著狼群離開的平安,卻選擇了追趕著即將遠去的時葑,不斷嚎叫著讓她不要丟下它。 也就是在這一刻,時葑一直蓄著的淚再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落,半蹲下來抱住了這只才剛滿兩月月,現正繞著她嗷嗷叫喚的灰狼。 只因平安是那么久以來,唯一一個不曾拋棄過她的,甚至是選擇放棄回歸狼群的生活而陪伴在她身邊。 也使得她這本灰暗的人生中,再度照進一抹光來。 第80章 八十、愛妃 等時葑抱著平…… 等時葑抱著平安回去的時候, 正好見到同樣未睡,正在擦拭著匕首的穆沙臨,對方見到她懷里抱著的小狼崽時, 眼眸中也微微泛起幾分詫異。 “你倒是幸運?!币痪洳恢橇w還是諷的話, 至穆沙臨嘴里傳出。 “何來的幸運, 不過是撿了生活留下的殘羹剩飯?!?/br> 時葑看著已然背對著她的女人, 復道:“你知道嗎,我本以為在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后, 你會殺了我?!?/br> “你說得沒錯, 我前面確實是想殺了你,可當我看見你的這張臉時又改了主意, 畢竟那么一個美人在我面前香消玉殞, 我可是會難過得很?!?/br> 穆沙臨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沾血匕首,緩緩朝她走近, 臉上的笑滿是帶著嘲弄,覆蓋著厚厚一層繭與刀疤的手撫摸上了時葑的臉頰。 她的語氣里,滿是曖昧到了極致, “不過轉念一想, 你說得沒錯, 本王確實需要一個年輕貌美,并且時刻幫本王打掩護的王妃, 還有一個能鞏固地位的子嗣,甚至是一顆能拉攏高門貴婦的棋子?!?/br> “三王子打的可是那等借腹生子的主意,可這不是從自己肚里頭爬出來的貨色,誰知道是不是與你一條心,難道王子就不擔心與你合作的并非是良善之輩,而是那等會噬人而食的巨蟒嗎?!?/br> 時葑嬌笑的伸手覆上了對方的手, 笑得曖昧至極,一雙瀲滟的桃花眼中則盛滿了繁星般的笑意。 “還是說王子對其他人都像對本王那么溫柔,或者說,連三王子都看上了本王的這張好皮相?!睍r葑溫熱的如蘭氣息,細細的,薄薄的,均勻的噴灑在穆沙臨的臉頰上,似連這空氣中都開始流轉起了旖旎的繾綣之氣。 “即便本王子真的看上了又如何,美人莫忘了現在自己的身份?!?/br> 穆沙臨厭惡的將人推倒在地,臉上諷刺之笑更重,而那只伸出的腳則或輕或重的碾壓著她的手,略顯薄涼的紅唇輕啟,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時葑,別人不知道你是誰,本王子豈會不了解你,我們本質上都是相同的人,若是離了我,你不過就是在沙漠中茍延殘喘的一條狗,而本王子離了你,仍是金陽國尊貴無匹的三王子,天底下想要為本王子借腹生子之人何其多,本王又豈會真的在容忍你半分?!?/br> 人說完,便轉身出了帳篷,從始至終都不曾看那匍匐在地的女人一眼,仿佛她是什么污穢之物。 躺在地上的時葑聽著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離去后,這才伸出手捂住了那方艷麗紅唇‘吃吃’的笑著。而她臉上雖在笑,可皮上的肌rou神經則不受控制的抽動著,就像是有著令人作嘔的蠱蟲在里頭肆意爬行。 眼中哪還有剛才的滿天星辰,有的只是嗜人而食的惡鬼猙獰,不過此番試探,她倒是猜到了那個女人的野心,以及她正在面對的難題。 而就是那么不巧,她幸運的撞到了,甚至還收獲了不少意外之喜。 等第二日天微微亮時,這支隊伍再一次朝前行進。 因時葑現在是穆沙臨的人,她得了一輛馬車,倒是免了那等日曬風吹的顛簸之苦,就連這等吃食也比之前精致不少。 不知想到什么,時葑伸手撫摸上了她還略顯平坦的小腹,眼中一抹暗芒閃過。 因著趕路的行程加快,他們終是在天黑之前入了金陽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