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隨著他的話落,另一人連忙接聲道:“不過我聽說里頭住的那位宸王雖生了一張秾艷桃梨的好相貌,唯獨這性子殘暴不仁,嗜殺成性,最惡心的是對方居然喜歡男人,更不知在里頭養了多少男寵,說出去簡直為人所不齒?!?/br> 這人一邊說著話,還一邊連連搖頭,顯然鄙夷不已。 “將軍之前一直生活在燕京,是不是也見過那位宸王,她長得真的像外頭傳言的那樣,生了張妖魅入骨的臉?”見著人沉默的軍師忽地出聲,顯然他也極為好奇。 駕馬行在最前頭的男子聞言搖頭否認,唯攥著韁繩的力度下意識加重幾分,許久,方啞著聲道:“我當初并未認識那位宸王?!?/br> “這樣啊,那還真是可惜了,不過若是有機會我還真想見見那位宸王,更好奇的是一個男人長得在好看,又能好看得過女人不曾?!绷硪荒由们逍愕纳倌?,話里略帶幾分惋惜。 “有機會總會遇到的,再說一個男人長得在好看又有什么用,又不是女人?!?/br> 被稱為將軍的男人只落下那么一句話,快馬離去。 天上的雪下得好像更大了,院里的梅枝又不知被壓斷多少。 前面哭累了睡過去的時葑,等她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蓮香的腿上,紅|腫的眼睛上則敷著熱毛巾。 “醒了?!鄙徬悴⑽炊鄦?,而是問她。 “餓不餓,等下要吃什么?!?/br> “我都可,聽你的?!?/br> 話雖如此,她卻是沒有半分打算起身的意思,許是敷了一會熱毛巾后,先前升起的矯情盡數消失得一干二凈,剩下的只有一片寒意。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明明說好不會在這樣的,可我總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犯賤。說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br> 眼眶還帶著少許紅意的時葑起身抱住身前男人,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茶香時,心里這才踏實了幾分。 “阿雪做自己便好,何況我并不覺得阿雪懦弱,歸根結底只是阿雪還未曾走出過去的陰影而已?!蹦腥松焓汁h抱住她,無言安慰著。 “你說得對,畢竟當初拋棄我的人都能走出,為何還要我一個傻傻的守在里面?!?/br> “晚上吃火鍋吧?!?/br> “好,奴聽阿雪的?!?/br> “不過我要吃你親手做的湯底,他們做的雖好可對比的你總缺了那么幾分味道?!?/br> “奴看王爺就是嫌看奴最近太清閑了,想指使奴而已?!?/br> “嗯哼?!?/br> 前面回去后的林拂衣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許久,不說話不練字不撫琴,只是那么靜靜的呆坐著。 他在回想,當初那位唯唯諾諾,跟人說話時都輕聲細語,生怕會惹怒對方生氣的宸王是在何時變成后面那等模樣的。 若是細細想來,好像是在清正十二年時發生的變化,可那時又發生了什么?才會使得一個人前面變化如此之大? 清正十二年,春,草飛螢長,亂花漸欲迷人眼。 現年滿二十一的林拂衣已經跟著父親在朝堂學習多年,并深邃其中之道,在里面混得如魚得水。 今日休沐,幾位官場上的好友聚在一起閑聊時,其中不知誰聊到了那位久不曾出現在人群中的太子。 “聽說那位太子爺前段時間突然停了一個多月沒有去上課,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眲⒀韵氲阶罱姴坏侥侨藶闃啡r,連整個人都煩躁不已。 最為令人惱怒的那場賭局使得他失去了一件心愛之物,連帶著使他遷怒上了那人。 “許是又病倒了都不一定,畢竟滿燕京誰不知道那位太子體弱多病,一個月里總有半個多月是病著的?!笨地访蛄讼率种胁?,整個人的表情淡淡的。 “不過你們就不好奇上官蘊那人會在什么時候將人給玩膩了拋棄嗎,我可是知道他們上官家三代單傳,若是真讓他家老爺子給發現了他和那位太子爺攪合在一起,指不定得如何打斷他的腿?!?/br> 劉言見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正看著遠處發呆之人,有些不滿的伸出手肘碰了下他,復出聲道: “我說喜見你就一點也不好奇那位太子為什么會突然消失那么久,你瞧這都一個多月了,也不知是不是病死在了東宮里,哦,不對,我怎的就忘記了那位太子可是一日都沒有住進過東宮里,就只是光頂著一個太子的稱呼?!?/br> “為何要好奇,難不成你會好奇一條狗的死活?!绷址饕碌氖栈匾暰€,顯然并不愿加入他們討論的話題。 第8章 八、折辱 而此時話題中的…… 而此時他們話題中的主人主,正強忍著滅頂的恐懼,將那先前欲對她圖謀不軌,并被她失手誤殺的老太監給拖著那偏僻無人的密林中走去。 她的臉上,身上皆是布滿了厚重的血漬,有對方的,也有她的。 原先她穿戴整齊的衣物,此時宛如那衣不蔽體的破布。 清風揚過,可窺底下的大片艷靡紅梅,只消一眼,便能令人猜出她失蹤的那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等在人的腰身上綁滿石頭,將人沉入偏僻的湖底后。 她原先的那抹害怕之色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極度的殺戮與鮮血,好像連她一直竭力關押的潘多拉魔盒也在此時被打開,釋放出了里面的惡魔。 時葑覺得她在此刻真的應了瘋那個字,畢竟瘋同葑是一樣的讀音。 等她回去后,最先發現她的是等候在鳳藻宮外許久的白姑姑。 “殿下您去哪里了,怎地弄得一身濕,雖說現在天暖了,可這湖水還是冰涼刺骨的?!卑坠霉靡贿呎f著話,一邊將人往里推去。 而時葑就像是一具獨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木偶,唯那掩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在不斷顫抖著。 而這原先只屬于她一人的宮殿中,不但多了一位少年,連她的床上也亦多了位日夜伴她入夢的少年。 說來還是因母后怨她不是個帶把的,更擔心她日后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因著一個男人尋死覓活,既是如此,倒不如先一步將這種可能性給扼殺在搖籃中。 “殿下,您回來了?!?/br> 她才剛入殿,原先名叫言安,現改名為蓮香的少年便如一條無骨水蛇纏了上來。 就像先前的很多次一樣,畢竟她消失的這一個多月來,便一直是在這空蕩蕩得近乎可怕的宮殿中,不斷重復著她最為惡心與害怕之事。 許是白日里殺了人的緣故,使得今夜的時葑尤其興奮。 只要一閉上眼,她的腦海中便會下意識的浮現出那老太監瞪大著那滿是恐懼的瞳孔,和那溫熱的血滴濺在她手上時產生的滿足感。 這就像是一個緩慢的開關,而她人也因此開始走向一條沒有歸路的地獄。 可她知道,她不后悔。 若是她不在瘋,說不定就得死了。 檐下的鹽雪柳絮還在繼續,而那院中翠竹,則被呼嘯寒風吹得竹葉簌簌。 還未等林拂衣收回思緒時,緊閉的門扉被人敲響,同時響起的是那人的可笑把戲。 “墨染公子,王爺說是最近天寒,擔心你整日待著不運動容易生病,特喚小的過來帶你到馬廄那邊去打掃衛生?!?/br> 聽到‘馬廄’二字時的林拂衣眉頭緊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鷲之色。 “墨染公子,你可在屋里?” 門外等了許久的小廝原以為那人不在屋里,正欲離去時,誰曾想門先一步從內推開。 只見面含薄霜的男人冷著一張臉,沉聲道:“帶路?!?/br> 她不是想要折辱他嗎,他倒要瞧瞧她除了會使這些無痛無癢的小手段后還會做什么。 而此時,夜幕降臨下的紅梅林,白玉亭中。 時葑正喝著他遞過來的溫梅子酒,一杯下去,連身體都暖了大半,面前擺放的正是他親手調制的火鍋湯底。 白霧裊裊中,更襯得那身著紅衣之人形如妖魅,不像是人,更像是那等勾人心魂的妖。 “奴剛才可是聽說王爺將那墨染給派去打掃馬廄了,也不知墨染現在不知有多恨王爺,畢竟那位當初一直不肯成婚的原由便是嫌那些女人臟?!?/br> 蓮香將蘸了醬的牛rou片放進她的碗里,并舀起一根豬骨棒擱在空碟上放涼。 “他早就恨不得將我碎尸萬段,哪怕多恨一點又何妨?!睍r葑只是吃了幾口便停下了筷子,顯然胃口不佳。 “再說滿燕京想讓我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又豈會在多他一個?!?/br> “王爺就愛說笑,奴可舍不得王爺?!?/br> 正眉眼溫順給她剝蝦中的蓮香余眼中正好瞧見那黑沉著臉,滿身寫著生人勿進之人,遂伸出手往那林中人一點。 時葑瞬間明他意,喚來身旁伺候的下人去將那位滿是惡臭的林大公子給請來,只因有些樂子總歸是要看的。 前面強忍著惡心與滔天怒意的林拂衣好不容易將那馬廄打掃完,準備回去洗去這一身污穢時。 “墨染公子,王爺說是讓你到梅林中一趟?!鄙碇厍鄨A領服飾,國字臉,留著兩撇小胡子的楊管家正攔住了他的去路。 “不過墨染公子你這是掉進茅坑里了嗎?怎地那么的臭?!睏罟芗艺f話時,還連連的捂住鼻后退,顯然他是什么惡臭之物般。 林拂衣竭力控制著面皮抽搐,半垂的眼眸中滿是萬目睚眥,寒聲道: “楊管家現在可聞到了林某身上的臭味不曾,而王爺現在可是同那位蓮香公子在吃飯,若是林某過去豈不正打擾了王爺的雅興,還是說楊管家認為林某以現在這副尊榮去見了王爺,王爺難保不會遷怒到你?!?/br> 林拂衣臉上滿是為他擔憂的神情,使得管家也開始左右為難了起來。 “可這王爺說了要讓小的請墨染公子過去,若是公子不去,小的也沒法同人交差啊?!焙螞r對方還是那么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楊管家至今都沒有忘記,他的上一位管家是因著與人閑聊時說了一句王爺的閑話,結果整張人皮被活生生剝下,更被做成了一幅美人畫,現就掛在書房中。 “可林某現在這副尊容,當真能見人嗎,何不讓在下先去刷洗一番,等會再來面見王爺也不遲,你說是不是,楊管家?!?/br> “可是………” 正當二人誰也說服不下誰之時,那梅林的盡頭中,正緩緩走來一提燈之人。 “王爺不是讓楊管事過來請個人嗎,怎地去了那么久都還不回來,不知情地還以為楊管事出了什么意外,畢竟這雪夜里可最是容易出事不過?!?/br> 半掩著唇‘吃吃’笑著的蓮香這才將視線移到林拂衣身上。 可當他一聞到他身上那股味時,臉上滿是嫌憎與鄙棄,拔高著尖利的音量諷刺道: “墨染這是掉進了茅坑里不曾,臭得簡直和蒼蠅是本家,也不知這么骯臟得不講衛生的玩意是怎么當上長安第一公子的,說來就連守門的大黃都不見得有你那么臭?!?/br> “你說夠了沒有?!彪p拳緊握,漆黑的眼眸中滿是冷剮冷瞪的林拂衣抬起那雙猩紅的眼掃了過去。 “怎么可能說夠,畢竟你我二人現可都是伺候王爺的人,可誰像你這般不懂得半點兒規矩?!鄙徬惴藗€白眼,伸手揮了揮面前的空氣。 復道;“還不快點跟上,若是讓王爺久等了,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br> 手指深陷進掌心軟|rou的林拂衣,強忍著想要毀滅一切的沖動,同時他理智的知道,現在的他還得依靠那個該死的斷袖才行。 梅林中,喝了點梅子酒后的時葑顯然帶上了幾分醉意,瀲滟的桃花眼中氤氳著朦朧水汽,端得嫵媚萬千。 “王爺,人,奴帶來了。 ” 蓮香將人帶在亭外后,卻并未讓人跟著進來,畢竟那人身上的味道實在大得熏人。 “墨染來了,剛好本王爺這有酒有菜,想必墨染現在也餓了一整日,正好可以將他們都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