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滅渡？可，可是……”

    明白張曉想要說什么，不待張曉說出口，離凡先一步開口解釋道：

    “張曉，我們雖可護身，卻護不了心。紅蛇女最是知曉人性的陰暗面，若是那人愿意跟紅蛇女走，我們縱便拼盡全力，也是攔不住的。從前的王四如此，之前的何竟飛亦是如此。此生，他逃不了成魔的詛咒。若想自救，唯有舍棄此生?！?/br>
    “可，可是……”

    一條銀白色的絲線已經圈在了何竟飛的脖子上。望著何竟飛脖子上那條熟悉的銀色絲線，張曉再清楚不過那是什么，更清楚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會是什么。

    “不！不！不要！不要！”

    淚，隨著張曉不停擺動的腦袋不斷被甩進風中。張曉想要沖過去抱住何竟飛，怎奈身體被離凡死死拉住，分毫前進不得。

    “小凡，不可以！不可以這樣！他，他還只是個孩子，他的人生都還沒有真正的開始啊。阿蠻！他沒有做錯什么。做壞事的人不是他，不是他??！為什么別人的錯誤，卻要讓他來承擔？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張曉聲嘶力竭的嘶吼，卻并沒能讓阿蠻撤下何竟飛頸間的那條銀色絲線。手持絲線另一頭的阿蠻手下微頓，無神的眸子望向奮力哭喊的張曉，輕聲規勸道：

    “生死一世，猶如草木一秋?；ㄩ_花落自有時，既然還有重開之日，那便算不得真的‘死去’。不過是回到原點，重新出發罷了。生死一節，實在無需看得太重?！?/br>
    “阿蠻！他也不過只是個可憐的孩子罷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個人經受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承受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語，嘗盡了世間的人情冷暖。沒人懂他，沒人憐他，沒人愛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他有機會能夠感受片刻溫情的時候，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那么殘忍的就這樣剝奪他的生命？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生死有命，如今這般結局，于他而言，已是意想不到之意外驚喜，算是個圓滿的結局了。若再多奢求，卻是不能?！?/br>
    說著，手中的絲線輕輕一拉，何竟飛的rou身隨及緩緩倒了下去。而何竟飛的魂魄，仍舊直直的站在原地，木訥訥的毫無表情。他的身后，那十二個魂魄的脖頸間同樣出現了一條銀色絲線，在絲線的牽扯下，一步一步走到阿蠻的身后。

    在何竟飛倒下去的瞬間，林華眼疾手快扶助了何竟飛倒下去的身體。眼見張曉哭得實在悲戚，遲疑著伸手探向何竟飛的鼻翼，卻發現何竟飛居然已經徹底氣絕。

    杜飛：“怎么樣？”

    “死了！”

    深嘆一聲，林華輕手輕腳將何竟飛放平在地上。對于這個認識時間并不算長的‘朋友’，雖然談不上多深的感情，但對于他的遭遇，要說完全無動于衷，卻也是假話。一個人能夠在經歷了那樣的折磨下勇敢的活下來已經實屬不易，不成想最后的結局卻仍是逃不出這場隕落。

    “不！竟飛！竟飛~”

    張曉掙脫開離凡的禁錮，卻并非沖向此刻平躺在地的何竟飛尸身，而是跌跌撞撞的沖到了站在阿蠻身后的何竟飛的魂魄旁，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卻發現身體直直從何竟飛的靈魂穿了過去。

    “竟飛！”

    顫抖著手輕輕摩挲著那張再也無法觸碰的臉，張曉強撐起一抹笑意，早已哭腫的眼眶再次淚如雨下：

    “這樣，也好！這一生，你過得太苦、太累，這樣，其實真的還好。我哭，我鬧，只是因為我心疼！心疼你在這世上孤苦無依，心疼你曾經遭受的委屈痛苦。沒人替他心疼，那我替他心疼；沒人為他難過，那我為他難過。你說你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那，我就來做你的家人和朋友。好不好？無論你走后多久，在我有生之年，我會永遠記著你、想著你。好嗎？”

    何竟飛木訥無神的眼中突然開始緩緩有了光彩，對著淚眼朦朧的張曉，嘴角輕悠悠蕩開了一抹微笑。那種純粹的、淡然的、簡單的笑，像照進黑暗里的那束刺目的光，一下子將所有的悲戚、不甘、憤恨、絕望全都蕩滌了個干凈。

    張曉聽不到何竟飛在說什么，但那開合的唇形，一直在清晰的重復著兩個字：謝謝！

    臉上的肌rou不受控制的抖動個不停，張曉努力對著那抹正在逐漸變淡的身影揚起笑臉，舉起右手故作輕松的做出一個揮手告別的姿勢，就像只是簡單的送他外出一趟一般：

    “不謝！再見！”透明的身影如破碎了的泡沫一般，咻的一下消失無蹤。

    “張曉是在跟誰說話？難不成是何竟飛？她，她難道能看到鬼？”

    林華幾人看不到死后的靈魂，張曉的一舉一動在他們眼中，就是在跟周圍的空氣進行互動，看起來委實有些怪異。但更古怪的是，原本一直一身紅衣的阿蠻，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完全褪了色，不止是周身的衣服，就連蒙面的紗巾都變成了白色。

    “奇怪！”

    林華一直關注著張曉，而李巖卻自始至終都將注意力放在了阿蠻的身上。從很早開始，他就注意到阿蠻衣服上的變化。在李巖的印象中，似乎每獨自帶著離凡和離默出去一次，她周身衣服的顏色就會淺上幾分。便如同褪色的一般。而且就在她抵著何竟飛胸口的時候，看起來雖不明顯，但李巖還是覺察到了阿蠻當時細微的變化。

    劉元：“阿巖，什么奇怪？”

    對于李巖的個性，劉元自是清楚。雖然平時總是一副二五不著兩、吊兒郎當的樣子。但那都是在整體情況基本在他掌控范圍內時才會表現出來的狀態。如此時，在對當下發生的事情完全毫無頭緒之時，他基本上就會很少說話，會集中精神冷靜的觀察和分析。

    “你們看阿蠻！她變色了！”

    林華：“咦？她什么時候換的衣服？剛才看著不還是紅色的嗎？怎么突然就變成白色的了？”

    盯著阿蠻再三確認后，劉元眉頭微皺，沉聲嘆道：“不對，她不是褪色，而是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