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風帶其三
絨毛蜷縮在蘭洛襯衣的懷里,就好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嬰兒。巨大的海流將兩個生物沖得七零八落,一會躍出海面,一會掉落海中。 這樣的情況并沒有持續多久,在魚型海王類將船只和其上的生靈破壞殆盡后,嗅到陸地生物氣息的食rou型海王類蜂擁而至。 就好像聞到腐rou氣息的禿鷲,只有遼闊幽深的海洋才能容得下這種巨大的生物。 被大如山峰的遠古海龜吞進去,一人一獸毫無所覺。同樣遭遇的還有四散在海中的船員。 麥昆船長一同被巨型海龜吞入肚中。與其它兇猛長著鋸齒狀般牙齒的兇猛生物不同,海龜只是想永不停歇般吞沒海水,短時間內,海龜所在的區域竟出現一片水流真空。 被吸到海龜肚中的蘭洛和麥昆船長,遇到的并不是足以消化鋼鐵的胃酸。 而是一座島嶼,非常小,但的確是一座綠蔭環繞的島嶼。 長著幾十顆枝葉茂密的闊葉樹木,除了光線略暗,這里就像是夜晚的孤島。 只比一般礁石大些的小島,成了蘭洛幸運的避難所。 海龜身軀內部的龐大空間,不僅帶來了氧氣,也隔絕了深海中巨大的壓力。 淚眼朦朧的絨毛,用那白色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按壓昏迷不醒的蘭洛腹部。 “咳咳”,一大口海水從口中噴出,蘭洛咳嗽著想要將腹中海水吐出。 嗆個不停,水線像花灑朝四面八方流下,也導致蘭洛漸漸醒來。 “這是哪?”睜著睡眼朦朧的雙眼迷迷糊糊說道。 看到一旁能夠從表情就看出擔心自己的絨毛,蘭洛一陣安心和慰藉。 “好了,好了?!笨丛谶@次你這么賣力的份上就不把你賣給商人了。 “以后就當我的寵物吧!”略帶喜悅地說道,因為發現身邊的兩把劍還牢牢系在腰帶上,早已習慣睡覺也劍不離身的某人。 可愛天真的小家伙也不知道聽懂蘭洛話中的意思,感受到自己地位的提高。 絨毛開始咿咿呀呀的闡述內心激動。 只是意思嗎,蘭洛卻一個不懂,全當是剛出生的小狗在叫喚。不過嘛,一般的小狗可不像絨毛一天能吃下一頭牛的巨大飯量。 如果不是離開奴隸船前,順帶撈了一筆,還真不見得能夠養的起這個大胃王。 「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動物,才出身一個月就能吃下這么多食物」,蘭洛看著好像四不像的小東西想到,恍惚間卻不禁打量出這個陌生幽暗的地方。 「記得自己是沉入海底了吧?!固m洛回憶道,最后船體破碎,海水灌進來的那一刻,可是記憶尤深。巨大的沖擊力,瞬間擊暈自己,然后不知所以的到了這里。 憑借視力絕佳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到,深綠色的海面,就好像飽含這某些生物的水質,淡淡地腥臭味,有著腐爛食物的味道。 還有頂上那閃著淡淡微光,好像螢火蟲的光斑,照耀著赤紅色的rou膜。 “呃”,蘭洛吞咽下口水,回憶起最后在床艙中感受到無法動彈的威壓。在無風帶上,能夠帶來如此恐怖感的,也就是最危險的超大海王類了。 “不會是破壞掉船只的海王類肚中吧?!碧m洛心懷忐忑地想到,隨著在島上轉了一圈,心已沉入谷底。幾乎已經可以肯給自己絕對是在某種生物的腹腔中,因為偶爾走到邊界時,蘭洛發現頂上的紅色巖壁,還在滴下淡綠色的胃酸。 四周的海水就是被此染成的。 邊長不過百米的小島,就好像一座足球場,絕對不可能生存下去,特別是想起船上生活半個月的同伴,格雷兄弟,船長,還有那些粗魯卻善良的船員。 蘭洛就有些心痛,可能是在這個世界度過的最歡快的時光,就好像以前幻想的航海生活,唱著海上民謠喝著劣質啤酒,迎著海風自由自在。 轉眼眾人就成海洋中一具尸體,甚至大多數連尸體都沒留下,成了海王類腹中的殘羹剩飯。 殘酷無常,隨時都會死亡不就是航海者經歷的一環嗎? 可以現在的蘭洛并沒有領悟到這一點,還沉寂在對逝者傷心追懷的感傷情緒中。 過去一年的經歷更多地是像一張記憶久遠的畫卷,其中的血腥和腐敗更多地是展現在眼前。在實驗中靈魂經過洗滌后的蘭洛心中,更多地還是心靈相對單純地宅男,就像剛剛穿越時未含雜質,那一段見證世界之惡的墮落經歷,就好像被放下的過去一樣懷著憑吊的心態去看待。 活像個行尸走rou,晃蕩在茂密的樹林中。 感覺被抽干所有力氣,雖然沒有直接進入注滿海龜胃酸的海水中。但是身處其中的環境,充滿腐蝕性的空氣,還是讓蘭洛的體力下降得飛快。 走過一團有個水坑的樹前,感覺情況越來越糟糕的蘭洛看到,半躺在闊葉數下的白衣男子。 竟是在船上對人頗為友好的麥昆船長。 手忙腳亂的蘭洛急忙走過去,用泡得發白的手指輕觸對方鼻尖。 “還有呼吸?!?/br> 蘭洛欣喜若狂,急忙將面入膏藥的麥昆放在一邊的干地上,平按其腹部,幫助對方將水吐出來。 一邊的小絨毛看見主人如此的做法,也屁顛屁顛跑過來幫忙。 一上一下,分別按壓身體逐漸冰涼的麥昆船長腹部。 海水一股一股從發青的嘴唇中吐出,卻絲毫不見蘇醒的跡象。 直到手都按麻了,對方才開始劇烈的咳嗽。 甚至咳出血來,在蘭洛有些擔憂的目光中,小絨毛也學著主人站立的樣子做出同樣擔心的表情。 然后,面如白紙的麥昆終于醒了,只是像老了十歲,原本還算英俊的中年面孔,此時就像個眼窩深陷的癮君子。 “我……我……我還活著?!丙溊ゴL虛弱的話語斷斷續續傳來。 “是啊,麥昆船長,我醒來后就只發現你,其他人都已經……”悲傷的氣氛籠罩兩人,相比只是個過客的蘭洛,麥昆船長對手下,對商船有著更深的感情。 看著氣氛逐漸顯得沉默,蘭洛主動提到,“麥昆船長,我們好像是在一只生物的體內。我想知道的是,最后,我們是被破壞船只的海王類給吞進肚子了嗎?” 麥昆搖搖頭,用著縹緲不在這個語氣說道“沒有海王類來破壞我們船只,我們只是遭遇到無法想象的龐大生物,然后在對方并沒有關注的情況下,隨著它一起沉入海底,其他的我也不知道?!?/br> “那東西長什么樣子?”蘭洛有些口干舌燥地問道。 “具體的我也無法看清,相比較我們人類,實在太過于巨大,只能從大致遠方頭部的輪廓判斷,長得有點像合理最常見的胖頭魚?!?/br> “嗯?”蘭洛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那足以在無意識之間毀滅商船在加上一艘軍艦,接近兩千人的恐怖生物,真正的長相竟然只是一只胖頭魚? “咳咳咳咳咳咳?!痹拕傉f完,麥昆船長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沒一下都帶出大口鮮血,甚至還從其手心里,發現碎裂的內臟粉末。 “蘭洛小兄弟,你快到我身邊來,最后我想把一件事要告訴你?!丙溊ビ秒S時會消失的幽幽聲音說道,氣息變得比剛才更加虛弱。 “船長閣下你說?!碧m洛俯在耳邊躬身聽候,眼神說不出的專注。 “我們家族時代是子爵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br> “嗯?!焙笳叽鸬?。 “其實我們家族并不是因為觸發什么法律而被削職,而是因為我父親找到從先祖留下地圖中的傳說島嶼?!丙溊ド裆嵵?,言之鑿鑿,繼續說道。 “那座曾導致家族一度毀滅的島嶼,也是我準備數十年都不敢去的地方?!?/br> 言語越來越虛弱,仿佛風中殘燭,隨時會被熄滅。 “現在我就快死了,而那座島嶼的秘密位置,不能夠就此消失在我手上。那是父親花了一生才找到的?!?/br> “蘭洛小兄弟啊,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什么要上我這個老家伙的船。但是我能感受,你隱藏在警惕外表下的純潔之心?!?/br> “所以,咳咳咳。我想請你將我懷中的卷軸海圖和記錄我一生的航海日記,帶回我的家族中?!?/br> “其中的內容,只要小兄弟不怕給自己惹麻煩的話,也可以隨便觀看,只要最后送到我家族中。讓我兒子繼承這項使命就行了?!?/br> “記著,我家族的名字叫著……” 蠟燭終于燃盡,強忍傷痛,胸口滿是混合著rou沫的紅黑鮮血的麥昆船長終于說不出話。 尚未閉合的雙眼,氣息全無,已然逝去。 蘭洛默默面無表情地從對方染血的胸口衣領下抽出一本紙張發黃的航海筆記,和一卷用紅色紋章粘合的卷軸。盡量不要碰到衣服上的鮮血,擦拭被染紅的地方,然后揣入懷中。 幫助已經冷若幽谷的尸體合上雙眼,靜靜地,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海島上一陣狂風刮過,吹亂其人的發梢,接著淡綠色海水的流速加快,就好像突然開閘的水庫,一下找到宣泄口一樣奔涌而出。 此時無風帶上已是白天,在海底下休息一晚的遠古海龜,此時正浮上海面,將消化一晚的海水中有機物,已經徹底變成純凈水的液體吐出。 如此獨特的進食方式,相信也是在這被惡魔詛咒的大海中才會有。 蘭洛只感到腳下的島嶼似乎也在順著激流奔涌的海水移動,然后就這么跟著龍卷一般的流水,從巨龜的口中滑出。 海島就好像巨龜肚中的一片浮萍,應該是不小心咬掉某座島嶼的一角形成的漂浮陸地,隨著巨龜的吐息一起被沖出,從剛好與海面平齊的地方激射而出。 就好像用水力發射的炮彈,被膨脹的酒瓶沖出的木塞。 降落的過程不由得讓蘭洛想到沖浪,只是充當沖浪板的卻是一座邊長一百米的小型島嶼。 繼續順著巨龜好像無止境般吐出的水流方向漂流,而無根海島前進的方向,剛好就是傳說中女兒國,亞馬遜—百合島所在坐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