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20一波三折 “嗯!”子默點點頭,有模有樣地說道:“張小郎得的是外感傷寒,因為醫治不當,所以變成陽明府實之癥,現在需要瀉下,通經絡,才能讓大承氣湯吸收?!?/br> 說著,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三錢威靈仙,說道:“去抓來,研成末,兌開水,給張小郎沖服,半個時辰之內必有效果!” 秀才娘子聽了,拿著藥方又急不可待地跑了出去。 張秀才見子默能說出張小郎好幾日不排泄的話,心中對子默已經十分的信服,他暗自想到:怪不得人說名師出高徒,老神醫醫術高明,帶出來的徒弟醫術自然就十分精湛。這一次,邇聰年已十七,連考了數年,總是不過,到如今還是個童生,連個秀才都不是!那一年參加童子試的時候,邇聰可是整個范水鎮第一名,整個寶應縣前十名??梢娺@孩子資質絕對沒有問題。這幾年,他跟著我學習,也從未松懈偷懶,怎么就一直考不過呢? 張秀才望著秀才娘子給張小郎喂藥,再看了看子默,又看了看老者。 他不由恍然大悟:人家都說,要給學生一碗水,夫子要有一滿缸!而我自己是個秀才,恐怕也只能教出童生,邇聰若想考秀才,必須要有個比秀才學問高出許多的人來教才行!怪不得有些書香世家明明家主就非常有學問,還要特地請先生來家中坐館,想必有就是這個原因! 他十分懊惱地想到:原來是我耽誤了邇聰!我不僅耽誤了邇聰,還訓斥他沒有考好,害得邇聰生病。我真是太不應該了…… 張秀才這邊暗自懊惱,躺在床上的張小郎服下了威靈仙沒有多久,忽然臉色發白,頭上汗出如漿!一幅很難受的樣子。 “聯兒,你怎么樣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跟娘說呀!”秀才娘子焦急地問道。 這話一出,寇彤、子默、張秀才都急著圍到床邊。 “娘親,我兩邊脅下疼的厲害!”張小郎忍著痛楚說道。 “???”張秀才大吃一驚,忙轉過頭來質問子默:“小大夫,邇聰怎么會脅下疼?是不是藥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 子默見了張小郎那個樣子本來就有些懵了,如今張秀才再這樣怒氣沖沖,子默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手足無措地朝老者望去! 老者十分沉著,他對著張秀才說:“張先生不要著急,這是藥起作用了!有我在,令郎的病絕對沒有問題!”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張秀才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對子默說道:“婦人無知,亂嚷嚷,擾得我亂了心神,剛才沖撞之處,請小大夫切莫怪罪!” 子默喃喃地說道:“不要緊!” 說著,他看了看床上疼得滿頭大汗的張小郎,子默的臉色不由有些發白。他轉頭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寇彤,眼神之中掩飾不住的自責與慌亂。 老者說道:“丫頭,張小郎這樣疼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幫張小郎看看,能不能讓張小郎快些好起來,否則這樣有些受罪!” 老者說得很慢,與平時的和煦大相徑庭,雖然他沒有表現出特別大的怒氣,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寇彤卻能夠感覺到他十分的生氣。 寇彤抬起頭來,看看老者臉,與剛才并無分別,但是她突然想到平時辯藥的時候,若是說錯了,老者就會十分嚴厲地訓斥他們:“……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開的每一味藥都會影響患者的病情,更會直接危害到患者的性命! 正所謂庸醫殺人不用刀,就是因為這些庸醫醫術不高明延誤了病情。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更有甚者,作為大夫卻不了解患者病理,胡亂用藥,直接害了人家的命! 你們難道都想做庸醫嗎?不要以為辯藥是小事,小小一味藥,事關大局!” 想到這里,寇彤心中一凜,她忙收斂心神,靠近床邊,看了看張小郎的臉色,然后輕聲問道:“張小郎是受了風寒沒錯,但是張小郎究竟是為什么患的病呢?” 寇彤此言一出,張秀才就露出慚愧的神色:“我張家世代耕讀,卻始終沒有人出人頭地,邇聰是我家單傳,所以……平日里,這孩子刻苦用工,這次生員考試,邇聰沒有考過,難免有些郁結于心,我又說了幾句重話,這孩子就病了……” 寇彤已經知道張小郎是怎么回事了! 她舉起筆,開了柴胡跟生麥芽,讓秀才娘子熬了給他服用。 寇彤抬頭看了看老者,只見師父對她點了點頭,寇彤便知道自己方子開對了。 果然,服藥沒有多久,張小郎脅下便不再疼痛了,這樣又過了一會,張小郎要如廁,張秀才扶著他去了茅房。 排泄之后的張小郎體溫慢慢降了下來,秀才娘子高興地說道:“小寇大夫,真是太感謝你了,我家張聯已經不燙了!” 張秀才也感激地說道:“老神醫、小大夫、小寇大夫,在下真是太感謝你們了。若不是你們,邇聰的病,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說著他深深一揖。 然后又說道:“邇聰這孩子心思重,最近的確太過刻苦了,以后,我絕不會再逼他了!其實他已經很用功了,孩子沒有考好,可能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教好,我卻一直埋怨他。我這個父親做的真是太不該了,我以后再不會如此了!” 寇彤點點頭道:“張小郎就算在病中,還不忘攻讀,這份勤奮值得佩服,但是卻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卻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張聯聽了,抬起頭看了看寇彤。他不知道寇彤是怎么知道的。 張秀才與秀才娘子卻道:“不會啊,這幾日都沒有讓他勞累??!” 寇彤走到床邊一伸手,從張聯枕頭下抽出一本書,道:“張小郎,我知道你想用功讀書,但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樣不愛惜,讓雙親憂心,可不是孝義之舉。我說句不當說的話,張家到你這一代單傳,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你雙親如何自處?” 張聯低著頭,不說話。 寇彤嘆了一口氣:“你若真有個好歹,便是這世上最無心肝之人。你尚未能給張家留一熄香火,也不能供養雙親,這是極大的不孝!父母生你到這個世上,養了你十幾年,現在不求你回報,你至少也不該讓他們擔心?!?/br> 張聯始終不回答。 寇彤站起來說道:“我言盡于此,以后如何,你自己考慮。男子漢立于天地之間,當為民謀利,為君解憂,為父母爭光,為子孫做表率!你受小小挫折,便自怨自艾,這點小事都擔當不起,以后如何能有大作為? 你苦讀詩書,不過是追求經濟名利而已,只看眼前小利,不顧以后大義,說什么為國為民,不過是徒增笑話罷了!” 寇彤的話,讓張秀才臉上一紅,而秀才娘子卻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老者看著寇彤,眼睛里面透出欣慰的光,這丫頭,成長的太快了! 寇彤的確是成長了,有上一輩的經驗,有今生這一段時間的學習,她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祈求鄭世修看她一眼的寇彤了。 她父親留下的醫案札記,記述了許多他父親作為大夫的觀點,懸壺濟世,為國為民,為他人除病痛,解煩憂。這些觀點深深刺激了她,她的眼界已經不再局限于小小的個人紛爭了。 加上她的師父,這些日子以來的言傳身教,寇彤的思想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寇彤給張小郎開了一些藥,老者見時間差不多了,就站起來要告辭。 張秀才與秀才娘子再次過來跟寇彤一行人道謝,又捧上兩吊錢跟半斤茶葉作為酬金,老者像上次一樣,沒有推辭,直接讓寇彤收了下來。 他們正準備出門,就聽見后面傳來張小郎的話:“小寇大夫今日不僅救了我的性命,更讓我幡然醒悟,小寇大夫放心,我就是不能做大事,也絕對不會繼續這樣消沉下去,我再不會令父母傷心了!” 老者聽見了,十分贊賞地看了一眼寇彤,那眼神就是在夸寇彤,今天做的很對! 寇彤也很高興! 這一切落在子默眼中,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 這時候,天已過午,三個人都很饑腸轆轆,路過街頭,就買了些餅,胡亂吃了充饑。 回到小緩坡,老者就笑瞇瞇地做到躺椅上,對著寇彤說道:“丫頭,今天你做的很好,為師決定,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正式的弟子了!” 什么? 寇彤瞪大了眼睛,這就通過考核了,怎么會這么簡單?自己不過是做了那么一點點事情,師父就同意了! “師父,您說的是真的嗎?”寇彤咽了咽口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幸福來的太快了! “當然是真的!”老者笑瞇瞇地說道:“好了,傻丫頭,別傻站著了,快跪下來磕頭拜師??!”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寇彤十分高興地給老者磕了頭。 老者說道:“嗯,你且與我一起來與祖師上香!” 作者有話要說: 21正式拜師 天氣晴朗,小緩坡茅屋外面。 背北朝南擺好了香案,香案上供著一碗清水,一株人參,一抔黃土。 老者在與寇彤每人手中各執三炷香,跪在香案下面的枯草編成的蒲團上。 老者神色莊嚴肅穆,十分鄭重道:“師祖在上,鄚門第五十七代大弟子安無聞稽首叩拜,今收寇彤為鄚門一脈第五十八代弟子,祖師在上,保佑弟子能將祖師醫術發揚光大?!?/br> 說著老者沖著香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他站起來,對寇彤說道:“來給祖師磕頭!” 寇彤也照著老者的樣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后把香插入香爐里。 老者語重心長地說道:“從此之后,你就是我長桑君鄚門第五十八代弟子!” 寇彤心頭一凜:原來師父是長桑君鄚門一派,怪不得這么厲害。 寇彤從父親留下的書籍中看到過,長桑君,戰國神醫,是神醫扁鵲的入門師父。 “是!”寇彤給師父也磕了一個頭,然后站了起來。 而子默一直在旁邊站著看著這一切。 寇彤知道,子默一直不喜歡自己,今天在張秀才家,又出了差錯??芡粗樕y看的樣子,便猜到自己能拜師,他一定十分不高興。但是不管怎么樣,以后她是要跟子默一起學習醫術的,同門之誼,鬧得太僵,總歸是不好的。 所以,她走到子默面前,沖子默也是一個長揖:“寇彤年幼,以后還請師兄多多教誨!” 而子默聽了寇彤的話,原本刷白的臉色,突然氣得通紅,神色也變得十分激動,那氣憤的模樣,令寇彤大吃一驚。 自己就這么招他厭惡嗎?居然到了如此不能忍受的地步? “你是我門下的大弟子,何來師兄!”老者的話令寇彤更加驚訝了。 接著老者又說道:“子默他未通過考試,并不算正式的弟子?!?/br> 寇彤這下子明白了! 怪不得子默不喜歡她,怪不得他會這樣針對她。原來,他還沒有成為師父的正式弟子,而師父總是夸獎自己,所以,他才會這樣冷言冷語…… 可是,最近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對于自己,他明顯比原來好了很多。至少愿意主動跟自己說話,至少他一直配合著她練習背草藥。 今天上午在向陽書院,他應該也沒有聽懂師父說的,他拉自己出去也許是真的不知道張小郎叫張聯字邇聰。而自己卻誤會了他,沒有給他好臉色。他診斷張小郎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及時的提醒他。 雖然那個時候師父沒有發話,自己不該置喙,但是那個時候,無論如何,自己都該提醒他一下的??墒亲约菏裁炊紱]有做,就因為他之前的冷言冷語,所以,自己…… 寇彤心里有些自責,看像子默的眼神充滿了歉意,而子默卻目光深沉地看著她,臉上凝了一層冰。 寇彤見了,心中更加自責了! 半晌,他才冷冷地對寇彤說道:“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可憐我!” 寇彤聽了,不知道說什么好! 老者卻厲聲呵斥道:“子默跪下!” 驚訝,錯愕,子默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得不敢置信地望著老者。 “羅子默,你跪下!”老者放低了聲音,卻帶著一種令人不能的抗拒的威嚴。 而子默卻梗著頭,倔強地站在那里。 老者見了,長嘆一口氣,好像十分失望:“你不是我正式弟子,按道理我不該讓你跪下,但是你今日所作所為,實在令我無法忍受!就算你不是我的徒弟,你終究是我故人之后,作為長輩,我也有教導你的義務。你若不愿意跪下認錯,便可以立馬下山去了!你回南京吧,我教不了你了!” 子默聽了,眼睛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他噗通一聲跪下,像老者告饒:“師父,子默錯了!子默愿意聽師父教誨,求師父不要趕子默走!” 子默的反映怎么會這么激烈? 寇彤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會看看子默,一會看看老者,她想開口替子默求情,卻被老者一個眼神給制止了。她只好乖乖地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