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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往前爬,地面的冷意透過他的膝蓋和掌心鉆進他身體里,讓他渾身發冷。他咬著牙不讓自己眼眶里的液體掉下。直到爬到他的跨下,關子強猝然收腳踩在他的腰椎上。 “……”劇烈的刺痛仿佛尖錐鉆進椎骨,他一瞬感到全身的每一個痛感細胞都在瘋狂叫囂,雙手抓著地上的泥土攥得緊緊的,額上的汗一滴滴落在地上。 關子強腳尖慢條斯理地發力拼命碾。 大抵沒過幾秒,他最終受不住,四肢一軟直接完全趴在地上。四周的人立馬上前按住他。關子強跳下木箱一腳踩在他頭上。 “許星河,你記好?!彼痈吲R下地道:“這就是做野種的代價?!?/br> “你媽那個賤人,給我我都不碰,像你們這樣的臟東西,這輩子就只配被人踩,明白么?” 那天他們走后,卻沒放他走。 他被關在那間廢棄倉庫里,倉庫的鐵門被用鐵鏈從外鎖好。他渾身劇痛,意識模糊,鼻息間全是腐敗的塵埃與鐵銹似的腥味。 那倉庫連扇窗都沒有,四周只有濃郁的黑暗,無邊無際,好像無數個他默默等待看不到盡頭的夜晚。 他努力爬到門口去,努力去捶門。他希望能有人聽見他的聲音,希望有人能來幫幫他??墒菦]有,始終都沒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 可能是三天,可能是五天。黑暗讓人喪失了對時間的感官,一分一秒都變得漫長又難熬。 他又渴又餓又冷,就蜷在門口的角落。呼救聲已變得嘶啞得發不出聲音,卻仍在執拗地一聲一聲。他不能讓自己睡著。 直到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就會死在這兒的時候,倉庫的門,開了。 他在一片濃烈刺眼的光線中看到了一道剪影。 許星燦。 “星河!”他跑到他的身邊將他扶坐起來,“你怎么樣?” 他說:“我不知道關子強把你關在這兒,也不知道他在半路截你,我問了他好久他才告訴我?!?/br> 他說:“你是不是一直都沒吃東西?餓不餓?我帶了吃的,你先吃一些,我帶你去醫院?!?/br> 他那時對他有濃重的戒備,可他真的太餓太餓,餓到哪怕是一根草都想抓住了。所以當許星燦的那盒面包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不自覺地伸出了手。他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扯開了紙盒。 盒子一開,卻是一條細長的黑蛇驀地竄出來咬住他的手腕! 他驚駭!飛快揚手丟開!那蛇似乎也受到了他的驚嚇,落地的瞬間連忙落荒而逃。塵埃地面留下一道蜿蜒長痕。 他伏在地上驚魂未定地喘氣,空氣中飛起的塵埃被吸進口腔里,于是他又拼命地咳,咳得仿佛肺臟都要咳出來。 許星燦就蹲在他旁邊看著他,也在咳,卻是笑的。他看著他的模樣邊咳邊哈哈笑,笑得眼尾泛淚。 那天到最后,許星燦丟下一袋面包酸奶和五十塊錢。嗤他一聲扭頭便走了,任他自生自滅。 他不曾碰那袋面包和酸奶,只拿了五十塊錢。他看著室外那耀眼的光線,強撐著踉蹌走出去,到報亭給顧沄打電話。 接電話的卻是陌生人。 “你是顧女士的兒子?” “顧女士……出了一點意外,麻煩你到南川市中心醫院來一趟,好嗎?” …… 在太平間看到那個蒙著白布的尸體的時候,他的心是極安靜的。 他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也不知道該有怎樣的心情。他大腦空白,心臟在胸膛里像是連怎樣跳動都忘了,他心仿佛燃燼的灰一般死寂。 目擊者說她當時不知是發生了什么事,抱著一盒東西就飛快跑到通往南川的高速公路上去攔車。一輛重級貨車因盲區將她直接卷了進去,貨車也因此在山道上翻車。貨車司機夫婦與她當場死亡。只剩下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被貨車司機夫婦護在懷里得以幸存。 他緩緩跪在浸滿血的白布跟前,“媽?!?/br> 沒人應答。 “媽……”他低低喚,一遍一遍地喚。他叫了好多好多聲媽,他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墜,自己都不曾察覺。 自從他回到許家開始,他就再沒有哭過了。他告訴她他可以回去了,可以回到她身邊再也不用分開了。他求她帶他回家。 他越來越激動,也越來越語無倫次。他搖晃她的身體,多希望她能再起來看看他,可卻只感覺到她身上死氣的冰涼。 他晃著晃著,有什么東西從她身邊墜落到地上。他的嗚咽聲和動作驀然停住。 是盒杏仁酥。 顧沄做給他的杏仁酥。 他最愛吃顧沄做的杏仁酥,每一次他說要去看她,她總要提早很久就為他準備。 這一次也盡然??墒撬Ъs了,他明明說好去看她的,可是他整整消失了三天。 于是那一天,在太平間所有的工作人員,就驚愕地看見那個滿身狼狽的少年,抓起地上的杏仁酥就吃進嘴里。 “誒!那個可不能吃!”所有人連忙上前阻止,“這可不能吃了,吃了要生病的!” 那些杏仁酥被雨水泡過、沾染了顧沄的血跡,又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碎渣,混合著地面的塵土。 他才不管不顧。拼命吃,拼命咽。連著血水跟泥土。吃到干嘔也還要咽,吃到想吐也要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