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場面有點尷尬,我忙道:“洗手間在哪里?” 尿遁之法,向來是避免尷尬的最好方法,本人屢試不爽,這次當然也是一樣。當我再次回到桌邊時,趙詩雅已經恢復了正常,而我的臉被涼水一沖,也完全清醒。 剛一坐定,趙詩雅朱唇輕啟:“我房里有兩瓶好酒,要不要品嘗一下?” “嘿嘿,想倒是想,不過囊中羞澀,只怕是沒有口福了?!?/br> 趙詩雅撇了撇嘴道:“這就是不把我當朋友了?!?/br> “既然如此,我除了恭敬從命之外,就再無別的選擇了?!?/br> 趙詩雅輕笑起來:“你怎么說話總是怪怪的,感覺像是在演戲一樣?!?/br> 我故意把臉一沉,嘆了口氣道:“哎,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不都是這樣嗎?” 嘻嘻,趙詩雅笑靨如花,展現出純真的一面,讓我又開始有點心晃神移起來。突然一想,她不會是故意這樣做的吧? 不過正好,我既然是為了探聽虛實,不如借機深入一試。 這時,趙詩雅已經站起身來,沖著我道:“還坐著干嘛?” 我一愣,她又一付女兒樣地道:“拿出來喝也可以,但那是要收錢的?!?/br> 面對美女如此盛情邀請,我如果再不識相一點,只怕出門就會被亂棍打死,所以趕緊站起,隨她進了里面的房間。 這里是她自己小憩的地方,但布置得十分溫馨,以前我曾經進來過一次,這次算是故地重游吧。 趙詩雅到墻邊的酒柜取酒,我習慣性地東看看、西望望,突然,我的眼睛像是被閃電劈中一般,頓時失去所有的光亮。 這一刻,我心中的驚駭已經達到了頂點,我怎么也想像不到,會在這里看到它! 我再看不到任何東西,也想不起任何東西,除了它! 我踉踉蹌蹌地到了小書桌前,看著那熟悉的符號,心里有如一萬個驚雷同時炸響,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時,趙詩雅已經取好酒,看見我趴在桌子前一動不動,一邊準備酒杯,一邊問道:“桌子上有美女,看得那樣入神?” 我猛地一回頭,嚇得趙詩雅接連退了數步,我想現在我的樣子,又跟那天在這間屋里追問張何美的時候一樣。 “王磊,你,你怎么了?”趙詩雅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想開口,但是怕嘴巴一張,胸中的那口氣就會一迸而出,于是將眼睛緩緩閉上,讓自己的情緒平和了一些,這才睜眼道:“你桌子上的東西是誰寫的?” 趙詩雅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笑得我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我認得她桌子上那張紙上面寫的符號就是出現在我郵件上的神秘符號,我肯定會被她的笑迷惑,但是我清楚地記得,小挫曾經說過,這是一種文字,是解放初期一個教書先生自創的文字。 對郵件上的文字我早已爛熟于胸,就是閉上眼睛也能寫出來,剛才我仔細看了紙上的符號,竟然比郵件上面寫的還要流利。 這說明什么? 是說明趙詩雅就是發郵件的人,還是說明趙詩雅才是真正擁有這種文字的人? 突然,我的腦中又閃出一道電光:如此重要的東西放在桌上,她怎么會主動邀請我進屋? 我的心情一下得到平復,走上前去,放低音量道:“你別怕,我剛才情緒有點激動,因為想到了其它的事情?!?/br> 趙詩雅的確受到了驚嚇,她的臉色有點蒼白,略帶緊張地看著我問道:“你確定現在沒事?” 我露出一個笑臉,點了點頭。 趙詩雅拍了拍胸口,蹙著眉道:“你真的嚇壞我了?!?/br> “真是抱歉,但是我還是想請你解釋一個問題?!?/br> “什么問題,還是剛才那個嗎?” 我點了點頭,神情十分嚴肅。 趙詩雅突然又露出先前笑意,但沒有笑出來便忍住了,看來剛才把她嚇得不輕。 “那個啊,是我小時候到鄉下姥姥家去玩,旁邊住著一個白胡子的老爺爺,他很喜歡我,于是便教我一些奇怪的符號,這就是上面寫的這些。他告訴我這是一種文字,跟書本上面漢字的一樣,并且要簡單得多。當時我就好奇,于是就把它記了下來,沒事的時候就寫一寫,感覺挺好玩的?!?/br> 第四十二章 死傀鴛鴦 聽完趙詩雅的話,我完全呆住了,現在的我只能說四個字——造化弄人! 趙詩雅口中的白胡子老爺爺,一定就是那位教書先生,他居然能夠逃脫如此強大的追捕,在偏遠的鄉下默默渡過了后半生。更想不到的是,他將所創造的文字傳給了鄰家的小孫女,而這個小孫女長大之后,認識了一個叫張何美的女子,無意之中將這件事說了出來。于是張何美便偷偷地將他寫的字記下來,然后給了陳宇嘉。以陳宇嘉的變態智商,自然很容易就掌握這種文字,然后他再將這種文字做為老鼠戲貓的手段發布在郵件上,傳到了我的手中。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才清醒過來,而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玻璃桌上的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后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我終于明白了一切,這塊壓在我心頭的沉重石頭終于被拋開了。而且,這將是將陳宇嘉繩之以法的一件有力的證據。 之前,郵件上的文字符號,我已經打印備份,所以完全可以做為呈堂證物出示,雖然不算是真接犯案的證據,但卻是一個非常有力的間接證據,它能證明陳宇嘉與一系列案件全都有關!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聲音傳來:“小雅” 屋里頓時沒有一點聲音,就連從門縫里傳來的音樂聲也自動被耳朵屏蔽,因為我看到了張何美,而她也看到了我,并且眼睛死死地盯在那張紙上。 她的確變了,憔悴了許多,原本光滑映人的臉上有了些許黯淡。 不過,我沒有必要為她惋惜什么,因為她是陳宇嘉的幫兇,小萱的死也有她的一份! 趙詩雅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立即迎上前道:“何美,今天就不要喝那么多了,剛好王磊也在這里,不如我們一起,大家邊喝邊聊……” 說著說著,趙詩雅也感覺到氣氛不對,因為無論她說什么,張何美都沒有一點表情,就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死物。 “何美,你怎么了?”趙詩雅的臉色有點驚慌起來,也許是她太熟悉張何美的緣故,所以知道她現在的狀況臨近崩潰。 我的臉像寒冰一樣,同樣沒有半點表情,手中的這張紙已經足以證明她和陳宇嘉之前的關系。陳宇嘉千算萬算,但是卻沒算到趙詩雅會暗戀我,而且將我帶進她的閨房。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而這一失多半失在情商方面,因為很多高智商的人,都是低情商的計算機一類的生物。在他們的眼里,世界萬物、萬事都是有條不紊地按照某種規律運行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們靠著掌握別人不知道的規律而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但是他們卻忘記了一點,那就人的情感是沒有規律的,也是無法預料的! 張何美現在已經知道結局,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否則陳宇嘉也不會把他當做最親近的助手。 我感覺得到,她的臉上充滿了死氣,那是在死囚臉上最??吹降臇|西,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 我很平靜地對趙詩雅道:“你先出去,我和她單獨談一下?!?/br> 趙詩雅看了看我們,眼神里充滿了迷茫,但她還是出去了,房間里只剩下我的張何美。 寂靜的房屋,兩個站在對立面的人,全都籠罩在貓和老鼠的游戲之中,組成了一幅怪異的場景。 “告訴我一切,你或許還有生的可能?!?/br> 我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卻異常沉重,沉重到能與生命放在天平稱的兩端。 但是選擇權不在我,而在她。 我只需要靜靜地等待,但不知我的等待是否會有結果。 張何美就那樣一直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突然,她的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我知道完了,這是第二個李又山! 張何美走到桌邊,坐了下去,然后自己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一口喝到底,慘白如鬼的臉上現出一絲紅暈。 “為什么?”我也坐了下去,同樣喝了一口酒。 張何美突然癡癡傻傻地笑了起來:“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永遠也懂不了,因為你不是女人,你沒有機會去真正愛一個男人?!?/br> 我知道,那個男人一定就是陳宇嘉,可是她不說,法官是不會相信的。 我察覺到她現在的狀態有些異常,于是非常巧妙地避開敏感字眼,問道:“他現在應該挺好吧?!?/br> 張何美像喝醉似地搖了搖頭,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絲淚光。 但是她的淚光并沒有打動我,反而讓我更加厭惡:既然你能為一個男人流淚,為什么不能對那些死者有一點憐憫之心?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對這個女人的憎恨,沉聲道:“你是為他而憔悴?” 張何美根本就沒有聽我的話,她夢囈一般地自言道:“他不會倒下的,他是全世界最優秀的男人,沒有人能勝過他?!?/br> 我突然琢磨到一點東西,于是又道:“他現在的狀況已經說明一切,他并不是最優秀的?!?/br> “不,你胡說,他不是那樣的?!睆埡蚊劳蝗淮舐暦瘩g起來。 “他睡不著覺,這不正證明他的無能?”我將猜測向前推進了一步,繼續試探著。 “不是無能,他是因為失眠,所以才睡不著!”張何美突然尖叫起來。 她情緒有些失控,但我的試探已經結束。陳宇嘉并沒有我想像的那么強大,他已經在開始崩潰,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不過,我的心中還有一個疑問,于是又將話鋒一轉,說道:“是啊,他的確很優秀,所有的安排都天衣無縫,實在令人佩服?!?/br> 張何美迷茫的眼神里突然涌現出一絲狂熱,就像是邪教徒看到了自己的首領,她喃喃道:“他是最優秀的,沒有人能夠擊敗他?!?/br> “我想,你出現在游巧林的照片上,也是其中一個巧妙安排吧?” 我第一次見到張何美,是在游巧林辦公室的夫妻合影上看到的。合影上,游巧林夫妻身后的長椅上坐著一個身穿著黑紗的女人,她的頭部也用黑紗裹住,只露出一半臉龐,就跟哈薩克斯坦的穆斯林一樣。這個女人就是張何美。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她會出現在那張照片上,絕對不要告訴我是巧合。因為如果沒有后面發生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存在這個疑惑。 張何美的臉上露出崇拜的神情。我突然想到了,像張何美這種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女人,遇到陳宇嘉這樣一個智商超群的男人,就有如黑暗的世界突然閃出一盞明燈,她一定會用生命去追隨。 我嘆了一口氣,沒有想追問的興致,因為面前的這個女人已經處于一種不正常的狀態,她所說話也難以讓我相信。 這時張何美突然道:“那不過是一個巧遇,當時我正從另一個角度拍照,所以將他們夫妻二人也拍了下來,后來我和游巧林認識,也是因為這張照片?!?/br> 說這些話的時候,張何美十分平靜,跟正常人一樣,看來她還沒有徹底喪失理智,只是不能去提陳宇嘉的事情。 但我卻偏偏要刺激她,我想看看這個瘋狂的女人為了自己的一已私愛,到底有多瘋狂,于是冷冷一笑道:“這些都是他的安排,你不過是一枚棋子?!?/br> “棋子有什么不好,只要遇到自己心儀的棋手,跟隨他一輩子,直到永遠,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睆埡蚊赖哪樕下冻鲆唤z幸福。 忽然,她又厲聲尖叫起來:“我不準你們傷害他,誰都不行!” 我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已經無可救藥,等待她的將是法律的嚴懲,一如她對那些死者般無情。 不過,我沒有立即拘捕她的念頭,因為我早就知道她和陳宇嘉就是幕后真兇,我要更多更有力的證據,這樣才能在法庭上讓這對兇殘的鬼鴛鴦伏首認罪。既然陳宇嘉已經有了敗露之相,那何不讓他繼續下去,只要他亂了陣腳,那么就會露出更多破綻。 離開蘭貴人的時候,我對趙詩雅道:“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愛上你的?!闭f完,便離開了,留下那個通曉世上最偏僻文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