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我指了指窗戶上的痕跡,說道:“你去測測那里,看它動不動?” 小挫走上前去,用探測盤在痕跡上面照了照,紅色的指針竟然真的動了。我嚇得一身冷汗,立即拔出了手槍,然后道:“現在咱們只有兩個人,還是快點離開這里,先回局里請示一下再說?!?/br> 這時,突然從窗外發出一聲尖叫,嚇得我差點直接從木蓋門跳了下去。 耳聽小挫道:“磊哥別怕,只是一只飛鳥?!?/br> 我低聲咒罵了一句,突然問道:“你看那痕跡像不像鳥的足???” “咦,聽你這么一說,倒真是有幾分像?!?/br> 我走過去仔細辨認了一下,十有八九是鳥足印,于是在小挫的頭上狠狠地拍了一記,罵道:“都什么破爛玩意兒,我居然還信了。你小子以前最后別把它拿出來,什么死神邪神,我看你就是一神精病?!?/br> 小挫雖然平時被我說兩句不哼不聲,但是當我觸及到他的研究成果時,他竟然一反常態地反駁道:“那王里巷的案子你怎么看,難道人會做出那樣的案子?而王前輩所講的事情豈不也是無稽之談了?” 被他這么一問,我真有點回答不上來,這倒不是說我不相信沒有人能做出那樣的案子,而是因為兩件案子驚人的一致,都是將尸體用某種方法絞成血漿,僅僅憑這一點就可以斷定,兩者是同一個兇手所為。因為像那種將尸體完全變成血漿的方法,世界上絕對不多,甚至在我的記憶之中,還沒有能將骨頭絞成血漿的例子,也許某些大型科研單位能用離子分離器之類的東西做到,但是這在本案中是不可能成立的,誰會背著一具尸體跑到科研所去,將尸體分解成離子血rou湯,然后再用桶提著回來? 如果真的是一個人,那么他就必須在四十年前在南方小挫鎮上殺死那個木匠,然后潛伏下來,直到四十年后重出江湖,殺死王里巷的紀成林。 這就出現一個矛盾,因為四十年前兇手做案的時候肯定已經是成年人,四十年后他必定已經六十左右,又怎么可能將身強力壯的紀成林殺死呢?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人! 閣樓里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它一下一下,讓我的視網膜充血,眼前慢慢地模糊起來,而心里卻逐漸清晰起來。 假設兇手是人,那么六十左右的他可以先將紀成林用藥物麻倒,然后再實施碎尸計劃。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但說不定他就是知道呢,反正這世上的事情沒有絕對。如此說來,兇手是人的可能性也有,關鍵就要弄清楚尸體到底是怎么樣變成那個樣子的。 想到這里,我的視覺重新恢復過來,對著小挫道:“我們回局里,到法醫辦去一趟?!?/br> 自從游巧林的事情暴露之后,我再也沒有去過法醫辦,因為我一去到那里,就會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恨,還有一種強烈的悔意。如果我早一點發覺這頭披著人皮的狼,那么就不會發生后面的事情了,但是一切都發生了。 第五章 碾尸磨骨 現在的法醫是一個名叫林書青的中年男子,白白凈凈,有點小胖,顯得年紀不是很大。他沒有戴眼鏡,這是讓我唯一感到心寬的地方,因為我現在有些害怕戴眼鏡的人,那明亮的鏡片會晃花我的眼,讓我看不清后面的眼睛。 游巧林原先的那間私人辦公室現在已經廢棄不用了,里面改作了雜物房,林書青的辦公室很普通,只有一張桌子幾張椅子,然后在墻邊放著一個玻璃柜。 “林法醫,昨天王里巷的尸檢報告有結果了嗎?” “有了,墻上的血跡是混和體,是死者全身骨rou被粉碎成末,然后與血液攪在一起形成的?!?/br> 林書青的話證明了我之前的猜想,于是我又問道:“人的骨頭是很堅硬的,特別的頭骨,兇手如何能做到?” 林書青停頓了一下,胖乎乎的臉上有一絲僵硬,然后說道:“的確如此,頭骨的硬度相當于銅板,但是本案中骨頭已經被粉碎,所以我們只能檢測到其中有骨頭的成分,頭骨到底在不在其中,這個就很難確定了?!?/br> 我的心里莫名一驚,但卻不敢繼續深想,于是繼續先前的問題:“如何把骨頭粉碎成末?” “辦法有很多?!绷謺嗟幕卮鹱屛矣悬c吃驚,但他厚厚的嘴唇根本看不到我的吃驚,依舊向下說道:“比如說普通的金屬制碾磨機,就能把人的骨頭碾成細末,類似的工具還有很多?!?/br> “你的意思是,兇手是將死者放進碾磨機里,真能把骨頭碾成那樣細?” 我的話帶有明顯的質疑,但林書青沒有半點不快,他語氣不變地繼續道:“不錯,其實現場的骨頭并不像你們想的那樣細,只不過它外面包裹了血液,所以讓你覺得它好像變成了細末狀,實際卻沒有?!?/br> 說到這里,我的腦海里大致有個輪廓了,如果兇手真的是人,那么他就需要一臺碾磨尸體的機器,那么王里巷703號房間就不是第一現場??墒且膊荒芘懦郎瘛瘹⑷?,因為如果真有那玩意兒,那么它可以輕松地將人骨咀嚼成細碎的小塊。 在我的心里,當然不希望有‘死神’出現,但是胖老妖的經歷卻讓我不得不對此有一些懷疑。因為在胖老妖的那個年代,機械化的工具絕對比不上現在,并且在那樣一個小鎮上,像這種能把人骨碾碎的機器更是屈指可數,所以在案發后這些東西不可能不列入調查范圍。 在上級領導高度重視的情況下,這種調查沒有結果,那么就只能說明兩個問題:第一是所有辦案民警的能力都跟胖老妖的醫德一樣,第二就是根本沒有人這樣做過。而據我所知,在解放初期,老民警們都有著極強的偵察水平,比現在刑偵大隊那幫靠高科技破案的家伙要強多了,所以說結果只能是沒有人用碾磨機碾過尸體。而這個結果也就帶出了另一個可能的結果,那就是‘死神’真的存在。 “還有其它的方法可以做到嗎?”為了徹底解開心中的疑團,我追問道。 林書青想了想,然后道:“能將骨頭碾碎的也只有碾碎機一類的東西了,但是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死者患有骨質疏松癥,那么工具就不需要太復雜,一把大鐵錘就可以了?!?/br> 一把大鐵錘,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黑影手執大鐵錘,在某個夜里揮動的情景,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事情就有了轉機。假設四十年前的那個木匠正是骨質疏松癥患者,兇手原本只是想用鐵錘將他的骨頭砸斷,沒曾想一錘下去骨頭竟成了粉末,于是就一錘一錘地將人骨全都砸碎。而現在的紀成林也是一樣,根本就沒有什么‘死神’存在。 我看了小挫一眼,心想著要不要把他那個圓盤給砸碎,純粹就是一個招搖撞騙的家伙,害得我心上心下好幾天。 這時,林書青又道:“但是死者沒有骨質疏松的癥狀,這點我們已經檢查過,他完全正常?!?/br> 我的心一下又跌入深淵,難道真是‘死神’干的? 總之,到法醫辦來一趟還是有收獲,至少我知道了尸體可以用碾磨機粉碎,那么這也是一條線索,在沒有真正的結果之前,是不能放棄的。并且從我內心來說,我寧愿這條線索是真的,‘死神’畢竟屬于我無法接受也無法承受的東西。 于是,我和小挫兵分兩路,一人追查一條線索。本來我是不想讓小挫孤兵奮戰,但是張杰威自高奮勇地與小挫站在同一戰線,這就讓我無話可說。只不過我怎么也想不出張杰威這樣的無神論者,為什么會突然堅定地支持小挫的有鬼論? 接下來的幾天,我四處查訪碾磨機。一般來說,碾磨機主要用于石料加工,先將大塊大塊的石頭放進去,碾成碎末,然后再用化學劑將其重塑造型。當我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東西將一塊塊堅硬的石頭變成細末時,我幾乎可以肯定人的骨頭絕對禁不起它的碾磨,心中的那絲科學的火苗就燃燒得更加旺盛起來。 在安陰市周邊,有幾處石料加工廠,但是為數不多,我很快就查訪完畢,暫時還沒有新的發與。不過偵察這個活不是一天兩天,很多事情要等一段時間才會有結果。 星期天,我很早就起了床,因為今天要去小萱的父母家。自從小萱離開后,我一直不敢面對藍父藍母,但是現在我要開始走出來,向所有的人證明,小萱愛我是值得的。 一走進那熟悉的小區,往日的溫馨的場景便發瘋一樣向我的大腦里涌,讓我有一點目眩,我扶著一路邊的電線桿,咬著牙對自己說道:“你是一個男人,要站起來!” 這時,后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小王?” 我驚訝地一回頭,看到了藍父。他蒼老了許多,身上那股學術味道已淡化了許多,被一種nongnong的悲傷所掩蓋?,F在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并且是一個傷心的老人。 我強壓住心中的悲愴,叫了聲:“伯父,我來看你二老了?!?/br> 藍父點了點頭,然后道:“走吧,到家里坐坐?!?/br> 來到家中,剛一進門就看到了藍母,她已經沒有從前的那種犀利,變得有些讓我認不出來,但她卻一眼就認出了我,兩行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