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呵呵,怎么可能不認識?!庇吻闪譁\笑道,褪下白色手套,輕輕推了推他那副金絲邊眼鏡,又繼續說道,“刑偵大隊四組,在整個隊里還算是有點名氣的,破獲了不少大案要案,他們的頭兒也深得上面重視,不然也不會老是讓他們去調查重案了?!?/br> “原來是這樣,不過他們那頭倒是蠻盡責的,親自到現場來一趟,要知道我們家姜大人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蔽腋锌?,仔細想起來,那個付震的官職應該還要比我們家姜大人大上一頭才對,還深得上頭的重視,更加是跟我們這種發霉到只能吃灰的“特務辦”主任不能比的??此裉煊H力親為的樣子,我倒是挺羨慕他們小組有這樣一個老大管事兒的。 “呵呵,那個付震也跟我打過交道,是個挺不錯的人,平時跟下屬們也都能打成一片,一點兒也沒有做領導的架子,這一點也為他贏得了不少人心,不過他們組真正管事兒的人卻不是他?!庇吻闪中α诵?,繼續跟我補充道。 “身為領導還不管事兒,那是誰來管?”我習慣性地脫口而出,但是隨即又想到了一件事,喃喃地低聲念道,“難不成管事的人是鴻洋?” “沒錯,就是他,他這個人看起來很正經,做起事來也是自有一套,底下人對他也都很信服,甚至可以說是言聽計從,他在四組隊員心目中的地位絲毫不亞于付震。這事情付震也清楚得很,但是付震也沒什么心機,對于這個既聰明又干練的鴻洋,他自己對他寄予厚望?!庇吻闪忠贿呎f著,一邊看著我的眼睛。 “那這么說,那個鴻洋也不是什么簡單人物了?!蔽疫@么想當然很正常,像這種人要不是自己特別有本事,要不就他爸是李剛。 “可以這么說吧?!庇吻闪贮c了點頭,看著我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你最近沒有好好睡覺嗎?黑眼圈這么重?!?/br> “呵呵,睡是睡了,就是多夢,每天晚上都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夢,醒來卻又想不怎么起來,眼圈也一天比一天重。話說我是不是該去做做眼部面膜了?”我開玩笑地說著,不過多夢的事情也的的確確是事實。 “哦,你注意休息吧?!庇吻闪州p聲囑咐道,我的玩笑話并沒有讓他的心情愉悅起來,他的眉間反而又添加了一抹愁緒,輕輕搖了搖腦袋。 “你怎么了?”看著游巧林的樣子,我有些擔憂。 “沒什么?!庇吻闪种皇堑卣f了三個字,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他有這樣的反應,我當然不可能再繼續自討沒趣,正剛剛把注意力轉移到一旁用白布遮蓋的尸體面前,卻不由得頭皮發麻。 白布覆蓋下的尸體呈現出詭異的形態,不合常理的起伏位置讓我回想起它被發現時的奇怪姿勢,那種感覺,不單單是瘆人而已…… 沒有了談話,我的注意力便分散到了其他地方,甚至開始打量起這輛車的內部結構來,不過這種車給我的,就像是一個白色的牢籠一般。 我的耳力向來出眾,即使是在汽車行駛的途中,我還是聽到了一陣奇怪的、有規律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 第四章 剝皮抽骨(三) “滴答……滴答……” “你有聽見什么聲音嗎?”我轉過頭詢問了游巧林一聲。 “聲音?”游巧林看了看我,一臉疑惑地說著。 看游巧林現在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他應該是什么都沒有聽見。我趕緊集中精神,盡量把這聲音同其他的雜音區分開來,緊接著尋找著聲源的大致方位。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飄進我的鼻孔里,我的視線在車廂里四處掃蕩,終于,一抹猩紅映入了我的眼簾。 一股濃稠的血漿從尸體身下緩緩流出,蜿蜒曲折,但卻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向我這邊流過來。 我正準備轉過去征詢游巧林的意見,卻發現他已經注意到了這股流淌的血液,雙眼死死地盯著那片猩紅,生怕看漏了什么似的。 還未等我開口,游巧林就伸手掀起了那蓋在尸體面上的白布,此時白布上已經有一小部分被血液浸染開。 白布被掀開大半,一片猩紅就染紅了我和游巧林的雙眼,血漿不斷地從尸體左后肩上的一個小洞上冒出來,流出遍地的血液,其中還夾雜著不少碎rou。 “不好,肯定是剛才搬運尸體的時候不小心把保鮮膜弄破了?!庇吻闪煮@呼了一聲,趕緊把一旁的手套拿過來戴上。 從我這邊看去,確實看見尸體的左后肩上的保鮮膜破了,而且,那個洞好像正在不斷擴大,仿佛尸體內部有什么力量正使得里面的血液沖破束縛往外噴薄。 流出來的血漿很是濃稠,但是卻沒有凝固,這尸體已經被發現了這么,即使是剛剛一被拋尸就被發現,血液也應該都凝固得差不多了才對。這些血漿現在的狀態,就跟剛剛死去的人的血漿差不多。 “這下怎么辦?趕緊把那個洞補起來?”我還真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知道游巧林到底會怎么解決。 “補?你補給我瞧瞧呢?”游巧林剛剛戴好手套,再拿過一旁的消毒毛巾捂住那個破裂開的保鮮膜小洞,“這種時候當然是要堵住了??!” “好吧?!蔽也亮瞬令~頭上的汗,低頭看看自己的腳,現在流出來的血液幾乎把我兩雙鞋子都包圍了。我抬起腳看看腳底,卻發現整個腳底都已經變成了殷紅一片。 “不好,那邊也破掉了!”正當我在為我的鞋子哀悼的時候,游巧林的喊聲又讓我陷入了緊張之中。 “哪兒?”我趕緊在尸體上四處尋找著,甚至把剩下的那部分白布也掀了開。 “右側腰!”游巧林的聲音給我指明了方位。 我已經來不及帶什么手套了,隨手拿起一塊毛巾就往尸體的右側腰部分堵去。由于我現在是在尸體的左側,我必須躬身過去才能堵住尸體的右側腰,所以我現在的身體幾乎和尸體交叉重疊在一起。 “堵住了!”我略帶興奮得對游巧林喊道,但是手上傳來的感覺卻讓我冷汗直冒。那個被我堵住的洞口處的血液,它們想要噴薄而出的力量不斷地傳遞到我的手心,那種感覺,就像是我身下的那個東西,是一個……活物。 那股力量仿佛越來越大,不由得使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用以抵抗它。而我身下的那個東西,被保鮮膜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東西,正如呼吸吐納般上下起伏著,雖然很微弱,但是毫無疑問我感覺到了。 “好像不對勁!”現在的我估計已經是滿臉蒼白,可是一看游巧林,他已經是一臉的鐵青。 還沒等到游巧林開口,我身下的那個“東西”就像充氣過頭的氣球一樣爆炸開來,一瞬間我的臉上、脖子上、胸膛,甚至是腿上,都是一片血rou模糊。當然,游巧林也逃脫不了和我一樣的命運。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現在我還只能在心里罵罵過過癮,我可不想一張口就讓那些東西流進我的嘴里。 等我和游巧林把臉上的東西擦干凈之后,整個車廂都變成了一片“泥濘”。原本包裹著尸體的保鮮膜殘破地貼在地上,就是一個十足的爆破完的氣球。 “這具尸體……只是一灘血漿?”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我不禁瞠目結舌道。 “不,不只是血漿,你看這個?!庇吻闪植恢朗裁磿r候已經拿出了鑷子,將血漿里的一塊碎物夾起來,繼續說道,“這是皮下組織,你再看這些,都是碎rou塊?!?/br> 我強忍住反胃的沖動,仔細觀察著這一片“泥濘”,使勁兒咽了一口口水,這才向游巧林問道:“你是說,兇手把死者的尸體都剁成了碎rou塊,然后和血液一起做出了這個人體模型?” “你只說對了一半?!庇吻闪秩粲兴嫉卣f著,面色也極為凝重。 聽見游巧林這么說,我就知道還并不止我所想的那么簡單,我一邊低頭觀察,一邊思索著,看著眼前的那片破裂的保鮮膜,我才恍然大悟道:“沒有骨頭!兇手沒有把骨頭裹在里面,人骨可是不容易被剁碎的!” “聰明?!庇吻闪种皇堑卮鸬?。 “可是這沒有骨頭,兇手又是怎么把尸體定型的呢,還故意制造出了詭異人形?!毕氲竭@一點,我又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而且這些血液也絲毫沒有凝固的跡象?!蔽掖炅舜晔种?,手上的血液還是跟之前一樣粘稠,如果是正常情況,現在應該也已經干了七八成了。 “這個很簡單,只需要加一點抗凝劑就可以搞定了。兇手能把尸體弄出這種樣子,還是得靠兇手本身的實力,他必須得對人體結構十分熟悉才對?!庇吻闪忠贿呌描囎影训厣系乃閞ou一點一點收集到容器之中,一邊皺著眉頭對我說道,那副金絲邊眼鏡的鏡片上,反射出的是一片紅光。 “那他這么做到底什么意思?”我這話既是在問我自己,也是在問游巧林。 “你別急,還不止這么簡單,這些都是軟組織,當然,也有一部分內臟。雖然它們都成了碎塊,但是還是不難看出這里沒有皮膚組織?!庇吻闪掷^續不緊不慢地說著,整理著這一片狼藉,就像是面對一本教科書一樣從容淡定,他這一點讓我不得不甘拜下風。 “那你的意思是,兇手在用保鮮膜包裹尸體,不,包裹這些碎rou之前,就已經將死者的皮膚和身體分離開了?”我這么猜測到,但是卻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兇手豈不是成了剝皮版黑色大麗花了? “不錯,從這個血量來看,我覺得死者被剝皮的時候應該還是活著的?!庇吻闪稚陨試@了口氣。 “活著的?”我有點承受不住了,這是要上演現代版的千刀萬剮嗎?簡直就是凌遲處死了! “嗯?!庇吻闪贮c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剝皮之后,兇手極有可能再將死者身上的軟組織從骨頭上卸了下來?!?/br> “這兇手怎么做得出這種事情呢?難不成是尋仇?一般人沒有深仇大恨哪兒會做這種事情??!”游巧林的話把我說得毛骨悚然的,這年頭,還有人先被剝皮,再被剔骨,之后還被剁成了rou末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氣球樣。 “估計不是一般人也不會這么做,兇手這么做,應該是他情緒的一種極端發泄?!庇吻闪值卣f著,就像是在闡述一件再為平常不過的事實。 “呵呵,說得你好像親身經歷過一樣?!蔽译S口開了一句玩笑,又繼續跟著游巧林的思路分析,“那這么說來,兇手的精神狀況應該存在一定的問題才對,這兩具尸體幾乎在同一天內被發現,是不是意味著,兇手在同時虐待多名受害人呢?也就是說,現在兇手手上極有可能還有其他受害人?!?/br> “有這個可能?!庇吻闪诸D了頓,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那從現在這些‘軟組織’的情況來看,還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嗎?”看著這一灘東西,著實讓我提不起興趣來。 “暫時得不出什么結果來?!庇吻闪謸u了搖頭,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太好辦了。 “那就只能從最近的失蹤人口里找起,篩選一下有沒有能夠匹配的?!蔽亦啬畹?。 “這種事情就得你去想辦法了,我只能在尸體上幫你一些而已,其他的都出不了什么力?!庇吻闪钟行M愧地笑道,既像是自嘲,又像是還夾雜著其他什么意思。 “呵呵,你可別這么說,你出的力已經夠大了??!”我不是恭維,也不是安慰,只是將事實給說了出來而已。 “你還是好好整理一下,你這副樣子,出去不嚇死人才怪?!庇吻闪挚嘈α艘宦?,提醒我道。 “哈哈,你也差不多!”我還從來沒有想過現在這種情況我也能笑得出來。 正當我和游巧林說得盡興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了下來,是得趕緊換身衣服了。車子一停穩,我就打開了后門,我剛一跳下車,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聲差點兒把我耳膜都震破了。還好我捂住了耳朵,這才躲過了一劫。 “鬼??!鬼??!”我現在看見的,只不過是一個飛奔的女子的背影而已。 下一秒,我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多出了三把槍對著我,我這捂著耳朵的樣子,在他們剛好就是一副投降的傻樣兒??!真夠倒霉的! “一場誤會而已?!庇吻闪謴奈疑砗筇顺鰜?。 “是啊是啊,醫學事故……醫學事故……”我笑著說道。 鴻洋他們三個人看見我和游巧林都以同一副樣子出現之后,這才乖乖地收起了武器。 “我們一直跟在你們后面,發現車子里流出了不少血跡,這才……”鴻洋給人的感覺雖然有些不可一世,但是實際上還是懂得怎么做人的。 “沒事沒事,誤會而已?!蔽铱嘈α艘幌?,轉身看著那車,的確是有不少血漿混著碎rou塊流了出來。 “不過你這個樣子恐怕也沒辦法查案了吧?還是回家換一身衣服吧?!兵櫻罂戳宋乙谎?,有些冷,但說的話卻沒什么惡意。 “呵呵,多謝關心,我沒什么關系,還得麻煩您跟叢琳小姐解釋一下,我可不想一直被人當成鬼啊?!笨匆娺@群人一開始那么緊張的樣子,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剛才被我嚇得瘋跑的女人就是叢琳那姑娘了。只是沒想到她那么強悍、蠻不講理,實際上還這么膽小,只是見到個血人而已就嚇成這樣,還是我們家藍meimei最好。 跟鴻洋他們這幫人,我也沒什么可寒暄的,也不過是今天才認識的還具有競爭關系的同事而已。隨便說了兩句,我就跟游巧林一起突出了他們的包圍圈。 小挫和張杰威見到我這個樣子的時候,也不禁嚇了一跳,我和游巧林現在這副鬼樣子,的確是讓人見了要不以為我們兩個是殺人犯,要不就以為我們兩個是渾身被砍了百八十刀的受害者。 “我說我的哥啊,你這是去哪兒血/拼了??!”小挫一路上就在我身旁嘮叨,同時還不忘向路過的正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和游巧林的同事們揮手,整個兒就一首長閱兵的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