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羅裳醒來，見身旁那堆散發著淡淡輕煙的灰燼，看著江海眼底的紅絲，知道他一夜沒睡，麻利地將那未吃完的野兔rou熱了，兩人笑笑吃了，然后向北而去。

    為什么向北？江海判斷那上官雨潤和大姨都不是普通人物，要查出他江海的底細應該不難，可能知道他和楚風揚的關系，那么三清山的西南方向斷不能去。江海的老家在天成群，羅裳是從白夜國過來的，也許會猜他們可能往南邊去。

    江海偏偏去往北邊。

    “北邊我們還沒有去過，北騰群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我們去玩玩吧?！苯５?。

    羅裳說“好”。

    只要江海帶著她，哪里她都會說好。

    江海沒敢去想上官雨潤和聞櫻會放過他們。

    江海的直覺非常正確。

    事實上上官雨潤和聞櫻也不可能放過他們，這不僅僅是臉面的問題。

    羅裳知道的東西太多，也許她還不知道她知道的東西有多重要。

    只是上官雨潤和聞櫻沒想到這兩個私奔的人會去北騰群——那里和以前的他們沒有任何交集，他們也沒有什么親朋好友在那里——他們查得不太細致，至少還有一個小人物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資料里：李思遠。

    來自北騰群的一個小家族，附屬于北騰群的兩大世家之一——張家。

    江海自然從錢胖子那里知道，李思遠已回了北騰群的家鄉。金龍九群，群與群之間的面積相差極大，象西涼群，差不多就是天成群的五倍，而北騰群，又差不多是西涼群的五倍！實在是北地開闊荒涼，不宜人居。這北騰群如此之大，但人口卻遠不及西涼！并且此群的百姓，多與北地有舊，在金龍帝國的數千年間，北騰地界就發生了多次暴民暴亂，要鬧獨立的事件，金龍帝國在北騰群實行了數次征伐，弒了很多住民，這才穩住了局面。然后從內地遷徒了不少百姓和罪犯來此處生根散葉，這里的人口才能漸漸恢復，只是邊地氣候惡劣，礦藏不豐，農業艱難，所以一直算是金龍帝國的不毛之所！這也是金龍帝國最頭疼的地域之一。

    江海此番萬里跋涉，有羅裳在旁，兩人停停走走，如沐春風，只覺時間過得飛快，路途仿佛也短了許多。期間路過幾個小城，羅裳想買一架瑤琴，在這荒僻路上彈些曲子給江海聽，不想試了一試，彈出來的曲子卻沒有任何靈性，讓羅裳很無語。

    “海哥，洗腳！”

    江海把自己的一只臭腳扳到鼻子下面，做了個鬼臉：“不算太臭，嘿嘿。我們男人，本來就是臭臭的?！庇^察著羅裳準備暴走，馬上接著道，“是，裳兒！我立即去洗。嘿嘿，可是沒有水怎么辦？”

    “你想辦法?？傊?，要洗！”羅裳皺著鼻子。

    “是！”

    “海哥，刷牙！”

    “我的牙還不夠白？！”

    “不是，你！有味你知不知道？”

    江海大力摟過羅裳，故意向她哈氣：“什么味？”

    羅裳躲過他的咸豬嘴，半真半假道：“海哥，你再不刷牙，我就不讓你上來！”

    江海做了個昏死過去的樣子：“那我刷！一天刷十次，是不是可以上十次？”

    羅裳狠狠地捏了一下江海的背肌。

    羅裳在荒野之地，喜歡爬上江海的背，讓江海馱著她，江海的魔爪托著她的屁股，她就輕輕唱道：

    碧云天，

    黃葉地，

    秋色連波，

    波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天接水，

    芳草有情，

    好夢留人睡。

    天不老，

    情不絕，

    心似雙絲網，

    中有千千結。

    ……

    江海聽得不由得癡了。

    北騰群實是苦寒之地，雖然也有些山地，但大部分是沼澤和草原，風勁急凜冽，江海在入北騰之際，就備了好些物事在儲物戒中，此時江海和羅裳早穿了毛裘。羅裳戴了有紗巾的蓑笠，一身白色勁裝，遠遠望去，屬于不太好分辨性別的那一種，江海則還是發揮草藥的作用，把自己的樣子略略改動了一下，依然是為了防止出現被人追過來的意外情況。

    小心駛得萬年船。

    進入了北騰群的烈馬草原。在草原上騎馬，好象到處都是路，又仿佛到處都不是路。

    草原正是枯黃的季節，遠望很是心曠神怡，近看則是荒涼無際。很遠很遠，才能見得到一戶人家，大都是一兩尺厚的土坯房子，牧民喝的是那種極烈極烈的酒。

    兩人問明了北明城的方向，一路風餐露宿，兩匹烈馬上兩個飄逸的一黑一白兩位少年，隨著流云來，跟著晚霞去，如一幅風情小畫。

    北騰群有二十多座比較大的城，北騰是群府所在地，北明也算是一座大城，而李思遠的老家就在北明城。

    草原上的牧馬人身上一定有一股子濃烈的腥檀味道，江海沒什么感覺，羅裳的感覺就比較劇烈一點，這一來，不管兩人再怎么裝，也是扮不來草原人的。于是兩人干脆一副書生打扮，進了北明城。

    北明城里，多的是牧民，他們說的話，江海十句能聽懂三句，羅裳就基本上只能把耳朵當擺設了。江海并沒有冒昧去找李思遠，而是先找了一家棧住下，把羅裳安頓好，再問店家關于李家的事情。

    店家一看就是那種爽快的漢子，一臉的胡子粗野豪放，“李家，在城東頭，那個老大老大的宅院就是李家的房子，很好找的。公子找李家做生意？”

    “李家是做生意的嗎？”

    “誰說不是？李家的生意做得很不小的，聽說在北騰群都有不少產業是李家的，他們也算得上是北明的第一大戶了?！?/br>
    “噢。不知李家是做什么生意？”

    那店家一臉那種意味的笑容，小聲說：“就是那種皮rou的生意。不過，草原人都比較開放，一見到相好的，脫了褲子就開始干公子想要找一個玩玩？”

    “不用不用?！苯[手道。

    李思遠和他們說起他家里的時候，遠不是這般情形。江海覺得還是不能隨便去找這個小老弟。

    回到房（兩人就只開了一間房，羅裳裝成一個男的），羅裳都有些倦了，這些日子來，兩人跑的路不少，雖說都有功法在身，但這草原上也有不少修士來去，驚動了他們反而不美，且看看草原風光也是好的。

    “有什么消息？”

    “沒聽到什么，或許到周圍打探一下再看，聽說這城外有一座神山，是草原人常去的圣地，還有馬會，我們可以去瞧瞧?！?/br>
    “好啊?！绷_裳也有了些興致。

    “馬會聽說一年兩次，這次過幾日就開始，我們先休息兩日吧?！?/br>
    “嗯?！绷_裳很乖巧。

    江難很難抵擋羅裳脫了衣服之后的體香，而羅裳也迷醉于江海的那種說不清的味道，于是不多時，承載了兩人的床就有點要垮掉的意思。

    兩人不自覺地都笑了。

    第二日，兩人象是出游的書生，轉到東門，站上東門城樓，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神山，往城里看也可以看到李家大宅。想了一下，江海還是決定不去找李思遠。一來知人知面不知心，二來本來也就是有避禍的意思，如果還要連累別人，就不好了。

    有緣自相見。隨緣吧。

    江海心道。

    第三日，兩人打馬去了那座小山——這里牧民的眼中的圣山，聽店家那意思，就是到山里的一座廟里求求神，可以獲得好運。

    兩人倒不是想進廟里，只是想看看草原人的馬會，但真的看到這座傳說很靈光的廟時，還是吃了一驚：

    這廟真的有點不大氣。更象是一處小院落。

    原以為這草原的圣廟應該多么金碧輝煌，而現在來看，也就比普通的民居好了一點而已，兩人相視一笑，行到里面，只見房里正中就是一尊塑像，威武中含著妖艷，表層倒是真的有一層金粉，前面有十個蒲團，旁邊是一個大的捐錢的箱子。和箱子相對的是一個和尚，房間里的光線被檀香暈染，看不清晰。

    兩人見著數個牧民已上前跪在蒲團之上，嘴里念著些什么，一會才起來，從口袋里拿了錢兩出來，放到箱子里，然后向和尚施了禮，一步步往后退著出來。

    羅裳拉了拉江海的衣角，示意了一下。

    江海和羅裳出了小廟。

    “那個和尚有些問題?！?/br>
    羅裳道。

    “噢，我還沒注意到他，看那些牧民是很虔誠的?！?/br>
    “那和尚表面穿得很是樸素，手心里的那串佛珠也有些年頭，但他袖中和懷中隱隱露出的卻是珠光寶氣。這種人，表里不一，不說也罷?！绷_裳的觀察相當細致。

    “哇，裳兒真是厲害，只這么幾眼，就發現這些事?！?/br>
    “不知那些牧民為何如此信它？”

    “我聽說有些教派，說的是你信教就會如何如何，你不信又會如何如何，首先是把人的腦子給洗了一遍，然后你就會自已把自己的成功歸于信教虔誠，把你的失敗歸于信教信得不誠。而那些個騙子的解釋也是如此。就算你信得再誠，那些和尚也會說這是在還你前世的罪行，或者是你的來世積累福份?？傊?，不管你現在如何，都必須要交錢去。呵呵，這就是這些人的本質！”

    “裳兒是說他們自己是不信的？”

    “哎，也不全是吧，有些人自已也是信的，差不多已是沒有理智的偏執，但大部分人都是為了圖財?？蓱z這些牧民也是需要有個精神寄托才得如此?！?/br>
    “平大叔說江湖上行走要小心和尚道士乞丐孩童，應該不虛吧?！?/br>
    “那你楚大哥可是在此之列噢！”

    “說不過你。不過我楚大哥是很厲害的?！?/br>
    “那是當然，你都如此厲害了?！?/br>
    “哼，叫你會說?！苯５氖謴牧_裳的衣服里伸進去，抓住了羅裳的小白兔。

    “別鬧。這里好多人的?！绷_裳臉紅了，把江海的手打了回去。

    江海把手縮了回來，那團柔軟讓他心里暖暖的?！皼]事，他們都趕著去看馬會。只是這圣廟確實不太對勁?！?/br>
    其實江海心里也覺得有些詭異，以這等圣廟，怎么可能如此低調？

    “我們從小就被訓練，自然會觀察地細致一些，這些天和你一起，不知為何，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的一些細節，也說不清是什么緣故?！?/br>
    “回頭再說吧，現在我們去看馬會吧?！?/br>
    馬會設在一處相當開闊平坦的山間谷地，搭了一個老大的臺子，臺上的旗幟隨風而響，臺上的人有牧民打扮的，也有軍官打扮的，圍了六七張桌子，飄過來酒香。

    來的牧民很多，內地打扮的人也很不少，江海和羅裳就飄在人群后面一點。

    臺上有個牧主打扮的人開始主持馬會了，說了些江海兩人全不明白的話，然后一個軍官也說了話，然后是一個鄉紳，這個鄉紳的話倒是江海聽懂了，原來這就是李家的一個大管事，說是李家家主的弟弟，對這個馬會贊助了多少多少，造福草原之類。江海沒看出這人和李思遠有什么相象之處。

    然后是兩個赤著手臂的漢子一人宰了只雞，一人宰了只羊。那牧主樣的人宣布馬會開始。

    就有數十個精壯的草原牧民騎著馬到了起跑線上，遠遠的地平線上，有一個高高的標記，要繞過這個標記再回到起跑線上，最快的兩個人就可以賞賜。發令的旗往下一揮，幾十匹馬飛快地沖刺起來，一時間，塵土飛揚，蹄聲震天。

    羅裳笑了笑，示意江海往回，江海有點詫異，但也跟著往城里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