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董事長等你好久了?！?/br>
    方沐沐穿著一身衣袂飄飄的古裝，進了別墅什么也看不到聽不到，直接就往樓上跑。推開方邵明的臥室門，只見方邵明坐在床頭，眼睛正看著窗外的雪景。

    “爸！”方沐沐一路的提心吊膽終于有所歸處，奔到方邵明的床邊，“爸您怎么了，我聽袁媽說您身體突然感覺不太好，您怎么了？”

    方邵明遲緩地轉過頭來，“沐沐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您怎么坐起來了，您最近不是一直都躺著嗎？”

    “躺的難受，中午的時候睡覺做了個夢，夢見你媽了。醒來之后就覺得身體輕松了好多，不想再躺著，想坐一會?！狈缴勖髡f話雖然遲緩，可是臉上卻很精神，精神地令人害怕。

    “爸……”方沐沐看著方邵明這樣子，沒由來地心慌。

    “沐沐，我想去看看你媽，你送我過去吧?！?/br>
    方沐沐側頭看了看外面的大雪，她不敢細想，“……好，我送您過去……”

    袁媽給方邵明換上了厚實的衣服，在車里備好了熱水和吃食，顏子墨抱著方邵明安頓在車里，袁媽則坐在后座照顧方邵明。

    “東官，天色不早了，你回家休息吧?！狈姐邈宀榭春盟娒簹?，最后鎖上了方家的大門。

    “沐沐，我跟你們一起去吧，這么大的雪，多個人也多個幫手，總能幫你們辦點事?！表n東官心里仍有自責，總想為方沐沐坐點什么。

    方沐沐搖頭，“你放心，有顏哥在呢，沒事的。天黑又下這么的雪，你快回去吧?！?/br>
    韓東官目送方沐沐上了車，車子駛離別墅區，很快就混著風雪，消失在了視野里。

    市中心的ktv里，方星然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換好了衣服戴上牌標，和其他的鶯鶯燕燕一起坐在等候區。

    “哎呀，誰這么討厭不關門，想凍死我??！”其中的一個公主尖叫道。

    說是公主，其實已經三十多歲了，靠著廉價的化妝品才能遮住臉上的衰老。但是化妝品能遮住臉，卻遮不住眼，那雙眼里已經滿是世故的渾濁。

    “甜甜，說你呢！你最后一個進來的，還不去關門！”

    方星然起身去把那個不知道被誰打開的門關住，這樣的日子過習慣了，她漸漸覺得有些麻木。

    “都別歇著了，客人已經來了，都跟我過來?！眿屵滹L風火火過來喊人。

    二十多個公主包括方星然在內，全都站起來跟著媽咪走去包廂。方星然一想要到又要在那些烏煙瘴氣的男人堆里混，心里又抵觸又惡心，刻意的站在了后排不起眼的地方。沙發里的客人們選了兩個前排的姑娘留下來，其他人回到等候區，等待新一輪的挑選。

    “這以前總是往前擠的人，今天怎么還往后躲呀?！?/br>
    “是不是昨天被玩的太厲害了，今天伺候不了人啊，哈哈哈！”從包廂出來后，一直跟方星然不太對付的兩個公主對她奚落嘲笑。

    這兩個人以前在這個ktv里最受歡迎，自從方星然來了以后，兩人的不少老主顧都被方星然撬走了，所以對方星然懷恨在心。

    “我沒跟人上床?！狈叫侨宦槟镜慕忉?。

    “行啦不用解釋，這有什么，你想上就上唄?！?/br>
    走廊里烏煙瘴氣的煙味酒味什么都有，方星然心里一陣煩躁，她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她本該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傭人圍著伺候的財閥夫人，她怎么會淪落到跟一個妓女爭長論短。

    “我說了我沒跟人上床！”

    “沒上就沒上，你喊什么喊，給你臉了是吧！”那個公主沖上來就要扇臉，被另外一個公主個拉住了，但她還是不服氣，抬腿一腳揣在方星然的肚子上，“cao你媽的，老娘不給你點教訓，你都忘了自己姓啥了！”

    方星然一腳被踹倒在地上，站起來想都沒想，上去就是“啪”一巴掌！

    走廊里頓時亂哄哄的驚呼和尖叫！媽咪從前頭回來，上來把兩個人拽開，“鬧什么鬧！鬧什么鬧！想死??！”

    這個媽咪教訓人很有一套，其他的公主們都嚇地不敢說話了，方星然壓著火氣把臉別過去也沒再動手。

    “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再敢鬧事擾了這的生意，我弄不死你們！都回去等著接客去！”

    公主們老老實實地回到候客區，方星然揉著自己疼痛不已的肚子，那個被她扇了一巴掌的公主則拿著化妝品去衛生間里補妝。大家等了沒十分鐘，媽咪再次過來領著她們去了一個新包廂。

    方星然還是站在后排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她今天心煩的很，一點也不想接客。

    “各位老板，我們這的姑娘什么類型的都有，各位老板看看喜歡誰，清純的、冷艷的、性感的、嬌媚的，要什么有什么……”媽咪熱情地招呼著沙發里的客人。

    方星然盡量低著頭，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顯眼。

    “12號，你過來。嗯……9號，你去那陪那個翹著二郎腿的帥哥?！敝宦犚娨粋€年輕有磁性的聲音在吩咐著，“至于其他的……兄弟們自己選，我就不管啦?！?/br>
    媽咪一看這樣子像是大主顧，更加的熱情了，“其他幾位老板喜歡什么類型的，是不是挑花眼了，我幫老板們挑一挑??？”

    “子晨，我記得你是喜歡清純點的吧？”

    方星然內心一震，猛然抬起頭來，只見在沙發的正中央坐著一個年輕男人，面容清雋正是薛子晨！她腦海里嗡的一聲就炸了！薛子晨怎么會在這里？！不，不能讓薛子晨看見她在做這種事，絕對不能！

    “是啊，可這也沒清……”

    “哐當”一聲，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門被打開，一個穿著妖嬈的女人從公主的隊伍里跑了出去！

    方星然一路跑到更衣室，拿了自己的東西連衣服都沒有換，生怕被追上來，穿著吊帶裙子就跑了出去。冰天雪地的商業街上，行人稀少路燈熹微，方星然穿著高跟鞋一直跑一直跑，她的身體在顫抖，身體里的血液卻在燃燒。

    差一點，剛才差一點她就被認出來了，沙發上坐著的那些人，都是曾經和她一起玩笑的富二代。她和他們曾經是在一個水平線上的，現在她卻跌落云端，被這些人挑選。只差一點你，她就被這些人認出來，差一點她就要萬劫不復了！

    方星然的心撲通撲通的劇烈跳著，她不要再過這樣的日子了，她不要再在這樣的泥沼里掙扎了，她要回到過去，她要回去！

    國道上，一輛黑色的轎車在漫天的大雪里行駛著。

    方邵明坐在后座上，精神力漸漸開始不支，眼皮一沉一沉的似乎下一秒就會合上。袁媽經過的事多一些，看著方邵明的狀況知道支撐不了多久了，“顏先生，不能再快一點嗎？”

    “已經很快了袁媽，再快容易出事?！?/br>
    “爸，你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到墓地了，你再堅持半小時?！狈姐邈鍙母瘪{駛回過身來，伸手拉著方邵明枯槁的手。

    方邵明被女兒溫熱的手拉住，腦海里意識有些回歸，“沐沐放心，我不會這么快走的?！?/br>
    方沐沐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梗住，眼里也酸酸脹脹的，“爸，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也有一次，你和mama還有我，我們三個人自駕去黑龍江，路上也遇見了這樣的大雪?！?/br>
    “記得，汽車拋錨，我們在雪地里呆了一晚上?！?/br>
    “是啊，還有一次我們去泰國旅游，在電梯里看見了一個特別漂亮的美女……”方沐沐跟方邵明說著話，吊著方邵明的意識。只要人有一絲執念在，就還能撐住一口氣到最后。

    半個小時候，顏子墨終于把車開到了墓園門口，“到地方了，快下車！”

    方邵明腦海的意識險些又要散，聽顏子墨突然的一聲，腦海里的意識回籠，他眼睛也有些亮，“到了？”

    “是啊到了，董事長咱們快下車吧！”

    顏子墨開門下車，到后座把方邵明從車里抱出來，袁媽拿著手電筒，方沐沐在前面帶路。

    “到了……到了……”方邵明在顏子墨的懷里呢喃著，“到了，小蕓我來了……”

    顏子墨聽著垂死之人的呢喃，想起當初奶奶過世，心里酸脹不已，“是啊，就快到了，伯父您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br>
    “顏哥！在這里，我mama的墓在這里！”

    “這就來！”顏子墨快走幾步趕上去。

    趙蕓的墓和所有的墓一樣，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顏子墨俯身把方邵明輕輕地放在墓前。

    手電筒的光芒溫暖著墓碑，方邵明枯槁的手顫抖地撫上去，上面用黑色的字體刻著“愛妻趙蕓之墓”。

    “……沐沐?！?/br>
    “爸?！狈姐邈暹B忙蹲下去。

    “子墨……”

    “伯父?！鳖佔幽捕紫氯?。

    方邵明拉著兩人的手放在一起，“我最不放心這個女兒了……受苦太多，也不知道托付給誰……拜托你了……”

    “伯父放心，我會照顧好沐沐的?！?/br>
    方邵明在女兒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這輩子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方沐沐咽下喉嚨里的哽咽，搖頭，“沒事……我不怪你?！?/br>
    大雪寂靜無聲，墓園里也祥和靜謐，方邵明釋然一笑，握著方沐沐的手一松，整個人猛地往地上倒下去。

    “董事長！”

    “爸！”方沐沐忽然眼前一黑，腦海里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

    “沐沐！”顏子墨嚇地趕緊扶住方沐沐。

    她不能倒下去，她還有很多事要做，父親還沒有安頓好，她不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