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上，總是熱熱鬧鬧的方家別墅，第一次迎來了最冷清的一個新年，沒有傭人在側，整個別墅里就只有方邵明和方沐沐兩個人。

    餃子是袁媽回老家之前給包好的，整整凍了兩個屜子，足夠她和方邵明吃到初五了，各色熟食冷盤也都切好了冷藏在冰箱里。除夕年夜飯，方沐沐做了兩個素菜一條魚，煮了兩盤餃子，把熟食熱了熱，擺了一小桌。

    窗外炮竹轟鳴不斷，有遠有近，方邵明吃著年夜飯有些走神。

    “還記得我和你媽剛結婚那年的除夕，也是這么多的炮竹聲響，轉眼這么多年都過去了……”方邵明喃喃自語。

    方沐沐沒接話。

    “那個戰寧呢，好像有段時間沒見他了?！狈缴勖鲉柕?。

    “戰奕爸媽回來了，疼孫子，不舍得放戰寧出來?！狈姐邈逡Я丝陲溩?。

    “是啊，一年沒見肯定想，戰寧那孩子也討人喜歡?！狈缴勖魇掷锬弥曜油顺燥?，腦海里想著一些陳年往事，“你那個孩子要是還在，估計也有戰寧那么大了吧?！?/br>
    方沐沐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嗯，差不多?！?/br>
    “都是我造孽，要不是我也不會有方星然來害你了，你的孩子和婚姻都能保住，我也能抱孫子了?！狈缴勖髀曇麸h飄渺渺，“一輩子到頭，都不會知道含飴弄孫是什么樣?！?/br>
    窗外炮竹轟鳴，此起彼伏的，越發顯得這個家里冷冷清清。

    吃過飯方邵明回房間休息，方沐沐在廚房里洗碗，前兩天她胳膊上的石膏已經拆了，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家務。

    “鈴鈴鈴”，門口的鈴聲響起來，方沐沐擦干手去開門。透過客廳的液晶屏，可以看見戰寧正撲在攝像區域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在看，整個也液晶屏里都塞滿了孩子胖乎乎的臉。

    方沐沐心情雀躍起來，按下了開門鍵，她外衣也沒有披就笑著去大門口迎接去了。

    “寧寧！”

    “阿姨！”小孩子稚嫩喜悅的聲音。

    隨著大門被打開，一個小身影一下子就撲到了她的腿上，方沐沐彎腰笑著一把扶住小男孩，“慢點，別摔著了?！?/br>
    “我帶寧寧來拜年，方先生現在醒著嗎？”

    方沐沐身體一凝，這個聲音，是許久不見的戰奕。她緩緩直起腰來，男人正站在她的眼前，面容看不清，但是僅憑輪廓她也能認出來是他。方沐沐心口的心臟一下一下跳地很重，“……醒著呢，請進來吧?！?/br>
    大門重新被關上，門外戰奕帶過來的幾十個保鏢井然有序的包圍了方家，建立起了嚴密的防護網。這是戰寧出行的待遇，每次戰寧來方家住，也是幾十個保鏢隨扈。

    三人走了十幾米路進到別墅中。

    方邵明聽到聲音早就從房間里出來，蒼老的臉上滿是笑意，“是寧寧來啦，我聽動靜就知道是你?！?/br>
    “方爺爺新年好?！睉饘幰娙讼劝菽?。

    方邵明笑得合不攏嘴，“新年好，你也新年好，過來到爺爺這來，我剛才特意給你包了一個大紅包?！?/br>
    戰寧邁著小短腿上樓，湊到方邵明旁邊接過紅包，“爺爺這里有多少錢??？”

    “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狈缴勖餍τ乜粗磉叺暮⒆?。

    戰奕隨后也上樓來，“新年好，方先生?！?/br>
    “戰總新年好?！狈缴勖魇挚蜌?，“本應該沐沐上門去拜年的，只是家里有我這個病號，沐沐沒辦法出門，失禮了?！?/br>
    “方先生客氣，寧寧在這里叨擾多時，我早該來問候您的，只是年關工作忙抽不開身，方先生不要怪我無禮就好?！?/br>
    “怎么會?！?/br>
    “方先生身體好點了嗎？”

    方邵明搖頭，“不加重就不錯了?！?/br>
    “方先生放寬心，身體會好的?！睉疝劝参康?，不過他一向不會安慰人，安穩的話說出來也怪沒有誠意的，倒像是官方慰問。

    “爸爸你不是還要去別的地方拜年嗎，你快去吧，我在阿姨這里玩會?！睉饘帞抵t包里的錢，抬頭趕人。

    “戰總快去忙吧，寧寧在我這里你放心?！?/br>
    “那就打擾方先生了，我拜完年就來接寧寧?！睉疝鹊皖^看蹲在地上數錢的男孩子，“寧寧你乖乖的，不要吵到爺爺，爺爺生病呢知道嗎？”

    戰寧嫌自己親爸啰嗦，“我知道了爸爸，你快走吧?！?/br>
    “沐沐你去送送戰總?！狈缴勖鞣愿酪恢睕]說話的方沐沐。

    方沐沐時間久不見戰奕，手腳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放了，被方邵明一吩咐，遲鈍的點了點頭，“哦好，戰總請?！?/br>
    戰奕點了點頭。

    除夕夜天寒地凍，兩人走在枯萎的草坪上，耳邊都是炮竹的轟鳴聲。

    “你胳膊好了嗎？”戰奕的聲音在炮竹聲中時大時小。

    方沐沐沒聽清，“你剛剛說什么？”

    戰奕停下腳步，等著這一陣的炮竹過后，才重新又開口，“我剛剛問你的傷勢怎么樣了， 我看你把石膏拆了，是已經好了嗎？”

    方沐沐十分珍惜今天和戰奕難得的相聚時刻，“已經快好了，醫生說近期還是不要拎重物，要慢慢養上小半年才能完全好?！?/br>
    “傷筋動骨，是要好好養著?！?/br>
    “這么一來，恐怕要好久才能回劇組了?！狈姐邈迤綍r沒那么多話，但今天私心，總想把戰奕多留一會，又扯上了拍戲的事。

    “這個不妨事，劇組的戲沒有那么著急，他們可以先拍別人的戲份，你的最后補錄就可以了?！睉疝鹊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我給你的那個劇本好好揣摩，你這樣的天分不進大熒屏可惜了，上次錯過了祝昀的電影，這次要好好把握。我還有好幾家要走動，一會回來接戰寧的時候聊，你快回屋吧?！?/br>
    方沐沐被說的臉一紅，好像她纏著要聊天被發現了一樣，“好，你路上小心?！?/br>
    戰奕匆匆點了點頭，“你也快回去吧，外面冷，別凍著了?！?/br>
    男人說完，打開大門坐上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深處。方沐沐略有悵惘地看著男人消失的方向，他才剛走，她就已經期待他回來的時候了。

    戰家和薛家是世交，戰奕安頓好鬧騰的戰寧，第一站就是去薛家拜年，

    今天的薛家不如以往熱鬧，薛家前幾年因為對賭協議失去了對觀唐的控股權，本來指望著薛子晨經過幾年的歷練可以在股東中樹立威望。但是薛子晨今天流年不利，本身能力不過就是中流，加上被方星然拖累得不小，整個薛家已經出現了頹勢，年節前來拜賀的人也少了許多。

    盛世現在如日中天，戰奕又是盛世實際的掌舵人，薛父、薛母都對戰奕有點熱情的過分，話里話外都是要戰奕多多幫襯薛子晨。薛子晨在旁邊聽著都臉紅，就差跟自己爸媽吼一聲“閉嘴”了。

    在薛家拜完年，戰奕還要趕著去其他的地方，所以沒有過多逗留，閑聊幾句就告辭了。薛家比方家要大許多，從別墅往大門走要經過一段長長的草坪，戰奕想起了當初第一次見方沐沐的時候，就是在腳下的這塊草坪上。

    那時他剛回國，正好趕上薛子晨的婚禮，兩家是世交，他自然而言是要出席的。那場婚禮算不上什么奢華，排場上面也只能算是中流，但是勝在足夠溫馨。那時的方沐沐剛畢業，臉上還有從校園里帶出來的稚嫩和不知世事，用天國的天使來形容也不為過，很美也很干凈。

    因為那張臉太干凈，那雙眼睛也太清澈，以至于多年后，當他在自己的書房里，看著地上那個被抓來的女人時，竟然沒有認出來這是同一個人。

    時光改變了太多的東西。

    薛子晨送戰奕出門，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沉郁之色，“這世上有些東西還真是看天分的，沒有天分，后天再怎么努力也還是追不上?！?/br>
    “怎么，是《南山賦情》的制作不太順利嗎？”戰奕問到。

    薛子晨搖頭，“順利，基本上很順利?？墒琼樌钟惺裁从?，我爸退休下來后，繼任的董事長和總經理都沒我的份?！?/br>
    “這世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沒有家世可以仰仗，再說你在現在這個職位上做的不是很順利嗎？”

    “咱們這個圈子里，只有我沒有繼承家業，以后我和你們就不是一個圈層了?！毖ψ映柯曇袈淠?，“這或許是報應，誰讓我拋棄發妻呢。一輩子要做的事那么多，時間又那么短，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碰上沐沐那樣的人了，哎……”

    戰奕看著遠方爆開的炮竹光亮，在這種闔家團圓的日子里，心里分外想念起方沐沐。如果能圍坐在一起，喝著茶水品著瓜果點心，聽著窗外的陣陣炮竹聲，該有多好。

    想到這里，戰奕心情分外急迫起來，他想趕緊去剩下的幾家拜完年，然后去方家去看方沐沐。

    夜里十一點多，方沐沐聽著電視里的春節聯歡晚會，手里剝著瓜子。方邵明早就休息了，戰寧習慣早睡，也早就熬不住，在給他準備的房間里睡下了。

    方沐沐又看了看墻上的鐘表，十一點二十五。

    “叮咚?！狈姐邈迕偷乜聪蜷T邊，趕忙站起來去開門。

    戰奕拉開大門走進來，一路進到別墅里，方沐沐正端坐在沙發里在看電視，他環顧四周，“寧寧呢？”

    “在樓上睡著了?！?/br>
    他走過去坐在和方沐沐九十度的沙發里，“我歇一會再走，有吃的嗎，有點餓了?！?/br>
    方沐沐心如擂鼓，點點頭，“有，我去拿?！?/br>
    除夕夜，這也算是闔家團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