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奕正要再說些什么，忽然一種奇異的直覺，他猛地抬頭看向車的前方，方沐沐也感覺到了他的動作，跟著他一起看過去。

    是娛記正在拍照！

    “不要躲！”戰奕沉聲命令，制止了她躲避的動作。

    “和他打個招呼?！?/br>
    前方娛記的臉上滿是抓到新聞的興奮，和當初的自己是多么相似，可是現在再看這種表情，她只感到不寒而栗。

    “姐妹倆跟一個男人滾床單，真是想想都惡心，我都伺候不下去了?！?/br>
    “是啊，剛開始我還覺得二小姐可憐，總是被大小姐欺負，可是你別看她柔柔弱弱的樣子，聽說她死的那個孩子根本不是薛家的?！?/br>
    “真的？怎么回事快說說?！?/br>
    ……

    如潮水的聲音向她腦海里涌進來，仿佛現在處的不是戰奕的車里，而是方家她的房間里；外面也不是車水馬龍，而是方家傭人在嗑著瓜子，用惡毒的心思揣度著主家的隱私。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年前，她剛生完孩子回方家的那段日子。

    方沐沐感覺全身冰冷，網絡的傳播速度太驚人了，這些事再不會僅僅局限于某個小圈子，全國的網民都有機會圍觀這場輿論盛宴。

    她的父親能不能承受??？身邊的戰奕會怎么想，那些她剛結識的朋友，晏竹西、左名都，他們會怎么想？

    “和他打個招呼?！睉疝任兆∷氖?，再次說到。

    腦海里終于有了一絲清明，她看著緊緊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深呼一口氣，抬頭向著娛記的方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并對前方不遠處的娛記揮了揮手。

    戰奕把她的安全帶系上，“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公司?！?/br>
    從電梯出來到戰奕的辦公室，一路上無數的人跟戰奕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些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飄到她的身上，這里的人，是不是也已經看到那個帖子了呢？全身仿佛針刺一樣難受，她現在只想找一個地方關起來，好避開外界那些若有似無的目光。

    進了戰奕的辦公室，坐在會客區的沙發里，單人沙發包裹住她的身體，讓她有了些許的安全感。

    戰奕吩咐秘書去廚房煮一杯熱巧過來，自己則打開了電腦，處理一些別的工作。熱巧克力煮好后，秘書敲了敲門，戰奕放下手里的工作，親手把熱巧接過來，沒有讓秘書進門。

    “喝點甜的吧，情緒會好很多?！彼褵崆煞旁谒媲?。

    她看了看面前散發著熱氣的棕色液體，手指捏著湯匙攪了攪，攪完把湯匙放在拖碟上，然而因為手抖，沒有放穩，湯匙從杯沿跌下去，“叮鈴鈴”地栽到大理石茶幾上。

    戰奕抽了一張紙，把湯匙放在紙上，“我對你們三個人的事不太了解，事實是怎么樣你能說說嗎？”

    她不想說。

    同樣的事，面對顏子墨她或許可以更輕松些。因為顏子墨足夠惡劣，自己的那些事也算不上什么陽春白雪，攤開在顏子墨面前，不會讓她有太大負擔。但現在對方是戰奕，一個幾乎完美的人，無論出身、行為處事都是光明正大，在這樣的人面前，她沒辦法把自己那些齷齪的過往說出口。

    見她又不說話，戰奕有些煩躁，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站起來在辦公室里來回踱了幾步，開門喊秘書，“幫我煮一杯咖啡過來?！?/br>
    “是?！?/br>
    吩咐完了關上門，他倚靠在門邊的墻壁上，根據他過往的經驗，藝人不愿意把自己的隱私說出來，或許有很多原因，太難堪，怕嘲笑，怕被出賣，不愿意提起……但歸根結底，所有的原因加起來，也只是因為，對方不信任他。

    信任的建立是需要一些成功合作的過往來奠基的，他們之間剛達成經紀人、藝人的關系沒有多久，如果再過一段時間，兩人相處久了，他相信可以取得她的信任?，F在太早了，這件事爆發的太早了，誰這么深仇大恨，非要對她這樣一個籍籍無名之輩下這樣的手呢。

    “戰總?！遍T外敲門。

    他打開門把咖啡接過來，“謝謝?！?/br>
    戰奕端著咖啡坐到休息區，喝了一口咖啡，道，“這樣，我們交換一下，我說一個我的秘密，然后你把你的這個秘密告訴我，怎么樣？”

    她不由得抬起頭來，男人眉目深深，是誠懇認真的樣子。

    “好?！彼c點頭。

    “我記得你問過我不少問題，寧寧的母親、我的興趣、還有感情上的一些事，不知道你想聽哪個？”

    她看著他，這些問題她都很好奇，但她最想知道的不是這些，“聽薛子晨說，你原先并不想接手盛世，我想知道，最終是什么改變了你？”

    戰奕一愣，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應該說，除了他父母，還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而且哪怕是他的父母，他也并沒有回答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已經非常深了，方沐沐看得出他并不想談。她把目光收回來，戰奕這么做無非是為了解決她目前的困境，她也不能太不識好歹了，

    “帖子里說的也不全都是杜撰?！彼D難開口，“那個孩子……的確不是薛子晨的孩子……我們離婚也確實是因為這件事，但事情的原委，并不是帖子里說的那樣?！?/br>
    原委是什么，她沒有說，戰奕也沒有再問，他喝了口咖啡冷靜下來，“這個時候爆出這個新聞未嘗不是好事?！?/br>
    見他沒有再追問，方沐沐松了口氣，也喝了口熱巧克力，巧克力的香醇和奶香的濃郁，混著甜膩的滋味，讓她的心情平復了些，“為什么這么說？”

    “《南山賦情》就快開機了，借著顏子墨和楊璽的流量，劇里其他的角色尤其是你，也連帶著受到了關注。這個時候爆出這個新聞，如果運作的好，你可能會比其他同期的藝人，走的要快好幾年?！?/br>
    “怎么運作？”

    “我說一個大概的思路，具體是否執行，也要看你自己的意愿，這畢竟不是讓人愉快的事?！?/br>
    “好，您說?！?/br>
    “首先在微博上發通稿，否認帖子的內容。但因為拿不出有力證據，群眾以及幕后推手還會繼續推波助瀾，借著這個熱度，我會給你安排訪談或者慈善晚會、綜藝節目，在這些活動里，就是樹立形象的最好時機。如果熱度能夠持續到《南山賦情》發布會，發布會現場，或者發布會之后，我就會給你安排記者會澄清?！?/br>
    “《南山賦情》劇組，不會因為這件事換角嗎？”

    “不會?！睉疝葥u頭，“他們反而十分希望能有一個炒作的機會，這樣《南山賦情》的熱度會更高，收視率會更好。澄清之后，因為你的熱度還在，也樹立了正面的形象，緊接著就會有更多更好的通告找到你，因為通告更多更好，熱度也會更高，從而形成一個良性循環?！?/br>
    “這么容易?！彼读顺蹲旖?。

    “不容易，要看你在訪談或者其他活動中的表現，也要看，最后究竟能不能澄清。因為畢竟，你根本就不想把這些隱私公諸于眾?！?/br>
    她再次沉默。

    “我說過，這要看你自己的意愿，我不會強迫你接受我的提議?！?/br>
    方沐沐抿緊了唇，“那如果，不公布這些事，就沒有辦法度過這個危機嗎？”

    “也能，只是花費的時間會很長，你必須要持續不斷保持數年的好形象，才能博得大眾的認可。而且還會有后遺癥，一旦你行為不慎，或者有人再次爆出對你不利的新聞，你前幾年的努力就會付之東流?！?/br>
    “我再考慮考慮?！?/br>
    “好?！睉疝赛c頭。

    兩人沉默地喝自己的飲品，辦公室里一時非常安靜。

    停了好一會，旁邊的男人又道，“如果你最后選擇公布，我就把你剛才問的問題的答案，告訴你?！?/br>
    她不由得側頭，男人的眼睛古井無波，棱角分明的輪廓，那雙專注的眼睛，看得令人心悸。

    雖然她還沒有決定究竟如何，戰奕還是讓公關團隊在微博里發了否認說明，十分簡略的兩句話：顛倒黑白，已交由警方處理。微博發出來的時候，她還在戰奕的辦公室里坐著，見到微薄內容還問了一句，“真的已經報警了嗎？”

    戰奕的回答是肯定的，“真的報警了?！?/br>
    這件事的不良影響很快波及開來，原先敲定的雜志拍攝和廣告拍攝全部已經取消，直到下個月進組以前，她都非常閑，沒有任何通告。

    微博的粉絲還在往上漲，晚上的時候已經突破百萬，評論和私信里全都是罵聲。周圍認識的人挨個來了電話，方沐沐完全沒有心情在這個情況下，還費心去安慰別人不要擔心她，除了和父親通話說了幾句，其余一律群發了短信，讓他們放心自己沒事。

    一整個下午，以及一整晚，她都待在戰奕的辦公室里哪也沒去。男人辦公室里來來往往很多人，她背對著門口的方向，背對著辦公區的方向，把身影埋在沙發里發著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