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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我到里面還能爭取當個班長,不過你是不可能了?!彼_玩笑地說。 我當然不可能,人家班長早就選好了,何況我到了那兒應該是最后一名。 是的,最后一名。 他接著說:“即使做不成老大,也不能混得太慘啊?!?/br> “嗯?!蔽姨ь^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答應。 我這十幾年到哪兒也沒有混慘過。 倆人走到車棚把自行車推出來,在學校門口分道揚鑣。 周翔扶著車對我說:“我其實挺舍不得32班的,咱們班多溫馨啊?!?/br> “我也是?!?/br> 他笑了,沖我擺擺手。 我一個人騎向家的方向。 夜晚很熱鬧,仿佛到了夜晚夏天才真正開始。 坐在路邊大排檔喝酒的兄弟吼出劃拳聲,酒瓶咣咣碰撞,我騎在自行車上瞄到烤rou架上的羊rou串冒著白煙,晚自習剛放學自行車的鈴聲不絕于耳,大家鬧哄哄談論白天班上的事情,還有路邊的燈牌,眼花繚亂,給人燈紅酒綠的墮落感… 我穿過他們,穿過熱鬧的學校門口人群,穿過一個個紅綠燈。 到了寥寥無人的大路,夜晚才安靜下來,這也是我突然平靜下來的時刻。 我喜歡騎自行車,我喜歡夏夜。 我喜歡在夏夜騎自行車。 間隔規律的路燈灑下圓錐形的光罩,我就在這些光罩中穿梭。晚風徐徐,溫度適宜,我噌噌地蹬著輪子,尚且飄逸的劉海和蘑菇狀頭發被吹向兩邊,大街上寥寥數人,沒人看我的大額頭。 我享受這樣的時刻,這是我的獨角戲。 直到我到家。 我住在姑姑家。 忘了說,我家在這座城市下面的小鄉鎮。 姑父不喜歡我,他總是冷著臉。 我把鑰匙一個齒一個齒地放進門孔,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放下書包去衛生間開始洗澡。盡力不弄出一點聲音。 林黛玉進賈府時的小心翼翼我體會的淋漓盡致,姑父規律的呼嚕聲讓人安心,他們睡的很沉。 我拿著毛巾走進自己的房間擦頭發,終于松了口氣。怪不得房價被炒的這么高,有點自己的小空間是多么幸福。 然后把饅頭拿出來,鄭重其事地放進抽屜里。 第5章 春江路老大 幾乎一夜沒睡,眼睜睜看著藍色的窗簾外面一點點泛起白,聽見小鳥的爪子陸續落在防盜窗上,聲音很輕,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們爪子下面的rou墊。 一是緊張,第二天一有事兒我大半夜就會自然醒。這次,說實話,我總是心神不寧。 二是不敢睡,昨晚回來的太晚了,怕吹風機太吵沒有吹頭發,如果我睡熟了過去,那第二天的發型會充分暴露我平時慘絕人寰的睡姿。堅決不可以,第一印象怎么能這么邋遢。我坐起來大致摸著頭的輪廓,頭發好像沒有翹起來。 下床找衣服,悲哀的是,衣柜里竟然沒有一件裙子。 在我垂頭嘆息的時候,一個意識浮現在腦海中,我似乎越來越意識到自己是個“女的”,并且開始想要用色相來討好新班級的同學。 去你大爺的。 我從陽臺摘掉曬干了的一件除了胸口畫著小鹿幾乎純白的T恤和七分牛仔褲,三下五除二地套在身上。 也不知道2班今天上什么課,往書包里隨便塞了幾本書。 到了學校,我習慣性地往初中部走。 又折回來,踏進了立雪樓。 那時的我尚且不知道,人生,經常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改變了方向,就像今早的腳印軌跡,任何一個分叉的任何一次選擇,都會通往不同的結局。 不不,眼光放長遠點,人生的結局其實又都相同——終歸一個土饅頭。 只是道路,道路不同。 我第一次進立雪樓,它比初中部高大上。 地板,天花板,玻璃門,大鏡子,公布欄,甚至連門口的綠色大垃圾桶,全都在沉默嚴肅地看著我,好像在審判。 我立馬直起腰板,不敢造次。 2班在一樓,我往里走,越繞越暈。 立雪樓里面是環形的,圓心是水池和廁所,一層一圈,分不清東南西北。 我背著書包,跑來跑去,一個個確認班級牌兒。 立雪樓的每個教室大的都能開個溜冰場,每個班后面空出很大一片,設計師是不是以為我們還有溜冰課,但凡每個班縮小一點,我們那幾個班也不至于被擠到初中部。 想想我們身處初中部的32班,不是你這排嫌擠就是他那排嫌擠,后面的男同學經常對我和牛蘇抗議:“被擠了,再擠我都流產了?!?/br> 不,不是我們32班了。 然后就看到了33班,33班的牌子比其他教室新的多,發出淡淡的黃光?,F在這個新班還空無一人。 然后是1班,然后是2班。 終于還是來了。 我裝作路人走過前門,前排來了很多人。講桌旁竟然有個空位。 然后繼續裝作路人走過后門,再一步一步退回來,探著腦袋從后門往里看,謝天謝地,最后一排墻角也空著個位子,否則我可能真是要坐到講桌旁那個散發著小混混氣質的位子了。 過了一個星期我很快開始納悶,那個講臺旁的桌子到底用來干什么。 2班,這個人人悶頭干大事除非老師在黑板上講課否則天塌下來都沒人抬頭看一眼的尖子班,怎么會有人墮落到需要坐在講桌旁接受各位老師無時無刻360度無死角灼灼目光的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