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別說話了,你注意點手下,差點就碰著針了?!瘪槈m凈的口氣相當的不善。 那人驚道:“阿凈,你這么緊張她,不是真喜歡上這女孩子了吧?她寒毒太盛,到時候連生孩子都困難!” 一聽了那人的話,駱塵凈象只被點燃的炮竹一樣,立刻就炸了開來,激烈反擊道:“喜歡?我拿什么去喜歡她?拿我這個骯臟的身體嗎?人家一個清清白白干干凈凈的大家閨秀,我有資格去喜歡嗎?” “阿凈,你在瞎說什么?你怎么就骯臟了?你是最干凈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干凈的,你懂不懂,懂不懂?我不許你瞎說!” “我是干凈的?你才是瞪著眼睛說瞎話吧?拜你所賜,這個身體,從血到rou,從頭發到指甲,沒有一處是干凈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一刀下去,擺脫了這個骯臟的身體,若不是想到了安安,我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哈哈,你還在說我干凈,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駱塵凈的笑聲充滿著嘲笑,在這寂靜的夜里,分外的尖利,分外的高亢。 那人似乎被駱塵凈這幾近瘋狂的話語嚇到了,好半天,他才寂寂出聲:“阿凈,你不要生氣,咱們好好給她看病吧。你若喜歡她,就去喜歡。我拼了這幾十年的醫術,肯定會治好她的,到時候你們想生幾就生幾個。你若是不想見我,就把你的孩子送來一個,我好好的養著他,還把這一身的本事都教給他,好不好?” “你別做夢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成親,都不會有孩子的!你讓我拖著這個骯臟的身體去玷污誰家姑娘?我配不上她,我誰也配不上!”駱塵凈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人道:“阿凈,你不要總是這么糟蹋自己,你自己說說,你的文韜武略,哪樣不是最頂尖的?這個世界上,只有別人配不上你,哪會是你配不上別人?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喜歡這姑娘了。你不要生氣,我幫你給她治病,好不好?溫養幾年,肯定沒問題的,到時候。。?!?/br> 駱塵凈一口攔住了那人的話,恨恨道:“到時候又來一個安安,是不是?” 那人被駱塵凈噎的登時把嘴里的話咽回去了,屋子里一片寂靜,只有駱塵凈那粗重的呼吸,分外的明顯。 過了好久,那人才道:“阿凈,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不要提安安?!?/br> “我原諒你?那么誰來原諒安安?!你當初可曾原諒過安安?”駱塵凈低低的吼叫著,似乎一只瀕死的困獸一樣,聲音帶著太多的不甘與怨恨。 那人似乎知道自己理虧,低低道:“阿凈,求求你了,不要提安安,這么多年,我心里也不好過的?!?/br> 駱塵凈低聲冷笑,聲音仍是無情尖刻:“你也不好過么?我以為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呢,不會動,不會跳。你誰都可以不要,只抱著你那個十公子的名聲就行了。十公子,十全十美的十公子,你名動江湖,你名垂青史,哈哈,那又怎么樣?背地里,你這位十全十美的十公子,不過是個狠毒的劊子手罷了!” “夠了,阿凈,我已經懺悔了這么多年,難道還不夠么?你要怎么才能原諒我?”那人的聲音也高了起來,他似乎被駱塵凈的諷刺激怒了。 駱塵凈的狂笑戛然而止,他冷冷道:“安安,你要是把安安還給我,我立刻就原諒你!” “阿凈,你還是不原諒是不是?你明知道那不可能。。?!蹦侨讼蟊蝗顺槿ソ钜粯?,聲音又變得頹然又軟弱。 “怎么?沒底氣了?當年我那樣的跪著求你,要你放過安安,你放過了么?現在知道后悔了,晚了,晚了,你什么時候把安安還給我,我什么時候原諒你,我永遠見不到安安,我就永遠不會原諒你!”駱塵凈的聲音擲地有聲,堅決又憤怒。 那人又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乞求與不安:“阿凈,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不和你吵,你先送我回去吧,一會兒你再回來收針?!?/br> 駱塵凈沒有出聲,我只聽得一陣衣服摩擦的簌簌聲,然后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走出了房間。 奇怪,兩個人出去,怎么會只有一串腳步聲響呢? 而且駱塵凈的腳步一向輕淺,今天怎么又如何沉重呢? 我思忖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那人定是行動不便,駱塵凈將他抱走的。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我們來的時候,他那么想見駱塵凈,卻沒有親自迎出來呢。 可惜我的身體不聽使喚,要不然就能看見這個在駱塵凈面前卑微到沒有自己的人,到底長什么樣了。 十全十美十公子,一個人若能稱得上十全十美,那該是如何風華絕代、驚才絕艷的人物呢? 只是不知道,他和駱塵凈到底是什么關系,聽這意思,他們倆人之間,似乎恩怨重重。 那個安安,不知又是什么人,對駱塵凈來說他是這么的重要,重要到不惜怨恨那人這么多年。 是親人么?是朋友么?抑或是他傾注了愛情的女孩? 他們給出的信息實在太少了,我推測不出來。 我正胡思亂想間,外面腳步聲響起,駱塵凈的腳步這次輕了許多。 他關好房門,沒有來到我的床前,而是在桌子前停住了腳步。 屋子里一點聲息也沒有,不知他在桌前做什么。 過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抽泣聲漸漸響起。 駱塵凈哭了! 哭聲嗚嗚咽咽,似寒夜蕭聲那般凄絕,讓人聽了不由得悲傷心碎。 “安安,安安。。。。。?!瘪槈m凈低低的不斷的喊著這個名字,聲音里透著哀傷和絕望。 足足抽泣了有一刻鐘,駱塵凈的聲音才漸漸弱了下去。 他抽了抽鼻子,腳步移動,然后我聽到了水盆那邊有了水響,他似乎是在洗臉。 待洗完了,他的腳步聲又來到了床前,然后他那冰涼的還帶著一絲水氣的手就落在了我的額頭上,應該是在摸我是否還在發燒吧? 摸完了額頭,他的手并沒有縮回去,而是又繞到了我的下巴那里,我正奇怪他想做什么呢,他的手卻攸的一下離開了,然后我覺得承漿xue那里有個東西隨著他的手抽走了。 鬼門十三針!針灸! 駱塵凈抽走的是給我抽灸用的針。 以前我曾在書上看到過這種針法的介紹,雖然名義上是針法,但實際上它更傾向于法術,是專治邪病的。 這套針法口訣并不長,但cao作并不簡單,由于是和鬼怪打交道,施針的人很容易就惹來麻煩、背上因果,因此學習這種針法的人不多,而給人治病的更少。 據說精通此術的人,除非是至親至近的人,否則是不輕易給別人看病的。 這次那人卻給我動用了這種針法,可見他對駱塵凈的用心之深。 而我這個人情,欠的也不可謂不大了。 駱塵凈的手在我的身上連動了好幾個地方,我估計著他撥針的位置,似乎有少商、隱白、大陵等xue,不過我暗中數了數,似乎我身上只扎了四針,根本就不是十三針。 看來,那位十公子是手下留情了,據我不深的了解,這十三針要是全下去了,估計附在我身上的“仙家”,就應該死翹翹了,一點轉還的余地也沒有了。 我也并沒有將“仙家”趕盡殺絕的意思,若我的“仙家”真是那只金毛大狐貍的話,真是讓他一命嗚呼了,我會覺得太過可惜了——它是那么的有靈性! 針收完了,駱塵凈將被子輕輕蓋在我身上,還在頸窩處,幫我掩結實了,然后他噗的一聲吹熄了燈,慢慢的退了出去。 直到門扇聲響,我這才后知后覺的想了起來,臨睡覺我閂門了,他們是怎么進來的? 不過這個問題我并沒有想太久,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我很快就又陷入了沉睡。 ☆、第 23 章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沒有任何理由的就醒了過來。 說不清為什么會有這種驚悸般的感覺,雖然桌子上的安神香仍在點燃著,可我仍是從沉睡中醒了過來,而且,不是那種半夢半醒,而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醒了過來。 我沒顧得起身,趕緊張開眼睛四處的打量著這個房間。 今晚沒有月亮,屋子里沒有點著燈燭,房間里應該漆黑一片才是,可不知為什么,我看屋子里的東西擺設卻看的很清楚。 屋子里,沒有多東西,也沒有少東西,桌子仍是桌子,椅子也仍是椅子。 我將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掃了一個遍,可仍然沒有發現有什么特殊的東西能將我從沉睡中喚醒。 可我堅信,肯定是有事情發生了,身體不會騙人,一旦有某種危險或不同尋常的事情要發生的時候,我們的身體一般情況下會做出預警,只不過,這種預警有的人感覺明顯,有的人感覺不明顯罷了。 由于以前長期離群索居,我的身體肯定要是比別人敏感的。 正在我盯著房間里的每樣東西仔細看的時候,我房間的門忽然開了。 沒有聲音,就那么寂靜無聲的慢慢打開了。 象是被人輕輕推開的,也象是被微風輕輕吹開的。 一股冷浸浸的風隨著房門的慢慢打開,慢悠悠的向我的床榻吹了過來,吹得我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這風很冷,帶著一股陰霉的味道,象冰冷的蛇一樣,將我慢慢包圍了,然后一點點滲入我的身體,冰涼所到之處,身體就象被水銀灌透一樣,沉重如山。 我掙扎著,想要擺脫這重壓,可無論我如何著急,如何努力,都無法動彈哪怕一點點。 身體被壓的厲害,我的呼吸也艱難了起來,胸口憋的難受,心跳也快了起來,我猛力掙扎,想要使勁喊一嗓子,喊破胸口的憋悶,可對著自己無法指揮的身體,我又一次無能為力了。 一片淡淡的深藍色光芒不知何時從門口射進了屋子,外面沒有月光,即使是月光,也應該是銀白色的,不應該是這種顏色。 這奇怪的光是從哪里來的? 我睜大眼睛向門外張望,沒有看到外面有任何發光的東西,事實上,不光是沒有發光的東西,一出了這房門,外面可以用漆黑如墨來形容。 房間門檻似乎就是一個界限,門檻里,門檻外,一明,一暗,似乎就象兩個世界一般,而且是絕對鮮明的世界。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我的呼吸都不由的慢了下來,額頭之上,不知何時已經冒出了幾滴冷汗。 見鬼了? 我這情形,算不算是鬼壓床? 就是不知道,壓我的是什么鬼。 我有些驚恐的盯著門口,那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生怕從漆黑的夜色猛的竄出一只厲鬼來。 我雖自認沒做過虧心事,可到了此時此地,若說不怕,那純屬騙人了。 外面似乎起了很大的霧,那濃重的霧被猛烈的夜風不斷的灌進屋里,沒有一會兒功夫,屋子里已經有些霧氣沼沼了。 而那霧,如炭如墨,卻是黑的化不開,一團團的聚在一起,偶然被風吹到我身上,都讓我感覺陰冷入骨。 關門,我要去關門! 我帶著對未知危險的恐懼,拼命的掙扎,拼命的折騰,我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到小手指,妄圖能為自己拼來了一絲力氣,可惜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不能做什么,我只能驚慌的看著門外,猜測著這暢通無阻的房間里會進來什么東西,是白衣女鬼,還是吃人妖怪? 孔夫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也很想不語,可照現在這種情況看來,不語好象不行了,這情形,絕對已經超出了我的理智認知。 等了一會兒,門一如既往的大開著,濃霧也一如既往的往門內灌,我的心卻是平靜了下來,我這小半生,沒有做過不可對人言的傷天害理的事,怕什么? 若我今晚真是小命難保,那這官司不管是打到天庭還是地府,我都穩定的贏,有何可懼? 我不語怪,我只憑我的浩然正氣! 剛做好了心理建設,我一轉眼間,感覺眼角多了一些東西,連忙定睛看去,那顆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猛的又提溜了起來。 不知何時,空曠黑暗的門口竟然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孩子。 那是個男孩子,大約四五歲的樣子,眉目十分的清秀漂亮,下面穿了條白綢的小褲子,上面卻是一幅大紅的肚兜,頭上扎了兩個小小的朝天辮,右手挾了只黃撲撲的布娃娃。 這么可愛的孩子,任誰看了都會不由的心生歡喜,我雖然知道事情不對勁,卻仍是將提防害怕之心去了幾分,專注的看著這個孩子。 他扶著門框,小心翼翼的抬起小短腿邁過了門檻,那謹慎仔細的樣子,似乎是怕摔了跟頭。小心的進了門,他來到了桌子前,將抱的那黃撲撲的東西放到了桌上,這時我才看清,那東西應該是只用黃布縫的駱駝。那駱駝縫的很粗糙拙劣,只能大致的看出四條細細的腿還有兩個鼓鼓的駝峰。 那男孩子放完了駱駝,開始爬椅子,他的動作并不簡潔明快,那白胖胖的小胳膊并沒有多大的力氣,看上去緩慢又笨拙,不過小家伙偏偏又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看上去實在是憨態可拘,讓人喜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