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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昔原是假意寫得不好,可若是裝過頭了,難免讓人心里不恥。只得越寫越工整,越寫越漂亮,魏先生連夸她有悟性,這才不那么緊盯著了。 眼下春日天色正好,亭內四處通風,花香鳥語,馥郁的清香幾乎要同硯臺里的墨汁容為一體,連寫出的字跡都是香的。 程昔被春風吹得微熏,兩扇眼皮老是打架。她又不好在課堂上睡覺,只得攥著筆勉強收斂心神。 可越是掙扎著想要打起精神,眼皮就越來越重。忽然,腦袋上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程昔驟然清醒過來,左右環顧一周,見魏先生正立在講臺上翻看書卷。而顧明瀟等人也都在聚精會神的練字。 程昔心里暗暗疑惑,只當方才是錯覺,又要合眼繼續小憩。結果腦袋立馬又被砸了一下,這一下感覺真真切切,她尋了一圈,在地上找到了一個小紙團。打開一瞧,上面畫著一只兔子。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可勾勒得栩栩如生。 定然是顧輕言,除了他,沒別人! 程昔暗惱,見魏先生沒看過來,悄悄地環顧四周,只見和煦的微風將竹席吹得輕輕搖曳,連帶著上面墜著的風鈴都響成一片。她沒瞧見人,以為顧輕言只是戲耍她一下就走了。 剛要松一口氣,頭頂忽然一暗,程昔心驚,抬首卻見魏先生已經走至了她的桌前。 “字也不寫,東張西望什么呢?” 魏先生照例是打扮成書生模樣,面容嚴厲,可說出來的話卻很是溫和。想來也是不想嚇著程昔。 “我……”程昔抿唇,悄悄地將紙團藏了起來,裝作一副苦惱的模樣,抬臉問道:“我只是在想《呂氏春秋.自知》里面有一個典故,叫做掩耳盜鈴,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來了?!?/br> 魏先生道:“有得鐘者,欲負而走,則鐘大不可負,以椎毀之。鐘況然有音,恐人聞之而奪己也,遽掩其耳?!?/br> 程昔笑道:“就是這個,多謝先生指教?!?/br> 如此,魏先生又看了程昔兩眼,這才抬腿走開。 顧輕言側著身子,隱在柱子后面,聽到二人對話,不由微微一笑。她果然猜得出來,還暗暗諷刺他這是“掩耳盜鈴卻不自知”。 這個表妹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好容易挨到下學,顧明漣提議想出府買些胭脂水粉回來,立馬就得到了顧明瀟的首肯,拉著沈青蓮和程昔要一道兒去。 程昔原是不想出府,可顧明瀟卻道:“那可不成,我娘很少應允我出府,我若是去求,她定然不肯同意??赡悴灰粯?,祖母這般寵你,定然會準了的?!?/br> 原來顧明瀟還打著這種小算盤,程昔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了jiejie們的興頭,遂答應一同去。 老夫人一聽程昔居然想出府去買胭脂水粉,當下就允了,還刻意交代顧明瀟好生看護著程昔,莫讓她在外頭受了委屈。 顧明瀟自然是滿口答應,立馬就拉著meimei們一同出府去。早有下人將馬車備好。顧家的馬車自然非比尋常,前頭還掛著印有顧家標志的燈籠。四人坐進去也不覺得擁擠,一路笑鬧著往街中央行去。 顧明瀟許久未出府,忍不住挑起一邊的車簾,見外頭小販在叫賣著糖人,遂同程昔道:“表妹快看,有賣糖人的。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糖人了。因為姑母怕你吃多了糖會牙疼,總不許我們給你多買。你便常常去纏著我大哥哥要糖吃?!?/br> 一提到顧輕言,程昔立馬抿了抿唇,也不再去看糖人,只小聲道:“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表姐怎么還記得?!?/br> 顧明瀟道:“哪里能忘?你若是當初沒有跟姑父回汴州,我們姐妹幾個一起長大,不知道有多熱鬧!” 沈青蓮一聽,抿唇笑道:“明瀟以往對旁人可不這樣,看來還真是喜歡程家meimei?!?/br> 幾人都笑,正熱鬧時,馬車忽然震了一下,顧明瀟沒坐穩,一下歪在了程昔懷里。 卻聽外頭馬車夫驚慌道:“姑娘,不好了。馬車被人撞了一下!” 顧明瀟脾氣大,一聽居然有人敢當街撞顧家的馬車,立馬來了脾氣。一把扯開車簾往外一瞧,嘴里念著:“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誰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撞我顧家的馬車!” “大表姐!”程昔沒拉住,也跟著從馬車里探出半個身來,卻見不遠處停著幾匹馬,為首的白馬上坐著一位錦袍少年。生得張揚俊秀,玉冠束發,腰系玉帶,鎏金的衣袖,腳下還踩著一雙玄色的靴子。整個人貴氣十足,正攥著馬韁繩往這里看來。 程昔不知這人是何等身份,余光瞥見顧明瀟的臉色登時白了,也是嚇了一跳,趕忙喚道:“表姐!” 第14章 狹路相逢 俊秀少爺見到顧明瀟露面,臉上的喜色幾乎毫不掩飾,手里攥著條馬鞭,微抬著下巴,笑道:“顧大小姐好久不見,真是越發.漂亮了。我離得老遠就瞅見了顧家的馬車,還以為里頭坐著的是誰,原來是你啊。怎么著,不躲我了?” 這少爺雖然長得俊秀,可說話卻有些輕挑。比不得顧輕言沉穩腹黑,也比不得沈青舟溫潤如玉。反倒是有一種高人一等的傲氣。 “大jiejie快別同寧王世子置氣,我們還是趕緊回去罷?!鳖櫭鳚i自然認得眼前少年是誰,趕緊拉著顧明瀟坐回車內。 哪料,那寧王世子不肯善罷甘休,“哎,你可別走啊。好不容易出來了,我帶你去京郊騎馬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