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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汐道:“呂相平今日上殿前,將此物交給我,希望我能代為轉交?!?/br> 安氏輕輕撫摸著玉佩,夕陽西下,昏黃的光慢慢穿過破敗的紙窗,給她的臉龐鍍上一層落寞又溫柔的金。 “七年前,你把一半玉佩送給我,說合佩之日,就是你來娶我之日?!?/br> “現在,你終于來娶我了嗎?” 安氏笑了,笑得苦澀。 她喃喃自語道:“我還記得你送我玉佩之時,低著頭搓著手,耳根都是紅的。你說我是千金小姐,這玉佩配我太寒酸,或許你整個人配我都太寒酸,但是你會努力,終有一日,要成為與我般配的人?!?/br> “可是你知道嗎,我一個妾出的女兒,在整個刺史府里,還不如大夫人和大公子養的狗金貴?!?/br> “那人娶了一個又一個小妾,生了一個又一個女兒,卻連自己女兒的名字都記不住,我對他唯一的價值,從來都只是一個可以進貢給皇帝的貢品?!?/br> 安氏把玉佩捧進心懷,眼睛閃著光。 “從小到大,所有人的眼睛都是冰的,只有你看我的眼睛是熱的?!?/br> “可現在,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再與你相見,不該和你哭訴宮中的苦,不該求你憐惜我……” “若有來生……若有來生……” 安氏眸中的光,化成了淚,無聲地流,淚痕蓋過淚痕,沾濕衣裳,她只呆坐著,渾然不覺。 托付已經完成,容汐想轉身離開,可腳步一頓,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即便在冷宮,也好好活下去,才不辜負他?!?/br> 安氏眼珠緩慢移動,看向容汐,突然問: “你有用盡全力愛過一個男人嗎?” 容汐回身,思索道,“沒有?!?/br> 安氏的眼珠又緩慢地轉了回去,她背對著容汐,隔著紙窗,望向殘破的夕陽,夕陽也望著殘破的她。 “所以你不懂?!?/br> 容汐垂眸,沒有反駁,靜靜地離開了冷宮。 回毓秀館的路上,夕陽終于向下沉去,沉入紅墻碧瓦之下,陰冷和黑暗籠罩了長長的宮道。 事情已經全部了結,容汐心中卻感覺不到輕松。 其實一長串事情還存在疑點。 比如,貴妃是如何得知唐麗兒偷換香膏之事? 這次,那張字帖又是如何被貴妃拿去作為誣陷證據? 昨日她見過呂相平之事,恐怕也暗中被貴妃得知,又是如何得知? 這中間一定還隱藏著什么人,是貴妃特別的消息來源。 然而,關于上巳宴這一系列事情,陛下的態度很明顯,他不希望繼續查下去,容汐也不能在明面上繼續調查此事,而且既然隱藏的深,就算查,一時半會恐怕也很難查出確鑿的東西。 所以容汐決定暫且先暗中觀察,遲早會等到他們露出馬腳。 再者,今天晚上她也必須回去任南逸那邊,《南溫麗歌》明天就要開機了。 未來一段時間,有更多的未知在等著她。 剛回到毓秀館沒多久,冷宮那邊就突然來報,說安氏在冷宮中上吊自盡了。 容汐又匆匆趕去,那破爛的宮殿里,安氏已經被從梁上抬下來。 單薄的身體冷冰冰地躺在草席上,懷中揣著那塊合二為一的玉佩,慘白的臉上竟是意外的平和安詳,仿佛得到了真正的解脫和幸福。 安氏已經淪為賤婢,一個賤婢的生死,不值得皇帝的過問,所以冷宮的嬤嬤只來問容汐該如何處置安氏的尸體。 容汐處置過許多犯錯的宮人,也見慣了這樣無人問津的尸體,可這是她頭一次感到沉重,和難明緣由的悲哀。 沉默半晌,她問:“白日處死的呂侍衛,尸體在何處?” “城西郊的葬崗,拉去埋了?!?/br> 城西郊的葬崗,多是無名無姓的荒墳,死去的宮人有大半葬在了那里。 容汐最后深深望了安氏一眼。 “將安氏,與呂侍衛合葬一處吧?!?/br> ———————————————— 2018年,晚上十點。 任南逸歪坐在客廳沙發,電視里隨便播放著些綜藝節目,吵吵笑笑的,任南逸卻心不在焉,完全沒有看進去。 等啊等,終于,身后客房傳來響動,任南逸精神一振,瞬間回頭。 客房的門被打開,時隔好幾天,他再一次見到了容汐。 容汐見到他,問:“你在等我?” 任南逸一噎,下意識嘴硬,“沒、沒等你,我看電視呢!” 他胡亂抓起遙控器摁來摁去,根本不知道電視里播了些什么。 “哦?!币惶旖洑v的種種讓容汐感到疲憊,她不愿多說,只淡淡道:“我先回房休息了,時間不早,你也早點休息?!?/br> 任南逸吃癟,原本有一肚子話,眼下只能憋回去,只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我也上樓睡覺了?!?/br> “嗯?!?/br> 容汐轉身回屋,關門之前像是又突然想到什么,她頓住,看向任南逸問道: “在你們的時代,十八九歲的男女都在做什么?” 任南逸一愣,抓抓頭發思考道:“嗯……一般在上大學吧,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談談戀愛什么的,哦,偶爾也學習學習?!?/br> 他看向容汐,“怎么突然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