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主人有令,闖宮者如數誅殺!”果然不出清和所料,姜皓川的叨叨之聲剛剛落下,他家的笨牛就立即吼出了動手宣言,四周的土系靈氣也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姜皓川見勢不妙,毫不遲疑地將靈力灌入了妖王號角,嗚嗚咽咽的號角聲響了起來,與此地的景致還頗有幾分相得益彰之感。 不多時,那笨牛就重新恢復了平靜,表情上也顯出了幾分疑惑之意。 站在福星身后的清和看得暗自心驚,只見姜皓川再接再厲,繼續催動妖王號角,盞茶工夫之后,笨牛就擺出了一臉討好的表情,甕甕地說:“歡迎主人回家!”不僅如此,它更是自覺地俯低了身體,示意姜皓川坐到它的背上去。 “啊哈,太棒了!”姜皓川樂得蹦了起來,拽著清和的袖子說:“走走走,我們坐著它到殿里去轉一圈,也過一把當主人的癮!” “……”當著本座的面,笨牛居然對著福星說“歡迎回家”!真是豈有此理?! 無語凝咽的清和被姜皓川拉扯著坐上了笨牛堅實的背脊上,看著笨牛一邊哞哞叫、甩尾巴,一邊歡快地跳上了一級級臺階,他忽然很想把身下的這只蠢得要死的牛給踹下懸崖——笨牛好歹也是只五級妖獸,還被他堂堂的魔道第一尊者馴養了那么多年,居然一下子就被福星的妖王號角給迷惑控制了,連之前險些咬死清和的那只小狼崽子都比不上,簡直是丟盡了焚天尊者的臉面,蠢斃了! 當他們在獵獵的風聲里來到了崖頂的那一扇厚重的殿門之前,笨??偹氵€是停了下來,這讓清和勉強感覺到了一絲欣慰。 殿門的禁制絕非等閑,便連笨牛也沒有擅入的資格,唯有清和能夠憑著他的神念直入殿內、暢通無阻。但是此時的他既不想浪費之前借助乾元養神丹才勉強恢復了些許的神念,更不想讓姜皓川知曉他的真實身份,所以干脆就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看起了戲—— 很顯然,姜皓川對“打家劫舍”非常熱衷,全然不能接受“過寶山而不入”的結局,他為了進入殿內,努力地催動妖王號角跟笨牛進行“友好的溝通”:就在這莊嚴的殿門之前,嗚嗚和哞哞的聲音高高低低、你來我往,真是好不熱鬧。 完全聽不懂妖獸語的清和越聽越覺得福星跟笨牛果然不愧是“兩只同類”,神態和動作都是那么呆,看得他忍俊不禁。 更讓清和感到好笑的是,無論姜皓川怎么指手畫腳,笨牛都是茫茫然地點頭搖頭,就是不按照“主人”的指示去“開門”,把福星急得又捂臉又撓頭……哈,笨牛本來就沒有開門的權限,傻小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本座的洞府是那么容易就能進去洗劫的么?! 孰料便在此時,姜皓川忽而跳下了笨牛的背,徑自往殿門沖去,只見他伸手就要去推門…… “快住手!”清和全沒想到姜皓川竟能這般膽肥,他一踩牛背飛身躍起,于最后關頭攔腰抱住他的福星往旁邊側身一滾:殿門的禁制已然被觸動,艷艷的紅光霎時間覆蓋了整座宮殿,熱浪撲面而來! 清和的護身靈寶也在同一時間發出了瑩白的光輝,將他跟姜皓川一起籠罩在內,然而這層白光很快就被紅光侵蝕得搖搖欲墜,清和掏出懸在頸上的護身玉佩,瑩潤的白玉上已然出現了一條條的裂痕,毫無疑問,這玉佩很快就會碎成渣! 姜皓川也知道是他的魯莽惹來了禍事,愧疚又焦急地說:“方才有沒有傷到你?我們現在趕緊御劍飛走吧!” “走不了,飛起來就是個死!”清和的臉色微微泛白,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這禁制的威力了,一旦護身靈寶破碎,他們倆眨眼間就會被燒成灰燼……眼看著他手上的這塊玄級靈寶玉佩變成了渣,清和又掏出了一件玄級護身靈寶,這是當初他從安九媚身上取來的戰利品,再加上姜皓川的那只手鐲,他們勉強還能再撐一會兒。其實他們現在的處境并不能算是生死關頭,因為清和只要放出神念,就能立即關閉禁制,只不過與此同時他的神念也會被洞府和笨牛所感知,身份暴露是在所難免了。 暗暗冷哼了一聲,清和的眸光頓時銳利了起來:一旦讓姜皓川知道了本座的身份,就必須將他囚禁在無妖福地……這都是傻小子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然而便在清和準備使用神念之時,姜皓川晃眼看到了那只笨牛,它在紅光之中搖頭晃腦、悠然自在,還滿臉不解地哞哞直叫,顯然不大理解當前的情況——姜皓川頓時心頭一亮,他催動妖王號角嗚嗚了幾聲,那笨牛就樂顛顛地朝著殿門撞了過去! 沒有發出丁點聲響,更沒有橫飛的碎片,厚重的殿門上忽然浮現出了一圈圈猶如石頭砸入水面時泛起的漣漪,門面上古樸的顏色與花紋同時隱沒,整扇門都變得透明了起來,就仿佛一汪粘稠的液體,門后輝煌華麗的大殿清晰可見。笨牛撞進了“門”中,就仿佛陷入了泥淖一般進退不得,它的屁股還在門外、頭卻已進入了殿內,細小的尾巴胡亂搖動,哞哞聲也透出了慘痛的感覺……驀然間,清和頭疼欲裂! ——好小子,這一招實在是夠狠夠厲害! 因為宮殿的禁制以及笨牛的妖魂之中都烙印著同樣的神念,所以姜皓川指使笨牛去撞門,就相當于“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若是放任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當禁制與笨牛的神念烙印互相抵消的時候,清和的神魂必將再受重創……所以他當機立斷,神念猛然爆發,立即將禁制關閉,滿目的紅光頓時散去,殿門處空空如也,笨牛歡快地沖進了殿內開始繞圈圈,似乎是在尋找著喊它進門的主人。 “果然有效!”姜皓川歡呼了一聲,轉而看向清和,卻是嚇了一跳:“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是不是方才消耗了太多靈力,要不要吃點丹藥調理一下?” 清和看了姜皓川一眼,又轉而看向了正門大開、仿佛“待君采擷”的內殿,極淡地笑了笑,說:“我并沒什么大礙,我們還是先進去吧?!钡搅吮咀牡乇P里,有些賬就該好好地清算一番了……幾不可察的紅光在他的眸中一閃而逝。 28 28、... 姜皓川聽了清和的話,轉頭看向那華麗的內殿,既有些心癢癢又有些遲疑地說:“剛才的禁制那么厲害,雖然給我誤打誤撞地破掉了,但是里面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危險……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清和眨了眨眼,奇道:“瞧你剛剛那英勇推門的模樣,我還當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怎么現如今連門都撞開了,你反而猶豫不決了呢?” 聽出了清和話語中暗藏的貶損含義,姜皓川鼓起了臉,瞅著他的任務面板一陣氣悶……都怪這扯淡的系統,又害得他被清和鄙視了。 事實上,之前在姜皓川遠遠看見這座宮殿的時候,他就接到了一個可選任務: 【突發任務】你的前方有一座修真者洞府,請前往探索掃蕩。 【任務獎勵】筑基丹一顆(天級) 話說剛得了法寶、心情正好的姜皓川乍一看到這個任務的獎勵,就立馬想起了他之前沒能完成的那個援救極品美人的任務,心情激蕩之下,他當即決定要完成這個任務一雪前恥。 就在不久之前,姜皓川對于完成這個掃蕩任務還是很自信的,在他看來,那只笨牛的出現正說明了妖王號角就是打通這個小副本的重要道具——想想也是,他跟清和一起跨越了數百萬里的距離來到這里,若是光拿一個妖王號角就回玄機門去,雖然也算是收獲很大了,卻是只有他一個人得到了好處,怎么想都有些對不住清和;現在可好了,順路遇上一個修真者洞府,還接到了掃蕩任務,穿越大神簡直是太善解人意了,他不趁機大撈一筆更待何時? 然而方才那威力巨大的禁制卻給姜皓川當頭潑了一大瓢冷水:他似乎又把清和帶到了危險之中…… 更為直觀的是,姜皓川手上的那只護身靈寶鐲子是清和送給他的寶貝,曾陪著他這個主人坑過金丹期的妖婦、也進過妖獸的肚子,護身的效果一直很棒,在姜皓川心目中的地位幾乎就跟妖王號角差不多;可是靈寶鐲子卻在面對這宮殿的禁制時完全不堪一擊,僅在幾個呼吸間就被毀成了渣! 見識了靈寶鐲子的凄慘下場,姜皓川立時清醒了過來:得,他這是又一次被那扯淡的系統給忽悠了,光是開個殿門都這么驚險、生死一線了,真要是進去探索掃蕩一番,說不定就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可是就在方才抵御禁制的過程中,他們已經損失了三件護身靈寶,每一件靈寶都價值上千塊中品靈石,加在一起都抵得上近十顆天級筑基丹了,姜皓川想想都覺得心痛得要命,頓時陷入了賭徒心態的兩難之中:究竟是及時收手就當花錢買了個教訓呢,還是咬牙繼續拼指望著翻本呢?瞅著大開的殿門他確實很想進去,但是看到了清和蒼白的臉色,姜皓川就沒辦法不遲疑……他自己是有穿越大神保佑、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可是清和沒有啊,萬一出點什么事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姜皓川小市民的本性與穿越者的心態開始了激烈的交戰。 清和一直在暗暗打量著姜皓川的神情,雖說他并不知道任務面板的存在,卻也能將對方那“拼與不拼”的矛盾心思猜個七七八八。不過對于身為洞府主人的清和來說,他總體上已經是虧了本的,若是再不借機回一趟家那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想到這里,清和心生一計,他猛地站了起來,表情茫然地喃喃了一句:“咦,小姜你怎么不等我就進去了……”說著他就徑自跨過殿門走了進去,完全忽略了就在他身邊、一時間目瞪口呆的福星。 姜皓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他趕緊伸出手想要拉住清和的時候,清和已然跨進了殿內,而且整個人都消失不見了! 不好!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百會,姜皓川瞪大了雙眼:只見空空如也的殿門后、金碧輝煌的大殿里,那只笨牛還在歡快地甩尾巴轉圈圈,可是剛剛走進去的清和卻是無影無蹤……這肯定是幻術! 一想到清和被幻術給迷惑了、很可能已經陷入了危險之中,姜皓川的心就深深地沉了下去,渾身的寒毛都給驚得豎了起來。狠狠地一咬牙,他握緊了拳頭就沖進了殿門:不管這個洞府之中究竟有什么古怪,他都非要救出他的極品美人好基友不可! 事實證明這里果然是有古怪,姜皓川一跨進殿內,他眼前的景象就立即發生了巨變,輝煌華麗的大殿如鏡像般破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仿若熔巖地獄的場景:眼前是金紅色的熔巖湖,腳底暗紅而guntang的地面處處開裂、地縫中有熔漿流動,四周的溫度高得令人發指,還有長得像魚的妖獸從熔巖湖里躍出來朝他噴火…… 而就在姜皓川進入了“熔巖地獄”的同一時間,清和赫然在大殿中央憑空出現——他的身形如蒼松般挺立,在這方圓近十丈的恢弘大殿中絲毫不顯渺小,因為他的氣質正與此地相得益彰,融洽如一。 笨牛樂顛顛地跑了過來,圍著他真正的主人哞哞直叫,滿臉都是親近歡喜之意。 清和目光復雜地環視了一周,視線尤其在那高臺上的主座華椅處停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而看向他的靈獸笨牛,淡淡笑道:“阿笨,再給本座說一次……歡迎主人回家?!睍r光似乎陡然回轉到了二十多年前,當時的莫成淵只留下了一句“阿笨看好家”,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如今他終于回來,卻已不再是從前的他了。 只可惜笨牛完全無法理解主人的感慨和滄桑,也聽不懂主人說的話,它可勁地哞哞,就是不說人話。 瞅著憨態可掬的笨牛,清和啞然一笑,只得就此作罷,他現在可做不到像以前那般奢侈,耗費了大把的神念就為了教笨牛說幾句話……揮了揮手,讓笨牛自己玩去,清和轉身走進了側殿,啟動了一處機括后,他眼前的畫面一變:不再是莊嚴恢弘的大殿,而是一處芬芳的藥園。 ——其實這洞府中并沒有幻象,只是有許許多多的轉換法陣,之前清和只是在入殿的同時施放了一個隱身咒而已,然后他就控制了法陣、把姜皓川給直接扔走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彌漫著藥香的空氣,清和只覺得身體都輕松了幾分。這藥園里的靈氣非常充裕,各種靈藥分門別類地種著,秩序井然、長勢極佳。這里的景致完全不同于萬獸深谷紅土藍樹的瑰奇風格,反倒是清幽恬淡、令人心暢神寧。 看著滿園的靈藥,清和的神情不自覺地就放松了下來,他駕輕就熟地侍弄了那幾株最為珍貴的藥苗,然后就拿出儲藥玉盒,摘取了幾十株市面上極難買到卻有很大用處的靈藥裝了進去。最后他仔細地將聚靈和攻防等法陣檢查了一番,就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藥園。 緊接著清和又使用了轉換陣法去到了丹藥房,先拿了一瓶乾元養神丹在手上,時不時地啃上幾顆,然后他就將藥房里存著的十幾瓶乾元養神丹全部裝進了儲物袋,最后他還挑選了幾十瓶有可能會用上的丹藥一起裝走……家里真是好啊,要什么有什么! 再之后就輪到了靈寶庫,如果讓姜皓川看到了這玲瑯滿目的幾百件靈寶,他是肯定不會再為之前在禁制里損毀的那三件玄級護身靈寶而心痛了:這可是幾百件天級的靈寶,每一件都價值上萬甚至更多的中品靈石……清和挑選了十幾件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實際上很好用的靈寶或收或用,不多時,他的發帶腰帶、玉佩飾品以及內甲靴子就都發生了微小的形態改變以及巨大的檔次升格。 最后要去的地方是靈石堆:清和始終認為“堆”這個字非常形象,因為這里的靈石就是一堆一堆的,像是一座座山——自奪舍以來,“缺錢”這兩個字剛想靠近清和,在這一刻就又被拍飛了,而且至此往后都基本不可能再飛回來了。 在自己的家里完成一輪“掃蕩”之后,清和的心情別提有多么輕松了,他從雜寶庫里取了一壺靈果酒和一只夜光杯回到了臥房,斜倚在榻上悠悠閑閑地自斟自飲,更把笨牛招來湊趣,日子仿佛回到了從前…… 哎,本座好像忘了某個人? 清和抬手施放了一個水鏡術,鏡中是暗紅而開裂的地面、金紅色的熔巖湖,以及灰頭土臉、正在奮力砍殺小魚的姜皓川……看著福星上躥下跳的動作,清和愉悅地笑了起來,笑容由衷而發。 那處熔巖湖就是焚天尊者莫成淵的修煉場所,四周火靈充裕,極其適合鉆研火系法術以及閉關納靈,他從前在那兒待的時間總共加起來很可能超過百年。為了解悶逗趣,他就在熔巖湖里放養了一群小火魚,本來都是些一級的魚苗,長了這許多年,也有不少晉升了二級,正合姜皓川現如今的實力——福星本來就要靠殺妖獸晉級,那就讓他待在熔巖湖邊慢慢殺吧,那些小火魚們見了陌生人就會前仆后繼地躍出湖面噴火,既可愛又執著,而且它們少說也有幾萬只,足夠福星殺一晚上了…… 清和笑著看了一會兒水鏡,便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沉入了香甜的夢鄉……他從來只在家中安睡,也只有在這里,他才能卸下所有的負擔、拋開所有的算計和煩惱,一夜好眠。 29 29、... 剛剛醒轉之時的那種今夕不知何夕的恍惚感覺只在清和的腦海之中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他坐起身來,眸光淡淡地環視這間溫馨而舒適的臥房,眼底暗藏了些許留戀之情:如果能夠一直待在家里,那該有多好……不過清和很快就拋棄了這種想法,事實上曾經的他也并不是個戀家的人,周游各地、尋找機緣以及磨礪心境才是他最常做的事,如今只不過是因為換了一具rou身重回故地,他才會不由自主地略生感慨。 其實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對心境的磨礪呢?在接連遭遇了rou身損毀、修為盡喪,以及奪舍之后厄運纏身的悲慘禍事之后,清和只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絕不能生出逃避之心。 要說清和能不能就此待在自己的家里不走了,干脆閉關修煉個一百年、直升化神期?那幾乎是完全沒可能的,且不提他與玄機門的因果尚未了結、萬獸深谷并非善地,以及時不時就會前來無妖福地拜會他的魔道高手們皆是隱患,單說他那悲劇的好運值,一旦離開了福星,清和相信“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情況絕對會接二連三地發生在他的身上,直至他憋屈地完蛋為止。 所以帶上福星離開此地已成必然,清和原本的計劃就是在玄機門的庇護下先修煉到元嬰期再說,如果不是遇到了姜皓川、又鬧出了這么多的意外,他才不會主動離開道玄真人的援救范圍呢。 清和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計劃,一邊隨手放出了水鏡,然而晃眼一看,他就吃了一驚:姜皓川居然不見了! 霍地站了起來,清和并沒有沖動地通過轉移法陣馬上去到熔巖湖邊查探情況,而是繼續使用水鏡術,將熔巖湖周邊的每一個角落都檢查了一番,確保姜皓川并非是使用了類似于隱身術的秘法來引蛇出洞;然后他又以神念溝通了禁制,了解到姜皓川并沒有離開過熔巖湖的范圍,定下心來略略一想,清和就對福星的去向有了一個靠譜的猜測。 ——這小子果然很能折騰,清和哼笑了一聲,立即啟動轉移法陣離開了臥房。 眨眼之間,清和就來到了一處靜室,這屋子雖然不小,卻是空空蕩蕩的:室中央放置了的一個蒲團,墻上掛了一幅書法、上書一個“靜”字,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這樸素簡單的靜室正位于滿目皆火的熔巖湖下,而姜皓川也確實就在這里。不過此時此刻,這個素來膽子很肥的小子正滿目驚惶地縮在靜室一角瑟瑟發抖,即使清和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姜皓川也依舊是恍若未見地沉浸在恐懼之中。 清和暗暗嘆了口氣,一把抓住姜皓川的手將其拽了起來,然后他就坐到了蒲團上,將福星以抱娃娃的方式抱在了懷里,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臉蛋,溫聲喚道:“靜心凝神,萬邪不擾……小姜別怕,快快醒過來?!?/br> 幾聲輕喚之后,姜皓川的眼眸之中逐漸泛起了靈動的神采,他緩慢而遲疑地眨了眨眼,直愣愣地盯了清和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卻是驀地眼眶一紅,大滴大滴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這是怎么了,哭得這么傷心?”清和關切地問了一句,卻是暗暗覺得:這小子滿臉是淚、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模樣還真是難得的可人,平添了幾分乖巧溫順的氣質……以及讓人想要調戲欺負他的感覺。 “清和你沒、沒事就太好了,”姜皓川驚魂未定地嗚咽道:“剛剛我看到了很多可怕的場景,還、還看到你死掉了……”說著他就滿臉傷心地把腦袋埋進了清和的懷里。 聽聞此言,清和略略頓了頓,這才一邊拍著姜皓川的背,一邊繼續溫聲安撫道:“我好得很,什么事也沒有,安心吧?!逼鋵嵈藭r此刻,他還真有幾分心弦微顫的觸動感,因為這小子既然會在恐懼幻陣里看到那樣的場景,就說明清和在姜皓川的心里地位已經不低了。 修真者不僅要修身、更要修心,這間靜室就是清和從前修心的地方,所以這里布置著諸如恐懼、痛苦和欲望等等幻陣,恐懼幻陣的作用顧名思義就是讓人直面心中的恐懼場景,以姜皓川練氣期的修為毫無準備地踏進了陣里,如今僅僅是被嚇哭了……他真的已經算是很有勇氣了。 然而姜皓川光有勇氣、做事只憑一腔熱血,更是習慣于隨心所欲地冒險而不考慮后果和退路——在清和看來完全就是莽夫行徑,毫無可取之處。不過念在姜皓川如此年輕,而且還總有福運相隨,清和覺得這小子會養成這樣的性子倒也算得上是順理成章的。 況且像這樣略傻且呆的福星可比那些滿肚子壞水的小鬼好對付多了,所以清和對這小子還是挺滿意的,只要偶爾給他點教訓和打擊,讓福星變得再乖一點、不那么得瑟也不亂惹事,那就更美好了。 “瞧你現在的樣子,抱我抱得這么緊,還哭得像只小花貓似的,小姜你男子漢的氣概哪里去了?”清和稍作安撫之后,見福星還有些驚魂未定,便很是自然地打趣了一句,果然不出他所料,姜皓川一聽這話,就趕忙仰起臉、抹掉了眼淚,故作豪氣地拍了拍胸脯,說:“我哭可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你而傷心……你、你非但不感動,還嘲笑我,怎么可以這么不講義氣?” 福星的真實心境應該是害怕和傷心二者皆有,所以這小子也不算是完全在逞強。清和看得很清楚,姜皓川對他的好感度已然攀升到了55,這讓他略有些哭笑不得:合著他每在福星的面前“死”上一次,這小子對他的感情就會更深幾分。 不過若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種現象正說明了姜皓川不怎么懂得珍惜喜歡的人,總是要到失去的時候才來追悔莫及……這樣的感情觀實在是不大成熟,所以清和還是打算一如既往地采取不戳破和不回應的態度,隨這小子怎么折騰,他自巋然不動。 輕哼了一聲,清和暗將話題從感情的方面引開,“當時我見你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闖進了殿里,整一副不對勁的樣子,我二話不說就追著你闖了進來……若是連這樣都算不上是講義氣,那這世界上就沒有講義氣的人了?!?/br> “明明是我追著你進殿的,當時你表情茫然,整個人都跟失了魂似的!”說到這里,姜皓川臉色一變,語氣凝重地說:“我們都看到是對方先進的殿……那究竟是誰先誰后?” 清和微微苦笑道:“說不定根本就是不分先后,我們也許是在同一時間被幻象給迷惑了,然后便一起進來了?!?/br> 姜皓川下意識地環目將四周打量了一番,見這里什么都沒有,不由得焦急問道:“清和你之前究竟在什么地方,有沒有發現什么能讓我們離開這里的線索?” 清和斂目沉吟道:“我一跨入殿內就陷進了一個幻陣里,在里面經歷了很長的時間,就仿佛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度過了漫長的一生……所幸我心里一直清楚那些經歷只是幻覺,是以最終擺脫幻境來到了這間靜室,然后就看到了你?!闭f著他反問道:“你的經歷呢?” “我一開始就去到了一個熔巖湖邊,還有許許多多紅魚一樣的妖獸不停地攻擊我。后來我砍得都快要累死了也殺不光那些魚,又想著熔巖湖里面說不定另有玄機,便用妖王號角控制了幾只魚來幫我探路;在發現湖底的這間籠罩在白光里的屋子以后,我就一咬牙跳進了熔漿里,本來還以為我至少也要脫層皮的,沒想到這湖里面其實并不怎么燙,我就游下來了……結果又掉進了幻陣里,差點沒嚇死我?!苯┐ㄐ挠杏嗉碌卣f了一通,苦著臉道:“這座宮殿果然是一點都不簡單,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才好?” 清和搖了搖頭,輕嘆道:“沒什么好辦法,我出了幻陣之后就略略看過了,這間屋子里除了中央的這一小塊地方以外,處處遍布陣法,所以我們最好不要妄動……”他故意這樣說,其實就是在引導福星自行找到“出路”。 跟清和頗有“默契”的姜皓川陡然間眼前一亮,連忙從清和那舒服而溫暖的懷抱里爬了出來,又轉身推了推對方,期待地說:“你往旁邊挪一挪,我們一起查看一下這個蒲團,說不定就有出路!” 清和欣然聽取了姜皓川的意見,就在他們兩人一起翻開蒲團的那一瞬間,眼前畫面突變——當他們再一次站定,兩人就又回到了半崖的平臺上。 “太好了!”姜皓川緊緊地抱住清和的腰不撒手,歡欣雀躍地說:“終于逃出來了,我們趕快離開這里吧!” “……走是沒問題,你先松開我?!鼻搴蛯τ诟P浅脵C吃豆腐的行為感到失笑不已。 淡紫色的飛劍再度升空,飛劍上的兩個人心情都很好——話說這一次意外來到萬獸深谷,清和跟姜皓川真是各有所得:回了一趟家、打擊了福星得瑟心態、又提升了不少好運值的清和感到頗為愉悅;而福星的收獲就更大了,妖王號角是天大的好處,砍殺小魚也是好處,就連這幻陣磨礪心境同樣是好處……只是姜皓川暫時還不識貨,他現在只是為“成功逃生”而感到開心。 相信經過了這一次,姜皓川肯定不敢再亂闖修真者洞府了,那也意味著他們潛在的麻煩又少了許多,清和表示喜聞樂見。 在飛劍上俯視著萬獸深谷的瑰麗景色,姜皓川靠在清和的懷里,將他砍殺小魚的“驚險”歷程很是詳細地描述了一番,卻是對他在恐懼幻陣里的經歷一語帶過不愿細說,反而問起了清和在幻陣里的經歷。 清和暗暗一笑,他知道這小子肯定是對之前被嚇哭的表現感到挺不好意思,所以才要引開話題,因為他此時的心情著實不錯,清和干脆就把他奪舍之前的故事改頭換面地說給福星聽,若能借機讓這個呆小子多長點心眼、那就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好神奇,而且好精彩,簡直就跟真正的經歷差不多!”姜皓川聽得眼睛發亮,興致勃勃地問道:“后來呢?” “后來啊,”清和淡淡地笑了笑,給福星說些半真半假的人生經歷還成,再后來的事他可不愿細說了,“順順利利地晉升了渡劫期,正是天大地大任我遨游的時候,就被一道天劫給劈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