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此時慢慢地蔓延開來，縈繞在姜雪海和洛煜楚之間，而比消毒水的味道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兩人之間忽然遠去的距離，姜雪海突然懷念那個生病中乖巧的他。

    手中冰涼的退燒貼的邊角被姜雪海揉皺，低眉順目地找方法緩解兩人尷尬的氣氛。

    “楚楚...”姜雪海低著頭也不去看他的神色，因為怕一看到他的面容就會心痛如絞到無法呼吸，怕從他的目光里看到厭惡的情緒，于是繼續呢喃著說道，“你不要在意她說的話，她...應該是誤會了什么?！?/br>
    洛煜楚雙眸深深地看著那糾結的她，低沉地應聲，“嗯...”

    “你發燒了?！苯┖Ｖ貜椭?。

    他要是不喜歡自己的話，然后被人誤會是別人的女朋友，那該怎么辦？

    要不要借助這個機會試探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有時候覺得他離自己特別近，有時候又覺得他離自己非常遙遠。

    但是當抬起頭看著他清冷的目光的時候，所有的勇氣都功虧一簣。

    “我幫你重新貼一下退燒貼吧?！苯┖：χ鴮⑹稚先喟櫟募垙垞荛_來。

    洛煜楚猶豫了片刻，冷著臉點點頭。

    她的手指微涼，劃過自己的額頭，這樣的接觸帶著陣陣的顫栗，全身仿佛又不受自己的控制，尤其是指尖像是有電流經過，只能握緊手指不讓它抖動著，嘴角抿著，平直的弧度像是誰惹他不高興了一樣。

    只是那黑框眼鏡下的眼睛可憐兮兮，像是帶著水霧一般，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微微煽動著，姜雪海愣神了一下，又平靜無波地將他的碎發撩起來，然后將退燒貼整整齊齊地敷在他的額頭上。

    等到所有的工序完成，姜雪海將他的碎發放下，小心翼翼地將它打散，目光執著而認真地將那根呆毛壓下，錯過了他眼眸里濃烈的感情和絲絲的委屈。

    她這么喜歡那幾根碎發的嗎？可是...

    洛煜楚的情緒低沉下來，雖然腦子清醒了許多，但是心中的情緒也比平時更加外露。

    “謝謝?！?/br>
    姜雪海微微一笑，“沒事?！边@是我應該做的。

    他閉著雙眼，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忍耐著什么，鐵制的背椅像是不舒服，他挺直地坐著，甚至比自己這個沒有生病的人坐的還要筆直。

    “楚楚？”姜雪?？粗鴷r間才過去五分鐘，離兩人可以回去還有五十五分鐘，出聲喊了他。

    洛煜楚慢悠悠地睜開雙眼，只是他的手指緊緊捏著，像是在克制著什么。

    “怎么？”

    他的態度有些冷淡，姜雪海不自覺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暗暗給自己打氣，“你要不要靠在我的肩膀上?！?/br>
    見到他詫異的表情，姜雪海連忙擺了擺手，迅速地解釋道，語速比起剛剛快了一倍多，“如果不用的話，也沒有關系，我只是看到你生病，但是好像坐著不是很舒服，所以我想問問你要不要靠在我的肩膀上，你是病人，我照顧你是應該的，不過你實在不愿意的話也沒有關系...剛剛你也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你那樣子好像舒服一些?！?/br>
    姜雪海心中慌亂無比，剛剛自己說了什么東西，完蛋了...

    洛煜楚手指捏的發白，極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不管不問地就和剛才一樣靠在她的肩膀上，可是兩人只是朋友，朋友的話能夠做這么親密的動作嗎？靠在她的肩膀上？

    兩個人面對面地互相看了許多眼，互相在試探著什么。

    姜雪海低下頭躲避他的視線，雙眸里黯淡許多，喃喃地說道，“不行的話...”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洛煜楚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語，“沒有不行?！?/br>
    姜雪海突然間抬頭看著他，輕輕地問道，“你的頭有沒有很暈？”

    如果不是發燒更加嚴重的話，他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清醒時候的他是清冷無雙的，只有發燒時候的他才是軟萌可愛的，現在他說要沒有不行，會不會因為他的生病更加嚴重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洛煜楚簡直要被氣笑，他哪能不明白她口中的話語，不就是說自己燒糊涂了嗎？而且靠在她的肩膀上明明是她說出來的建議，現在她卻說自己燒糊涂了。

    干脆就告訴她自己燒糊涂了算了...洛煜楚自暴自棄地想著，于是偏頭將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行動告訴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雪海全身僵硬了一下，然后不著痕跡地放松身體，確保他能夠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的碎發被空調的風吹起，劃過了脖子上的皮膚，有些癢，想要讓他的碎發聽話一點，剛剛想要高難度地背手將那碎發挪開，就聽到他突然呢喃的聲音，于是又僵住了身子，看著他沒有轉醒的樣子，不再伸手去撥開那碎發了。

    他的呼吸聲時而重，時而輕，像是一只打鼾的熊貓，不安地皺著眉頭，姜雪海抿唇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突然間手機的鈴聲響起，是紀清羽打過來的。

    他沒有醒來的樣子，姜雪海將手機放在耳朵旁邊，輕聲地朝著話筒說道，“喂，紀清羽?！?/br>
    “洛煜楚現在怎么樣？”紀清羽的聲音有些響，姜雪海在他說話的時候將手機放得遠了一些，等到自己說話的時候又悄悄地靠近。

    姜雪海抬頭看著時鐘，然后說道，“剛剛溫度是三十八度四，護士說要再觀察半小時，要是他的燒退回去的話，就可以讓我們回去了?！?/br>
    “那我現在過來找你們?！奔o清羽應聲道。

    “我們在急診室的大廳內?！苯┖⑽恢脠蠼o紀清羽，對方正要掛電話的時候，連忙問道，“你是幾個人來？”

    “兩三個同學，他們聽說洛煜楚生病了，就順便過來看看?！奔o清羽看著站在自己旁邊的魏嫣說道。

    姜雪海隨后便掛掉了電話，艱難地拿著手機通過前置照相機看著洛煜楚乖巧的睡姿，鬼使神差之下按下了快門鍵，他的睡姿和自己關切的表情就被照相機定格了下來。

    做賊一樣地看著他毫無察覺的樣子，偷偷地將相冊打開，看著那新添的一張合照，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是兩人重新見面以來的第一張合照。

    從前他很喜歡拍照，而且最喜歡偷偷地拍照，每次抓到了還不讓自己刪掉，有時候故意和他冷戰，他好話說盡也只字不提刪照片的事情，那時候他好像是用冰淇淋收買了自己，后來自己莫名就不追究這件事情了，甚至在他偷拍被發現的時候還會配合他笑，或者是伸出一個剪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