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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也不覺得人欠了債,就不能講究——他那個圈子里,像他爸這種外債相對資產而言幾乎不值一提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人身上背的債務是普通人想都想不到的數額,不照舊光鮮亮麗優雅從容? 只是,穿成時小凡后,這好像還是他頭一次找回自己熟悉的感覺。卻是從這種人身上。 他其實不是故意,可一旦找回熟悉的感覺,有些本能立刻也就隨之回歸。 ——比如對這種來自陌生人的,沒有界線感的親昵碰觸的排斥,和不必容忍。 “放手?!彼痈吲R下,目光生冷,不耐煩的提醒。 對方臉色霎時僵住,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打圓場。 孟周翰正轉身要走,目光卻不經意落在她身旁的行李箱上——就想起蘇禾說的,時小凡會扶老太太過馬路。于是上前接手她的行李箱,“走吧?!?/br> 安瑞芬:…… 大概是因為這個下馬威,一路上安瑞芬都有些不自在。 孟周翰樂得清靜。直接將她載到他和時小凡出車禍的人行道,才開口,“我就是在這里被車撞的——把存款全部轉給你們之后,連著半個月加班到晚上十點鐘,累得半死不活。離開公司去對面打車,就被人給撞進搶救室。我是不知道醫院有沒有打電話給我爸,反正我昏迷了一整天才蘇醒過來,醒來后身邊只有還沒結婚的女朋友。躺了一個月,我爸連個慰問電話都沒打?!?/br> 然后他找了個路邊停車位,停下車來,“你來淺川,不是為了陪兒子參加競賽吧?” 安瑞芬有些拘謹,一時不知該怎么開口,孟周翰就說,“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別跟我拐彎抹角的套近乎。我跟你的血緣沒近到那個份兒上?!?/br> 大概是因為他身量太高,還握著方向盤,一副看透人情冷暖要算總賬的口吻,安瑞芬很有些害怕,“出去說吧,哪有在車里談事情的?!?/br> 孟周翰顯然察覺不到社會帶給弱女子的不安,就算察覺到了他也只會想——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嗎?!不過他當然沒打算在車里談正事——這要是萬一談得不順利,這女人誣告他綁架,他豈不是有理說不清? 于是不但理所當然下了車,繞到附近的街邊咖啡廳,還專門找了張監控攝像頭能拍到的桌子。 ——這才是正經男人能保護自己免受壞女人誣告,可以安心談正事的環境嘛。 大庭廣眾之下,安瑞芬顯然安心了不少。 只是孟周翰的做派,也讓她沒法再玩苦情戲碼——她這種人,對一個人是不是容易打交道,是不是好欺負有種小市民磨練多年的敏銳直覺。時小凡之前為人和善,不怎么計較得失。你跟他講情分,他肯定不會跟你斤斤計較,給你甩冷臉子。就容易對付。 但眼前這個“時小凡”,就讓人如坐針氈。生怕說錯了那句話,就要惹來麻煩。 “你爸爸他也是拉不下臉來……”就示弱解釋。 “所以讓你出面,把我存款掏空?——我當時是準備結婚了,他知道的吧?” “……”安瑞芬是真不知該怎么跟他交談了,“這個他也是沒辦法了,你不知道那些討債的人……” 孟周翰拿起菜單,頭都不抬,“先從債是怎么欠的說起吧?!?/br> “他也是被朋友騙了?!卑踩鸱倚囊粰M,“說是有個工作機會,在林城。一年能賺30萬,想讓他去看看。他就跟著朋友去了林城。去了就給他聽講座。說這是個國家項目,目的是要撬動民間資金,搶先打造一批資產千萬的中產階級。只要投資3800就能賺380萬,投資36800元回報700萬,投資69800元回報1040萬。但是也不會讓你無限制的賺下去,賺夠1040萬,你就出局了。不管選哪一檔,一個人一輩子都只有一次機會?!?/br> 孟周翰:…… “……噗?!彼M了好大力氣菜克制住狂笑的沖動,“所以他就信了?” “那個模式聽上去還挺可信的。還列了張表格,賬算得一清二楚。里面的還有大學教授……” 孟周翰:可信?認真的?! 片刻后,他忽然有點明白了,“哦——不會是傳|銷吧?每個人要拉幾個下線交錢,下線再拉下線那種?” “……” 看她的表情,孟周翰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連嘲諷都懶得去遮掩了。 直接問,“然后,他一共投了多少錢?” “……21萬?!?/br> “所以是3個69800?!币患胰诿咳艘环?。孟周翰懶得去問后續,直接拉下臉,“欠21萬,管我要45萬?” “這個真沒騙你!他拉去的那些人上門討債,把家里都砸爛了,逼著我們賠錢……” 孟周翰嗤笑,“他們也有臉要你們賠?”能掉進這種騙局的,真沒誰比誰干凈些。想賺卻不認賠,未免可笑。 “行吧?!彼钦娴睦哿?,想了想,又問,“我什么時候知道的?” “……就,就八月那次嘛?!?/br> 還好,孟周翰心想,只要別牽扯到他就行。45萬扔就扔了吧。 他喝不慣深度烘焙的咖啡,也懶得待下去。 正準備起身離開,卻又聽安瑞芬說,“你……你賠償下來了嗎?” 孟周翰一頓,手指敲了敲桌子,抬眼看向她,“怎么,連賠償款你也要打主意?” “……”對方被扒下了臉皮,干脆也破罐子破摔了,“債主又找上門了。我們也是沒辦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