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百金硯臺!
盒子里不是毛筆,而是一方硯臺,硯臺黑亮、精致、雕工細美,看起來特別喜人,但旁邊的小塊木簽就不喜人了,標注的價格太黑?!班?,還不是買不起?”蘇昂剛剛走遠,伙計就啐口唾沫。掌柜立馬擺手,搖頭道:“別得罪他,買不起就買不起了,他可是縣考魁首!”“縣考魁首怎么了?您又不是沒聽說,現在都叫他紅豆蘇昂秀呢。您聽聽,紅豆是說他寫的情詩,‘秀’也不是個好字,是說他貪戀兒女情長,絕對沒什么出息!”“別胡說,‘秀’字也代表風流錦繡,是贊嘆他詩才呢,這個別號毀譽參半,不是說人家沒能耐?!薄胺凑揖褪强床黄鹚?!老天爺要是給我那種詩才的話……”有些人見不得別人好,伙計絮絮叨叨的,憧憬起自己也有詩才的事情了,越想越氣,指著蘇昂離開的方向爆起臟話。蘇昂在時他不敢罵,蘇昂不在,他就沒什么顧忌了??蛇@時,一只覆蓋鐵甲的手,抓上他的手腕。咔嚓嚓~骨折、骨裂的聲音滲人至極,掌柜聽了覺得渾身發麻,再看對方左肩上的猙獰豹頭,更好像整個人掉進冰水一般。九名狼首什長往前一站,痛到抽搐的伙計,連半聲慘叫都不敢發出?!澳銈冋f,我那好妹夫什么東西買不起?”百人將廣騰輕輕的問。聲音輕柔,甚至帶點女子的嬌弱了,百人將廣騰長得也極為俊秀,這點正常,和廣良人是雙胞胎兄妹的他,長得難看才讓人意外。那廣良人,可是陳安縣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然而如此俊美似柔弱的廣騰,帶著笑,做那猙獰恐怖之事。廣騰看著伙計的骨頭碎裂,十指充血發黑,一直到伙計痛得跪下、趴下、昏倒在地,覺得伙計體會不到疼痛了,才把捏細一半的手腕放開,對掌柜輕輕的笑:“你說,我那好妹婿有什么東西買不起?”掌柜連忙把盒子奉上。一個什長上前,接過盒子遞給廣騰,廣騰打開看了,俊美的臉就是一僵,薄到透明的嘴唇也抽搐一下。轉過身,臉皮子再次一抽:“包好,拿走?!薄翱梢话俳稹闭乒襁B忙開口,他怕廣騰,但也沒膽子禍害東家的財物。在出口停步,背對掌柜,廣騰俊美的臉又是一抽:“明日,來里街坊廣家拿!”聞言,九名狼首什長也停了一下,一百金,拿去置辦田地沒什么,但買一個硯臺?他們隨廣騰離開,也替廣騰心疼。掌柜盯著他們的背影,等看不見了,擦擦胖臉上的豆大冷汗,蹲下去抖抖伙計的手。得咧,手腕都細一半,肯定廢了,人吶,嫉妒也不能說出來啊。掌柜心疼少個伙計,也有些慶幸了,這樣的伙計,似乎扔了才是幸運?伙計只知道自家不把個縣考魁首放眼里,但蘇昂是普通的魁首嗎?九十九把文火,出手煊赫篇章,哪怕是情詩,在很多人眼里蘇昂也是前程遠大了。廣騰不會把meimei嫁給蘇呆子,但如今的蘇昂,那是必須要嫁!廣騰是任俠,廣家兩兄妹故去的老父也是任俠,任俠講究個重承諾,講義氣,輕生死,而蘇昂和廣良人的婚約,可是廣家和蘇家的老父生前所定!蘇昂沒前途,長兄為父,廣騰為meimei悔婚;蘇昂有前程,為已故老父的名聲,也為自己,廣騰就算跪下去,恬著臉,諂媚笑,也得把事情圓回來!“你這是撞刀口上了,以后自個過活,得長點眼?!币膊活櫥镉嬤€在昏迷,拍拍伙計的臉,掌柜的小聲提醒。蘇昂往鐵廊坊那邊走,剛出市集,忍不住腳步一停,臉rou抽動好幾次,噴出兩個字‘jian商’!一百金,那可是整整一百金!自己考中秀才,而且是縣考魁首,全部賀禮加起來也就**十金而已,換算到二十一世紀已經是幾十萬了,那么多錢買什么不好?買個硯臺?硯臺不就是磨墨的東西么?找塊石頭,挖個洞,哈,多么簡單!可走商要一百金,足足一百金??!可不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瑤國的市集,全都是明碼標價一分不讓!“有一百金,我做什么不好?”蘇昂小聲的嘀咕道。眉心神庭之內,唐伯虎噗嗤笑了,他這個弟子比較成熟,做事也有分寸,經常讓他覺得太閑,但現在看來,蘇昂還有些小家子氣,路漫漫其修遠兮,大把的需要改造。想到這里,唐伯虎提醒道:“話不是這樣說,千金散盡還復來,你得學會花錢,才能掙錢?!碧K昂一撇嘴:“那也太貴了?!辟F嗎?不貴。文杰的文房四寶,可都不是普通的東西,那是舉人的標配,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普通了。但蘇昂只是秀才,才點燃七把文火,而且蘇昂的文山高大,想成為舉人的話,還得點燃九十二把文火,并且熔煉文山。唐伯虎覺得是個漫長的過程,也就不講,一個階段做一個階段的事情,太早準備,不一定真的是未雨綢繆。而蘇昂聳聳肩膀,啐道:“一百金買一塊石頭,傻子才買!”話是這樣講,但唐伯虎從蘇昂的話語中,不難聽出酸溜溜的味道。蘇昂是秀才,面對舉人使用的硯臺,肯定眼饞,唐伯虎還記得自己年輕時第一次看見硯臺,感覺真是難以明說?!跋矚g嗎?”唐伯虎輕輕的問?!跋矚g?!碧K昂照實回答。確實是喜歡了,硯臺的質感,還有硯臺的光澤,當看見標價的時候,蘇昂仿佛回到少年時,仿佛上學時只有生活費的自己,巴巴盯著玻璃柜臺里奢侈物品的那種可望而不可及。蘇昂攥緊拳頭,咬緊牙:“以后買!”“那就以后再買吧?!碧撇⑦€是輕笑。其實,面對昂貴物品的態度也是‘修身’的一種,有些人選擇不擇手段去得到,也有人選擇壓抑情感。人在世間會遇見無數選擇,每個選擇的不同選項都是‘修身’的磨練。也正因如此,從沒有道路一致的文杰,因為從最基本的修身來講,文杰就有十萬八千種變化了。唐伯虎沒提醒蘇昂,就像十二朝大家說的一樣,他們幫助蘇昂前進,但不會幫助蘇昂選擇。知天、知地、知己、知人的文杰到達一定的水準,善或者惡,早就沒有明確的界限!存天理滅人欲不一定是對;釋放自我不斷攫取也不一定是錯。對文杰來講,天下沒有黑,也沒有白,甚至沒有卡在中間的灰色地帶,要求的是但存一心和周納廣全。文杰尋找的,就是囊括一切的‘圣’字。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成圣的手段。市集在最繁華的里街坊,和鐵廊坊還有一段距離,蘇昂倒也不急,一邊詢問唐伯虎最近學到的文章,一邊漫步行走。忽然,蘇昂抬起眼瞼,在前方的街道拐角,溫和的陽光驀然折射耀眼,因為那邊拐出一人,身上的精鐵鎧甲如同明鏡,把開春的陽光都反射得仿佛酷暑的灼人炙熱。鎧甲之下,是一名身材勻稱,長相俊美的年輕人。這人走出街道拐角,緊接靠在墻上,薄薄的嘴唇帶著笑。他的笑容和善,但在他的身上,再和藹的笑容也都如刀般冷徹?!昂镁貌灰?,蘇三郎?!睆V騰抬手打了個招呼。蘇昂點點頭,腳步快慢不變,和廣騰擦肩而過。這是很不禮貌的,一來蘇昂是公士,是最低級的爵,而廣騰是第三級的爵位‘走馬’,和仲兄蘇爾的爵位等同;二來廣騰是軍伍里的百人將,身份尊貴,而且論起蘇、廣兩家的交情,蘇昂得叫廣騰一聲兄長??商K昂就是這樣走過去了,什么都沒說。廣騰也不介意,看著蘇昂的臉,上面的翠竹刺繪讓他的笑容顫動一下,忽然道:“那方硯臺,我買下了?!甭勓?,蘇昂停下腳步,詫異的看過去。硯臺,買下了?為什么?自己是文杰,喜歡硯臺,決定以后買是應該的,雖然有做冤大頭的嫌疑,但千金難買心頭好,還有個說法解釋一下,可廣騰是任俠,廣家也沒有一個文杰,他買硯臺做什么?做冤大頭嗎?這一點不難想,很快蘇昂就有些明白:百人將廣騰這么做,是給廣良人做說客呢。提起廣良人,就不能不說說這具身體的前一個主人。前身蘇昂過去提親,廣良人說了一句‘犯律法以證真心’,前身蘇昂也是個傻子,當了真,跑去觸犯了律法,以至于蘇家家道中落,他自己也郁悶致死。廣騰開門見山:“好妹婿,不要錯怪良人,那次meimei安排我說,要是你真為她觸犯律法的話就讓我攔著你,結果我忙起來,把事情耽擱了?!碧K昂點點頭,臉上擠出真誠,指著旁邊的酒肆招牌道:“小事情而已,廣大哥,咱們喝酒說話?”聞言,廣騰笑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