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谷溪一夜沒睡安穩,天快亮時才睡沉了些。 陸承瑾醒的時候,谷溪正對著他,呼吸平緩,面容柔和,他伸手,想去摸摸她,卻還是在半途收了回來。 視線落在她的眉間,緩緩掃過全臉,吐息間,似乎已經過了很久。 他輕輕起身,沒穿鞋,關上洗手間的門洗漱。 打完領帶,沒有再逗留的理由了,陸承瑾站在床前,將被角掖了掖,提一口氣,轉身帶上門走了。 谷溪近中午了才醒,窗簾沒有拉開,屋子里黑壓壓的,但不影響視物,大致輪廓都能看得清楚。 她看著king size的床鋪,此刻顯得愈發空蕩。 伸手去探,身旁那一塊的床單已經涼透了。 長嘆一口氣,郁結未散,再嘆一口,還是沒有效果,谷溪揉了揉頭發,抓狂地叫了幾聲,懨懨地起了床。 她真不知道她哪里說錯了話,仔細想想沒有任何不對,陸承瑾怎么想的???他也不說。當時她被他的淚光嚇住了,也沒敢開口問。 結果大清早起來,這人直接走了? 皺著臉壓抑了一會兒,她抓著頭發去洗漱。 收拾完,已到了飯點,谷溪去瞅陸承瑾的行程。 他下午要和合作方打高爾夫,晚餐前要見德國當地的一個建材商。 谷溪嘆口氣,天天這么忙,她可真難辦。 戴個大墨鏡,她一個人風風火火去吃午餐。 她不敢走遠了,就在附近街區找了個小餐館。很小,但挺干凈,也很安靜。 但是她馬上就后悔了,人一停下來靜下來,所有負面的情緒都會再次上涌。 怎么一天天日子過下來,越來越沒盼頭了呢? 她原來一直以為,應長樂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可是應長樂壓根就沒露面,這臺戲,她怎么就唱不下去了呢? 兩個人之間的問題,太多了。 各自揣著東西,沒有溝通,兩個人都藏著掖著,誤會一點點累積,隔閡越來越大。一點點問題,就會讓人如驚弓之鳥,真的很累啊。 味同嚼蠟一般飽腹,她有些犯惡心,手撫上小腹,孩子啊……陸承瑾還不知道呢。 谷溪深深地呼吸,這個孩子,會是他們這段婚姻的轉機嗎?今晚,無論如何,要告訴陸承瑾了。 長舒一口氣,把濁氣排出去,谷溪望著窗外落在長椅上的陽光,還是要試一試的。 這么多年了啊,總歸是不甘心吶。 谷溪在酒店的餐廳訂了一桌餐,然后看著時間,給陸承瑾打了個電話。 接起來了,陸承瑾沒有說話,她便輕輕問:“現在忙嗎?” 陸承瑾的聲音淡淡的:“還好?!?/br> 她心里有些堵,使勁眨眨眼,還是輕聲問:“那,晚上一起吃飯嗎?” 沒有回應,只有綿長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谷溪的心沉沉地往下掉,在到底的前一瞬,她聽到一聲:“再說吧?!?/br> “咚——”回歸踏實的悶響,然而一陣悶痛,也隨之席卷而來。 她輕輕點著頭,一下一下,下巴像在敲著鼓,心里卻沒了回音。 “好?!彼鐕I血般吐出一個字,右手掛斷電話,然后無力地垂下。 還能怎么辦呢? 她躺在床上,看著金色的天花板,腦子基本空白,只有這一個問題回旋。 還能怎么辦呢?她還能怎么辦??? 晚上九點,陸承瑾回到酒店,客廳里沒有燈,沒有人。 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轉頭就往外跑。 進了電梯,他全身都在顫抖,手機拿不穩,強自定了定神,撥她的號。 沒響兩聲就接起來了,他聲音如箭而出:“你在哪兒!” “???”谷溪的聲音不清醒,且帶著醉意,“我在……我在……我在哪兒呀這是?哦!我在窗戶邊呢?!?/br> 陸承瑾吞咽了一口口水:“那窗戶邊的窗簾,是紅色的嗎?” “誒,是的誒!你怎么知道??!” 陸承瑾急促的呼吸終于緩緩平息。 他慢慢地從一樓重新回到二十五樓,進了門,卻在臥室前停住了。 半晌,他敲了敲。 沒有反應。 他便加了一點力。 能聽到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 心還是落在實處比較舒服。 門刷地拉開,臥室的燈也打開了,谷溪揚臉看他,臉紅紅的,酒氣撲面而來。 陸承瑾忍了忍,問她:“知道我是誰嗎?” 她歪著頭:“承瑾哥哥呀?!?/br> 他深深地呼吸,攫取稀薄的氧氣,眼里卻滿是令人心驚的情緒。 自厭。 他輕輕地搖頭,又輕輕地點頭。 谷溪被他搞糊涂了,不去想,只是問他:“你生我什么氣???你脾氣變差啦?!?/br> 他大口地呼吸,已經快要窒息:“那你,討厭我嗎?” 明明無法忍受,卻偏偏想要去嘗試。 就如玫瑰花帶刺,反而吸引著人去摘取。 她的頭左右晃動著,勾出這世間讓他心動的弧線:“當然不!我喜歡你啊。超級超級喜歡你?!?/br> 他終于失去賴以生存的氧氣,拼了命也沒辦法在她面前站直身體。 他走得決絕。 幾分鐘前,他剛這樣離開,是為了尋她。 現在,他依然那樣離開,是為了避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