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這可不大好。 他吳知趣可是再專情不過了。 錦衣小孩兒冷冷的瞟知趣一眼,沒說話。 倒是黑豆兒嘎嘎嘎的對著知趣一通叫喚,知趣忙把黑豆兒從梧桐樹上放下來,黑豆兒翅膀一揮,化為一道黑色閃電,不知去了何處。 錦衣小孩兒縱身躍至梧桐樹上,漂亮的眼睛微微闔起,眉宇間隱現一支翎羽印跡,rou眼可見的無數靈氣蜂擁而至,自翎印之處被吸卷入體內。 知趣心下一動,這才想起來,他進來大半晌了,還沒見著孔雀呢。此時瞧見小孩兒眉宇間的翎印,不禁驚道,“天哪,你這小白??!小白,你變人啦!” 白癡! 孔白心下暗罵一句,輕哼一聲,不再理會知趣,只管一心修煉。 知趣并沒有如青一真人所言,借機修煉什么的。如今羅水仙是在化嬰,而不是已經化嬰,且如今谷中,羅水仙與朱鶴都在閉關,黑豆兒定是不知跑哪兒去修煉了??装滓环淮蠛孟嗵幍哪?,知趣哪里放心的下,不停的在水仙谷巡視,生怕哪里出了問題。 第六七章 水仙谷占地面積極大,若是以往,知趣想巡視一圈兒,即便有神行符在身,也得將將兩個時辰,如今有銀霜劍代步,只要半盞茶的時光。 知趣多精細的人,今水仙谷有天降異象,許多靈花異草紛紛趁此良機吸食靈氣,開花結果。知趣卻也顧不得收集那些寶貝花果,一門心思的專心檢查水仙谷的禁制。 其實即便水仙谷的禁制出了啥事,他也不會補救,但是,這樣巡查著,知趣就會莫明的安心。 就是夜里,知趣也沒有分毫睡意。 知趣剛從銀霜劍上跳下去,就見自己屋子亮出昏黃燈光,不禁心下大駭。知趣手握住銀霜劍,斂氣秉息,輕手輕腳的近前,心下已經恢復冷靜,他屋子里鑲了許多夜明珠,但是夜明珠光華明潤,并非這等昏暗之光。 知趣往眼上加一道透視符,透視符上符光一閃,知趣睜大眼睛,只見一只猙獰怪獸、眥著雪白利齒,瞪著銅鈴大的雙眼,張牙舞爪,朝著自己撲面襲來。知趣幾乎能聞到怪獸齒間腥膻的臭味兒,他當下雙手緊握銀霜劍,身體的全部靈力都灌注于銀霜劍之上。銀霜劍在夜色下散發著凜凜銀光,知趣瞅準怪獸,一聲怒吼,舉劍直劈—— 卻不想那怪獸厲害的很,一只爪子揮下,直直的撞上銀霜劍,就聽“呯”的一聲,銀霜劍自知趣掌中脫手而出。知趣倒退數步,虎口撕裂,流出血來。知趣顧不得這些小傷,掌中再現一根朱藤長鞭,知趣隨手一揮,朱藤鞭飛卷而出,直接捆住怪獸的身體,此時知趣并沒有不自量力的去殺怪,他一聲大吼,“小白,快來助我!” 知趣這里動靜頗大,孔白就坐在梧桐樹上修煉,再加上知趣的大嗓門兒,孔白覺著自己就算是個死人,也能給知趣吵醒。 孔白眼睛微睜,瞟知趣一眼,暗罵,白癡。之后,繼續閉眼修煉。 此時捆住怪獸的朱藤鞭已被怪獸掙得寸斷,知趣逃命不及,被怪獸一蹄子壓在地上,眼瞅著就要葬身怪獸腹中,知趣不禁悲從中來,喊了一聲,“娘誒——” 怪獸碩大的頭顱俯身,就要將知趣生吞進腹,誰知這怪獸只是伸出舌頭舔了知趣的嘴臉一口,接著“撲——”的一聲輕響,化為一根黑色羽毛,插在了知趣鼻孔。 知趣死里逃生,但是卻沒有半分慶幸的喜悅。他從鼻子眼兒里拽下黑羽毛,氣急敗壞的從地上跳起來,怒吼,“羅八哥兒——” 知趣跳腳的踹門進屋。 羅妖正倚在榻上自斟自飲的喝酒,錦衣華服,好不自在。見知趣進來,羅妖那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就你這三招五式,還瞎巡視個啥,真來個人,不夠人家一指甲彈的?!?/br> 知趣氣得了不得,衣裳上盡是泥土,手上還血淋淋地,瞧見羅妖再沒半點兒好氣,剛要找羅妖麻煩。結果看到被吊到屋頂當照明燈的物件兒,頓時嚇得手腳發麻,結巴的問,“你,你怎么把金蛋掛屋頂啦?你是不是人???”說著,忙踩到桌子上把金蛋從屋頂放下來,小心翼翼的抱懷里。幸而金蛋命大,不然有個好歹的掉地上,就只能做荷包蛋了。 “哦?!绷_妖手拈碧玉盞,天鵝般的頸項微仰,一盞美酒入腹,有說不出的瀟灑風流。羅妖道,“你這屋里又沒有照明的東西,難道摸黑啊。我看這金蛋在發光,就暫且借用一下?!?/br> 知趣自然也注意到金蛋不同以往的沉寂,周身竟散發著燦爛的金光,不知底細沒見識的人真的容易誤認為金子鑄的蛋。知趣摸了摸小金蛋,轉身把小金蛋放回以往常放的竹籃里去,那里頭還墊著軟軟的小褥子,絕不會硌到金蛋啥的。 把金蛋安置好,知趣心里的火氣也暫時熄了些。如此他連羅妖的一根羽毛都打不過,實在不是爭長短的好時機。 知趣隨手一道淡淡的靈力打入壁上夜明珠,夜明珠便自發的亮了起來,而且這種光芒溫和柔軟,并不刺眼。 室內光亮如白日,知趣問,“你怎么來了?”嘴里雖這樣說一句,知趣在心里對羅妖完全是前嫌盡棄,并不計較羅妖拿羽毛戲弄他的事。相反,他巴不得羅妖在他們水仙谷住下呢。他自己實力有限,若是羅妖肯幫忙護一護水仙谷,實在是在好不過。 羅妖薄唇上挑,微微一笑,倒還拿捏上了,“若你不想看到我,我這就走?”可惡的很。 知趣哪里肯趕羅妖走,徑自坐到羅妖跟前兒,自己從儲物袋里摸出只小玉盞,倒了盞酒。雖說他此刻急需羅妖支援,知趣卻沒有半分迫切。須知談判之中,有時候氣勢比實力都重要,否則稍一弱勢,便容易被人趁機而入。知趣只管端著酒盞,氣定神閑,不卑不亢道,“我們水仙谷的禁制,除了我們師徒三人跟黑豆兒外,也就師叔祖能自由出入了。只要師叔祖覺得現在走的話對得走我家水仙的信任,盡走無妨?!逼鋵嵵っ靼琢_妖會來的意思,羅水仙修為越高,在將來七星陣上越能有所作為,對羅妖拿回內丹的把握就越大。 羅妖怎么會走? 若是羅妖會走,他根本就不會來。 知趣明知此事,猶再提一提羅水仙對羅妖的信任之情,自然是想羅妖在維護水仙谷的治安上多多出力。 知趣從沒喝過修真界的靈酒。 修士不善于享受,靈茶靈酒啥的也貴。一般修士,有了靈石還去買丹藥法寶呢,哪里會浪費在靈酒之上。 這回沾了羅妖的光,正好借機嘗上一回。 誰知酒剛入喉,知趣一張黑面皮騰的便紅如融鐵一般,兩只水靈靈的桃花眼瞪得溜圓,感受到靈酒中的苦辣與充沛的靈力,嘴巴抿成一線,知趣將心一橫,一口靈酒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羅妖哈哈大笑,拍腿嘲笑知趣,“真個笨蛋,這是我自釀的烈酒,你也敢喝?!?/br> 知趣兩眼直瞪著羅妖,一句話未說,腦中神智已被靈酒燒得模糊不清,咣唧一聲摔到了地上去。羅妖笑了一陣,又覺無趣,知趣這一醉酒,倒沒個消譴說話兒的人了,豈不寂寞。 這樣一想,羅妖指尖兒微曲,凌空一彈,一道靈力射入知趣眉心,知趣遂悠然轉醒,但是后腦勺兒痛得很,往后一摸,一個大包。 知趣忍氣,從地上爬起來念叨羅妖,“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聲,戲弄我就這么高興??!” “自然是高興的?!绷_妖非常欠扁的回了一句。 三番四次的被羅妖戲弄,知趣簡直快要氣炸了,索性不理會這妖孽。自己往榻上一倒,就要休息,卻又忘了腦后大包,壓得一疼,心下更恨羅妖,卻也沒法子報仇血恨,只得側身生悶氣而已。 羅妖豈能看不出知趣的氣悶,他倒也知道適可而止,彈指為他將腦后大包給消了,喚知趣道,“過來陪我喝酒?!?/br> “我又不會喝?!绷_妖主動示好,知趣想著羅妖大有用處。何況羅妖主動來水仙谷幫忙,雖然性子惡劣,知趣只當這是鳥兒類通病,黑豆兒小時候也淘氣的很呢。于是,翻身坐起來,“我炒幾樣菜,咱們用來下酒如何?” 羅妖點頭。 知趣對于燒菜頗有心得,不僅是味兒美,經過知趣的實踐與在廚藝上的天分,知趣還能最大程度的保持飯菜中的靈力。 不大工夫,知趣就燒了幾樣小菜,一樣紅燒魚塊兒,一樣焦炸小黃魚,一樣油炸花生米,一樣小炒rou,外加一大碗魚丸紫蘿湯,以及一大鍋香噴噴的靈谷飯。冬天也沒有新鮮蔬菜,于是,一桌子的魚rou。 羅妖隨手一揮衣袖,室內的油煙味兒蕩然無存,倒是多了一縷花草木香。 知趣盛了兩大碗靈谷飯,與羅妖一人一碗,說他道,“光喝酒對身體不好,吃點兒正經飯菜吧?!?/br> 羅妖舉筷各嘗了些,對知趣道,“你手藝雖好,奈何食材不佳,待什么時候獵幾頭有品階的妖獸與你做菜,那才好吃?!?/br> 說到妖獸,知趣又想到一事,“師叔祖,小白化形了,你看到了沒?”小白到底是羅妖帶來的,當時也沒說要送給知趣。早先未化形時就是四品靈禽了,如今化了形,品階更佳,怕羅妖非要回去不可。 羅妖點了點頭,出奇的通情達理,“讓孔白繼續在你身邊兒吧,我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br> “那我就讓小白跟黑豆兒訂親啦?!笨装子羞@樣的本領,知趣想著先給黑豆兒占下才好。 羅妖唇角一抽,罵知趣,“你別白日做夢了。幸虧這會兒孔白在修煉,若是叫他聽到這話,不得活吞了你?!?/br> “哪有,小白脾氣雖然有些大,其實心眼兒不壞?!币郧翱装孜椿吻?,知趣就天天在孔白耳根子旁念叨孔白跟黑豆兒的親事。剛開始孔白還會撓知趣個滿臉花,慢慢的硬給知趣煩得沒了脾氣,隨他說啥。 “那你也甭一廂情愿,孔白是男孩子,萬一黑豆兒化形也是男人,這怎么處?”羅妖極力想打消知趣腦袋里非要將黑豆兒與孔白配對的幻想。 知趣不以為然,“我是男的,水仙也是男的,師叔祖也是男的。再說了,我家黑豆兒還可能化形為女孩兒呢?!闭f著,知趣將話鋒一轉,問羅妖,“小白不會是女扮男裝吧,看他生的那樣漂亮,哪里像男孩子呢?!?/br> “懂什么?我們妖族生就相貌極佳,根本沒丑的。何況,孔白的原身是孔雀呢?!?/br> 知趣親自為羅妖把盞,笑嘻嘻地趁勢打聽,“師叔祖,你既認識孔雀,那有沒有認識的,與我家黑豆兒同齡般配的小鳳凰,我也愿意替師叔養上一養呢。您瞧,外頭的梧桐樹我都種好了?!?/br> 羅妖嘲笑奚落道,“就算有鳳凰,瞧見你這幅尊容,也得嚇得不敢來呢?!?/br> “你知道啥?鳳凰可是上古神鳥兒,難道還像你這樣羽毛長見識短不成?”知趣自己又倒了盞靈酒,小口小口的抿著,“你別瞧我修為不高,相貌亦比不得你妖氣縱橫。但是,我自出生之后,從未做過任何一件虧心的事,我心里坦蕩,品行一流。再說,我家黑豆兒,也算是師叔祖看著長大的,這樣才貌雙全的孩子,師叔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成?” 羅妖想一想黑豆兒的禿頭,再對比一下知趣嘴里的“才貌雙全”四字,才算明白什么叫睜眼說瞎話了。 其實,羅妖對知趣的印象并不差,還有些回轉。羅妖早就到了,見水仙谷里不管是羅水仙還是幾只靈禽,都在趁機修煉,唯知趣忙忙碌碌的在檢查水仙谷的禁制。 知趣或許修為平平,但,這份心意實在難得。 連青一真人都說了,機遇難得,讓知趣趁機修煉,于修為大的裨益。 知趣卻情愿坐視機會消逝,一心都在水仙谷的平安之上。 著實難得。 尤其知趣體內還流著一半的羅夢仙的血液,卻有這等良心,實在比羅夢仙強上百倍。 一時,知趣與羅妖用過晚飯,又喝了些酒,眼睛餳軟,呵欠連連,忍不住對羅妖道,“師叔祖暫替我守會兒夜,我先睡一覺啊?!彼膊桓_妖客氣,拉開錦被,倒頭就呼嚕上了。 有羅妖在水仙谷坐鎮,知趣完全放了心,這一覺他就睡到了第三天早上。 眼開眼睛時,知趣只覺得渾身靈力充沛,精神抖擻,就是肚子那里沉沉的,低頭一瞧,羅妖的腦袋正枕在他肚皮上。 要說虧得現在的床大,若以往知趣用的小床,斷然不能這樣橫七豎八的躺來睡覺,面積不夠。這還多虧了孔白的好眼光,因孔白的窩就掛在知趣的房間,孔白這小子挑剔的緊,先時嫌知趣屋里的家俱擺設不好,還折騰了一場。后來知趣沒辦法,就讓孔白挑的家俱,如今一屋子俱是當初金蟒夫婦所用過的。 連同這張大床。 別說只躺他與羅妖兩個,就是再多兩個也躺得開。 知趣摸了羅妖的臉兩把,原意是想擰兩把把人叫醒,奈何羅妖這妖精,臉蛋兒不光看著好看,摸起來也好摸的很,一把年紀,還既滑且嫩,水豆腐一般。知趣的手一挨著羅妖的臉,當下心軟,立時自發的改擰為摸了,還摸了一回又一回。羅妖睜開眼睛,含笑問,“黑炭,你這是在調戲我、吃我豆腐、占我便宜呢?” “你快壓死我了有沒有?”知趣搬開羅妖的腦袋,給人抓個正著頗有些沒面子,知趣輸人不輸陣的唧咕著,“你還躺我肚子上了呢?跟我同床共枕的,莫不是看中我了?我可告訴你,我正室的位子一定是水仙的?!?/br> 知趣自床間起身,知會羅妖一聲,“你看著點兒我家水仙,我去谷里轉轉?!?/br> “真個沒羞沒臊的,水仙是應過你什么,就你家水仙,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绷_妖刺了知趣一句,翻個身準備再睡一覺的模樣。 知趣回頭催他,“你可別睡死過去?!?/br> “滾吧滾吧,啰嗦死?!?/br> 羅水仙化嬰,在羅氏家族都是頭等大事。 整個水仙谷的異象,別說羅家人,就是羅浮山也給驚動了。羅浮真人與靈碧真人嘆道,“羅水仙之天姿,世所罕見?!?/br> 靈碧真人倒不覺什么,他跟羅水仙又不是頭一天認識,“他本就天姿出眾,掌門師兄又不是頭一遭知曉?!?/br> 羅浮真人輕嘆,“話雖這樣說,但是有幾個金丹破碎之后還能重結金丹,之后不過四年就能化嬰的人呢?朱牧已經兩百歲了,若再不能結丹,此生無望?!?/br> 說到心愛弟子,靈碧真人亦有說不出的感嘆。朱牧以往也是難得的天才,二十幾歲就筑基了,他是單系冰靈根,羅浮山的重點培養對象,故此一進山門就安排在靈碧真人門下修煉。誰知朱牧自到筑基后期,幾次結丹不成,至今已蹉跎至兩百歲。 若非朱牧靈根出眾,羅浮真人亦不會有此感嘆。 靈碧真人也沒什么太好的主意,有關結丹的要點早已經與朱牧講解過了,連帶各項供給,均是上上等,奈何朱牧屢結金丹不成。 羅浮真人忽道,“靈碧師弟,你與羅水仙交情不錯,待羅水仙結丹后,要不跟羅水仙商量一二,讓朱牧去羅水仙那里住些日子?!?/br> 靈碧真人道,“師兄是想起吳知趣的事情了吧?” 羅浮真人倒不否認,先是嗔一句,“這羅夢仙也是,好好的孩子,取這么個名兒。唉,這吳知趣我是沒見過,不過聽說先時不過煉氣三層的五靈根,羅水仙調理幾年就能輕松筑基。朱牧靈根難得,資質亦是一等一的,這樣放棄,未免可惜?!绷_浮真人并沒有說靈碧真人不如羅水仙的意思,朱牧一直結丹不成,羅浮真人都親自教過他幾年,亦無效果。 靈碧真人道,“羅水仙并不是好說話的人,暫且一試吧?!?/br> 羅浮真人點一點頭,“若羅水仙提出什么條件,盡可答應?!辈恢皇菫榱酥炷?,亦是為了結個善緣兒。羅水仙這等本事,只要不早死,將來前途無可限量。羅家這一代子弟,無人能出其右。 羅水仙尚未化嬰成功,便已被無數人打了主意。 羅浮山算是善意的,自然還有咬牙切齒,嫉妒到不行的。譬如,崔家邵寧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