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無皮

    顧羲之的榻前遠遠站著三個高矮不同的人影，黑暗中并不能看清全貌。

    刺鼻的腥臭味和□□腐爛的味道卻是自他們身上傳出的。

    顧羲之心下大駭，卻不能動不能發聲，不知是在夢中亦或是被鬼壓了床。

    他只能眼睜睜瞧見三個黑影朝他慢慢走來......

    月光透過窗欞照進書房，顧羲之終于看清了三個人影.....不?。?！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三個血糊糊尚且滴血的人形紅rou。

    三雙黑白分明又不滿血絲d額眼球就掛在眼眶里，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滾落下來。它們沒有嘴唇的嘴巴對著顧羲之一張一合，像是急切地對他說著什么，關關開開的黑洞里，不時涌出一股又一股的黑血，順著身上半斷不斷，粘連一片的碎rou一滴一滴淌了一地。

    那是三具被剝了皮的人體，肌rou紋理清晰，輕顫收緊，任誰都能看出這些人是被活生生剝去了外皮，劇烈的疼痛就被定格在它們僵硬的肌理中。

    夢醒后，顧羲之尚能保持鎮定，想著可能是與什么沖撞了。第二日一早，他便去了趟佛牙寺。燒香拜佛，請高僧誦經，去去晦氣。

    然而，當夜又是一模一樣的夢境，真實到他甚至能感受到近前的三具剝皮尸體，跟昨天的三具又有不同，還隱隱聽到幾名女子撕心裂肺的抽泣聲......

    第三日一早，顧羲之天剛蒙蒙亮便駕臨香火鼎盛的道觀，從三清觀主那里求得鎮宅除祟靈符若干，張貼于府邸各處，將書房門窗，床榻周圍粘了個徹底。

    然而，不粘還好，這一回剝皮尸一來到來了四個......

    淡定如顧羲之也難免開始慌張失措，而身處高位又避會談及此事。如若讓有心人得知，定然議論他人品有垢才會招引邪物上門。

    反復思考之后，顧相大人這才親臨卓府拜訪，畢竟卓千澤自小就被高人收入門下，十幾年下來，本事定然不凡，收拾些邪門歪道，不入流的行尸走rou肯定沒問題！

    “......所以顧某此次前來的目的就是想請卓公子在祭祖這幾日在宰相府幫我施施法，鎮鎮宅即可?！鳖欞酥?。

    雖然場景驚恐，但并沒有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顧羲之除了幾夜無眠，精神不濟，也并無其他不適。

    “如顧相所說，幾具剝皮尸只是站在你榻前不停地張嘴，并沒有其他行動？”卓千澤還是第一次聽說，邪祟跑來禍人，就只是想來嘮嘮嗑，還是組團多人次輪番上陣。

    “的確，雖然看不清五官相貌，可我能確定三日內的尸體都是不同的?！薄?.....”卓千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覺此事透露著說不出的詭異之處。

    “千澤，既然是顧相所托，你就過去看看，要是真能幫上些什么，也不枉為父送你入仙門修煉一場?！弊扛搁_了口，顯然對自各兒的愛子信心十足。白云城中卓家鏢局要是能跟宰相掛上關系，必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卓千澤暗自叫苦，卻又只能含笑點頭，誰知道自己的法術會不會在緊要檔口突然失靈？

    嗯，還是拉上玥無暇穩妥些！

    “這個自然，不過我二師兄陪我下山探望父母，千澤也不好將他一人留在卓府，他可否與我一同前往相府？”

    “當然，求之不得！”顧羲之一聽玥無暇的來歷，眼中不由得亮了幾分。

    特別是玥無暇周身所散發出的出塵之氣，令他不由心生敬佩。

    美的事物最令人向往。

    “卓千澤，別忘了你還有個師妹！”玥澤吐出個果核，終于拍拍肚子，不再吃了?！澳銕е鴰熜?，那也得帶著師妹我才是！”

    卓千澤只能點了點頭，既然她敢自稱尊號，那有幾個妖物自保一下也不是什么問題。

    “好好，師兄就帶你去見實見實！”

    宰相府府邸坐落在繁華市井之處，白云城中心，卓千澤和玥無暇被安置在書房與臥房中間的廂房之中，玥澤住進了女眷居所。

    她原本還不情愿，可一到后院，不知怎么瞧庭院中的荷花池子入了眼，自動放棄要跟他們住在一起的打算，開開心心地坐在池旁，赤著玉足，在水中調戲魚兒。

    好一幅美人戲水圖！

    不知情的家丁仆役還在猜想，是不是宰相大人又要納妾，不住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卓千澤、玥無暇跟在顧羲之身側整整一日，親見他主持宗族祭祀大典，在他周圍并無一絲邪氣環繞。倒是顧夫人聶氏，令卓千澤多看了幾眼。

    她不但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更難得的是一雙深情不移的眸子無時無刻不注視著顧羲之，訴說情意，羨煞旁人。

    卓千澤與玥無暇對視一眼，朝聶氏努努嘴兒，輕聲低語。

    “瞧瞧！有這么好的媳婦還令娶9房小妾，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玥無暇，以后你可不行這樣！”

    “......”玥無暇似是有些意外他會說起這個。

    “媳婦是要疼的，一個就夠了，納妾什么的可使不得！”他連連搖頭，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與你何干？”很意外，玥無暇反問了一句，眼眸避過玥無暇，飛快掃向別處。

    “當然相干！納妾之事關乎家宅安寧，不可等閑視之！我說不能納妾，那便不能！”卓千澤道。陸子銘算是他的摯交好友，陸遙算是好友jiejie，憑她對玥無暇那股子熱乎勁兒，他有理由相信玥無暇早晚逃不出她的“魔爪”。

    若有一日，陸瑤嫁給玥無暇，為了對得起好友，自己當然要把玥無暇給看牢，順便向陸瑤賣個好，或許還能換來點兒好處也說不定！

    沒辦法，陸家的好吃的實在是太多了，想起來就叫人流口水。有機會定要帶著玥澤去瞧瞧。

    想到玥澤，卓千澤臉上浮現笑意，他還是不太能適應身邊除了玥無暇之外，還跟著另一個女子，還是七彩炫蘭本體比較順眼。

    突然展現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陽，突如其來擊在玥無暇的胸口，越來越炙熱的溫度慎入胸口直達心頭，引來心臟一陣狂跳。

    玥無暇的嘴角兒極快地微微上揚，眼眸中流動著些什么。

    一閃間又消失無蹤……

    夜闌人靜，三更已過。宰相府內靜悄悄的，除了幾盞懸掛在窗沿下的長明燈之外，并無仆役守夜。

    邪祟尚未除盡，顧羲之無心召妾室相伴，更不愿讓他人知曉，落人話柄，是以秉退左右，只說玥無暇和卓千澤等人是兒時玩伴，過府小住幾日。

    正是有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夜半三更，玥無暇、卓千澤雙雙飛上屋頂，找了一處高點，鳥瞰四周。

    剛開始，卓千澤尚能抖擻精神，凝神屏氣放出靈識感受周圍異動。然過不了幾個時辰，就坐在玥無暇身側昏昏欲睡起來。

    玥無暇推推東倒西歪的卓千澤。

    “此處有我，你可小睡片刻?！?/br>
    卓千澤強睜開眼皮，迷離地瞟了他一眼，晃晃頭，抬起右手狠狠地掐在右臉頰上。

    “嘶......好痛！”

    頓時，精神了幾分。

    “......你這又是何苦？”玥無暇淡淡地掃了一眼過被卓千澤掐住右臉。

    光滑的肌膚上，像是染上了一層潤澤的胭脂，在皎潔的月光的映襯下，在配上他勉強睜開的明亮眼眸，竟別有一番動人的風情。

    玥無暇被那一雙清澈詼諧，又深不見底的眸子所誘，不知不覺中伸出手指，以指腹輕輕在卓千澤臉頰上揉了揉......

    指間溫潤的觸感，令玥無暇不由自主地輕顫著。

    卓千澤愣住了。

    卓千澤愣住了。

    卓千澤愣住了。

    玥無暇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神情。如此專注、真實。

    令他不知所措......

    時光在這一個刻靜止，曖昧的氣息悄然滋生。

    玥無暇可真好看......卓千澤滿腦子里都是玥無暇這張臉

    一樣的眼一樣的眉毛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唇，可換了一幅表情，怎么就如此不同？只是嘴角兒那么輕輕一勾，專注地凝望一人，為何那么的......那么的......

    卓千澤也說不清道不明，木然開口，只隨心蹦出一句。

    “二哥哥，你真好看！”

    “......”玥無暇。

    “......”卓千澤。

    玥無暇的手突地收了回來，不可自制地血往上涌，幸而夜色深沉，不易察覺他紅了耳根。

    卓無暇略顯尷尬地干咳了幾聲，覺得自己言辭卻有不當之處。一個端方雅正的堂堂男兒被自個兒說成好看，不生氣才怪！

    “那個，玥澤那丫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好幾個時辰沒在眼前晃，也不知道如何了？”卓千澤呵呵笑了兩聲，趕緊岔開話題，連自己都覺得這岔子打的是相當勉強。

    玥無暇并不覺得，反而正色已對?！芭?？你關心她？想念她？”

    那個不正常的玥無暇消失不見，寒氣逼人的皓月君回來了。

    “當然！好歹也養了她10年，又是看守又是施肥，童養媳都沒這么難伺候吧！況且，你不也跟著出了不少力？該管教之處必然要管教管教！”卓千澤道。

    “她來歷不明，還是不要太過接近?！鲍h無暇道。

    “好好好，知道了！”卓千澤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根本就沒往心里去。想著過幾天去挖蓮池挖些藕，拌上些蜜糖，只要拿把扇子順風扇上一扇，定能引出玥澤來。

    一連三日，風平浪靜，家宅安寧。

    顧羲之在書房獨眠三日，玥無瑕和卓千澤就在屋頂守了三夜。

    別說什么無皮尸體，連只野貓的影子都沒瞧見。卓千澤是平添了兩個黑眼圈，玥無暇還是周身整齊的令人發指。

    商議之后，決定再守一夜，如若還是無所獲，卓千澤便留下傳生聲蟻，都留在白云城的這段時間里可隨時趕來應援。

    “玥無暇，你猜猜今晚會不會有意外驚喜？”坐在屋頂喝了一口桃花釀，卓千澤一邊小酌一邊道。那股子瀟灑自在的勁兒，哪像是捉妖？分明是來賞月的。

    “白云城有妖物，而且來歷不小，若是它想要隱藏，恐怕難以追蹤?！鲍h無暇很肯定地說。

    話音剛落，背后一個黑影一躍而至。驚的卓千澤一躍而起，拔出清文。

    手中的酒壇掉落屋檐，滾落而下。

    靜悄悄的夜色中響起清脆的碎裂聲，桃花釀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