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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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黃海警官沒把我放出公安局,反而送入了拘留所。 我是個高中語文老師,卻被關在狹窄陰暗的牢房,身邊躺著殺人犯與強jian犯。剛進來就被揍了幾頓,我拼命反抗,卻被他們拳打腳踢打得更慘。黃海警官審問我時,發現我臉上的淤青,便關照看守給我換牢房,獄友變成小偷與詐騙犯,起碼打起架來不太吃虧。 度日如 年的這幾天里,我的未婚妻一次都沒出現過,包括我那無所不能神通廣大的岳父大人。 黃海說他去找谷秋莎談過,盡管不告訴我詢問的內容,從他沉默的目光里也看不出端倪,但我有種可怕的預感,讓自己一下子冷到冰窟里,即便悶熱的牢房擠滿了人。 這是老天爺對我去年夏天做的那件事的報應嗎? 6月16日,星期五,我被黃海警官釋放。他說根據這些天來的調查,無法判定我與柳曼被殺有直接關系,殺人現場沒有我的指紋或毛發,柳曼的尸檢結果也與我無關,警方傾向于我確實是被人陷害的。我幾乎要撲倒在他懷中,這個親手把我送進監獄的男人,居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戴上谷秋莎的爸爸送給我的手表,這是我被逮捕后由警方保管的,還有我的錢包與鑰匙。終于照到了鏡子,摸著幾乎被剃光的頭,憔悴的眼袋與傷痕,鬢角第一次冒出白發,仿佛不是二十五歲,而是即將躺進棺材的老頭。 在看守所里度過的十天,絕對是此生最漫長的十天。 出去以后,我把身上的鈔票都花光了,只夠買一件新衣服。我獨自去了澡堂子,感覺身上與頭發里有數不清的污垢,用盡了好幾塊肥皂,幾乎要把皮膚搓破,這才坐公交車去找未婚妻還好錢包里的月票沒丟。 趕到谷秋莎工作的教育出版社,門房說社里正在開重要會議,谷秋莎已關照過他,如果我來找她的話,讓我先回家去等她。 回家? 半小時后,我來到充滿油漆味的新家門口,位于鬧中取靜的市中心,十二樓的電梯小高層。前兩個月,每逢周末我都會來監督裝修。掏出鑰匙塞進鎖孔,卻怎么也打不開,敲門也沒反應。隔壁的老太太出來,說昨天有人來換了鎖芯。 憤怒地踹了一腳房門,又心疼地蹲下來摸了摸,還是留下一個深深的凹痕這是我自己的家啊,我是怎么了?腳趾頭火辣辣疼起來,我一瘸一拐地下了電梯。 夏天,氣溫超過了三十攝氏度,公交車上散發著各種汗臭味。我昏昏欲睡地靠在欄桿上,車窗外從密集的樓房,變成稀疏的建筑,直到大片荒野,還有煙囪噴著白煙的鋼鐵廠。 公交車在南明路停下,兩堵漫長的圍墻間,是一道學校大門,掛著“南明高級中學”的銅牌。 星期五,住宿生們離校返家,大家驚訝地看著我走進校門,無論老師還是我帶的學生,沒人敢跟我說話。我看到了馬力和他的室友,就連他們也在躲避我,同學們如潮水般散開,讓我變成一塊干涸的島嶼。 “申老師,請到校長辦公室來一下?!?/br> 身后響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回頭看到教導主任嚴厲的臉他怎么還在這里?關在監獄里的不該是他嗎? 我一言不發地跟著他,踏上樓梯的拐角時,他低聲說:“前幾天,那個叫黃海的警官來找我了,你果然把我那些事都說出來了?!?/br> 半句話都不想說,我能猜到他要說的話你有證據嗎?你拍下照片了嗎?這件事我已經跟校長匯報過了,誰會相信一個殺人嫌疑犯的話呢? 沉默著來到辦公室,老校長的面色慘白,不停地拿手帕擦額頭的汗。七年前,是他親手給我頒發了見義勇為的獎狀,也是他決定保送我到北大讀書。三年前,又是他在校門口熱烈歡迎我回來,給我騰出住宿的地方。就在上個月,他還說要登門拜訪我的未來岳父。 “申老師,很高興你能回來。今天,我已向全校師生傳達了一個重要決定鑒于申明老師在我校的行為不端,違反了人民教師的基本道德,為維護我校的聲譽,給予申明開除公職的處分,特此通知!” 我宛如雕塑凝固許久,才理解他的意思,平靜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對于這樣的反應,校長有些意外,跟教導主任對視了一眼,搖頭說:“對不起,還有一份通知因為相同的原因,上面已經批準,給予你開除黨籍的處分?!?/br> “好吧,我只想告訴你們我是清白的,更沒有殺人,連警察都相信我的話,為什么你們要這樣做?” “申老”校長意識到我不是老師了,“小申啊,你才二十五歲,未來的路還長著呢,不要灰心喪氣,誰沒遇到過坎坷呢?像你這樣名牌大學畢業的,總能找到合適的工作,說不定在外面還發展得更好?!?/br> “開除我的公職與黨籍是誰的意思?” “你別誤會啊,這都是市教育局領導的指示,學校也沒人提出反對意見,黨支部全票通過了?!?/br> “市教育局領導?上個月,局長還找我談過話,說我是重點培養的對象?!?/br> 校長背過身嘆息:“此一時,彼一時也?!?/br> 他在趕我走,我也不愿像條狗似的跪下來求他。 教導主任送我到樓下,在我腦后輕聲說:“哦,申老師,還有件事啊,你的那間寢室,學校會為你保留到周一晚上,這兩天請收拾好行李吧,周二清早就要改造成乒乓球房。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盡管說?!?/br> 我的肩膀都要抽搐,戰栗了半分鐘,憤怒地回頭打出一拳,這家伙早就沒影了。 晚風帶著夾竹桃花的氣味吹來,我像個死人站了半天。 食堂關門了,我卻并不感到饑餓。 回到寢室,屋里已被翻得亂七八糟,地上全是我的藏書,學生們的考卷也不見了,反正再也不是語文教師,對我來說唯一重要的是慌張地趴在地上,臉貼著地板到處搜尋…… 翻箱倒柜,終于在角落的垃圾堆里,發現了那串暗淡的珠鏈,我緊緊抓在手心,小心地清洗,放到嘴邊吻了兩下。 今夜,我耐心地收拾房間,恢復到被捕前的樣子。我打消了給未婚妻掛電話的念頭,可以想象打過去是什么結果,就讓谷秋莎和她的爸爸睡個好覺吧。 關燈,上床,再過三天,這張單人床也不再屬于我了。 還有我新房里的那張席夢思大床,未來將會屬于哪個人? 第一部 黃泉路 第七章 第二天。 1995年6月17日,清早,我換上一身干凈衣服,坐著公交車前往市區,或許能趕在他們出門之前…… 說來可笑,第一次上女朋友家,我既激動又笨拙,手里提著各種落伍的禮物,讓谷秋莎奚落了一番。倒是她的爸爸平易近人,作為大學校長,跟我討論教育界的問題。幸好我做足了準備,說了一番別有見地的看法,讓他刮目相看。 九點整,我來到谷家門口,整了整衣服與頭發,顫抖著按下門鈴。 門里許久都沒聲音,我跑下去問門房,才知道他們父女昨晚出門,有輛單位轎車來接走了,據說是去云南旅游。 抬頭看著太陽,我任由眼睛刺得睜不開,腦中未婚妻的臉也烤得融化了。 忽然,我如此強烈地想去見一個人,假如世上的人都拋棄了我。 正午之前,來到一棟六層公寓,我按響了四樓的門鈴。 “誰???” 四十歲出頭的女子打開房門,手里還拿著炒菜的勺子,疑惑地看著我這不速之客。 “請問申援朝檢察官在家嗎?” 其實,我認識她,但她似乎不認識我。 沒等對方回答,有個中年男人出現在她身邊,皺起眉頭說:“我知道你來找我干嗎?!?/br> 我一句話還沒說,他就把我拖進家里,他關照妻子回廚房繼續燒菜,便讓我坐在沙發上,又關上客廳房門。 “她知道我是誰吧?” “是,但她有七年沒見過你了?!边@個叫申援朝的男人,給我倒了杯茶,“你的臉色不太好?!?/br> “你已經聽說了吧?” “申明,我們的事情有人知道了嗎?” 看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只能報以苦笑,他最關心的果然還是這個! “我從沒說過,可不知什么原因,上個月突然在學校里流傳了?!?/br> “顯而易見,有人要害你?!?/br> “簡直就是要殺我!” 他在客廳里徘徊了幾步:“有誰知道這個秘密?” “除了現在這房間里的三個人,還有我的外婆以外,不會有其他人了?!?/br> “不要懷疑我的妻子,她永遠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口的?!?/br> “我上門來可不是問這個的?!蔽译y以啟齒,但事到如今只有來找他了,“你能幫我嗎?” “幫你清洗嫌疑?” “警察都把我放出來了!他們也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只是外面的人還不清楚罷了?!?/br> “其實,我很擔心你要是真被冤枉了,公安把你的案子送來檢察院立案公訴,我這個檢察官該怎么辦?” 申援朝有張20世紀80年代國產電影里英雄模范人物的臉,每次聽他說出這些話來,我就會生出幾分厭惡。 “如果我死了呢?” 這句話讓他停頓了幾秒鐘,擰起眉毛:“又怎么了?” 于是,我把昨晚發生的一切,包括我被開除公職與黨籍,以及未婚妻 一家躲避我的情況,全部告訴了這位資深的檢察官。直到我再也無法描述想象中的明天,低頭喝干了那杯茶,竟把茶葉也咬碎了咽下去。 他冷靜地聽我說完,從我的手里奪過茶杯,輕聲說:“你最近做過什么事?” “沒有什么特別的啊,準備結婚,裝修房子,帶學生復習高考……” “你做過對不起未婚妻的事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已經二十五歲了,該知道我問的意思?!?/br> “我” 看著這個中年男人的眼睛,我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你有事瞞著我?!?/br> “對不起,我想我不能說但我現在面臨的不是這件事?!?/br> “所有的事歸根到結都是一件事,相信我這個檢察官的經驗吧,我跟無數罪犯打過交道,我知道每個人作案的動機,以及他們的內心在想些什么?” “拜托啊,我不是殺人犯,現在我才是受害人!” “你還太年輕了!但你告訴我的話,或許可以救你的命,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你的機會?!?/br> 我解開衣領看著窗外,太陽直射著他的君子蘭,而我搖頭說:“不,我不能說?!?/br> “太遺憾了!”他走到我身后,在耳邊說,“你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餓了嗎?在我家吃飯吧?!?/br> 還沒等我回答,他已去廚房關照妻子了。 中午,我也無處可去,等到主人夫婦端上飯菜,這是我第一次在這里吃飯。 幾周之前,南明高中開始流傳兩個關于我的謠言 第一個,就是高三(2)班最漂亮的女生柳曼,與班主任老師申明發生了師生戀,最瓊瑤的版本說我們是《窗外》的現實版,最重口的版本居然說柳曼請了幾天病假是專門為我去做人流的。 第二個,說我的出身卑賤,并非如戶口簿上記載的那樣。而我七歲那年被槍斃的父親,與我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生我的母親是個輕薄的女人,我是一個帶著恥辱與原罪來到這世上的私生子。 好吧,關于我是私生子這件事,并不是謠言。 給予我生命的這個男人,就是此刻坐在面前、與我共進午餐的檢察官申援朝。 但我從不承認他是我的父親,他也不承認我是他的兒子。 不過,他的妻子早就知道這件事,她應該想起我是誰了,卻沒有對我表現出敵意,反而不斷給我碗里夾菜。說實話這是我被關進監獄以來,吃到的最豐盛可口的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