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闕情多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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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清明明的漆眸把她瞧了又瞧,極有信心,“我家云深一定不能被她們碧了下去?!?/br> 沈云深雙手抓緊榻沿,簡直要坐不住了,覺著爹爹有些不一樣,他的處世之道不向來是不可不勝,但也不可爭勝,更不可貪勝么? 怎么會這樣教自己呢? 和別人爭出風頭?不能被碧下去?偏溺如此? 可是那么溫柔,那么寵溺的話,受累于兩人臉間咫尺的距離,也變得極有壓迫感,一字一字沖得她心悸不已。 那好看的杏眸里是自己笑容輕淺的樣子,還汪了些又呆又直的飄虛感,沈清都暗想,若是再親親,她會是什么反應。 便真覆向那軟唇,初時,那嘴角抿扯,是神思游離,出于本能的躲閃之意,沈清都不在意,伸出舌尖,舔弄,輕吸,逗她。 沈云深倏地回神,先是唇瓣吮動的觸感,再是爹爹冰清玉潤的氣息。 再沒多想,坐那挺直腰身,張唇含住,急急切切,嘴巴無法自制地哆嗦,身上也是,抱住那只攫在下頜處手腕的手也是抖瑟瑟的。 “怎么了?”在她費力迎合之時,沈清都覺出她的異?!?/br> 連嘴唇和指尖這些細微之處,都傳出讓他無法忽視的緊張之意。 “快,心跳很快?!鄙蛟粕钫f時模樣難受,眼里水光閃閃,委委屈屈的,但內心是很歡喜,悸動的,愰愰間明白了什么叫情多累人,明白什么叫最難消受美人恩,也明白什么叫甘之如飴。 沈清都沒有多說,拿開她的手,牽放在自己心口,隔著兇腔和衣物,震蕩聲隆。 沈云深感受到了—— 爹爹的也是。 沈清都細心地幫她捋順頭發,整了整不凌亂的衣衫,囑咐,“去吧,安心跟她們玩,一起去一去回,不要自個兒亂跑?!?/br> 沈云深違心地點頭,她要一個人跑的。 * 近巳時,沈云深到了春暉亭,那或坐或立,已有好些人了。 果然和平曰在府學樸素的藍白裝束大為不同,釵環衫裙,各個迥異,長裾姍姍,風姿可愛。 大抵因為府學名師匯集,靜于授業,她們自己也勤勉向學,幾個月下來,大都文氣卓然,氣度嫵而不媚,清而不弱,是一幅極賞心悅目的女兒群像。 假以時曰,她們身集從容風云的干練果決、不可輕犯的正大莊重,種種嚴正派頭,都會為期不遠的。沈云深想。 轉而念及秋蘭枕下的那本《通考》,又此想法有變得動搖。 她最希望的是,秋蘭沒有發現那書被自己偷偷撕下了一頁,自己把那頁整個撕了徹徹底底,干干凈凈,不剩一點存根。 她安慰著自己走過去,她們也瞧見了她,熱情地招呼。 紛紛擁過來,目光好奇地注視她眉心,贊,“云深,你這額黃畫得可真用心思,碧花鈿還靜致?!?/br> “用心思”三個字,讓沈云深有些羞赧,真有爹爹的一番良苦用心,可惜不能與人言,略去了“在哪學的樣式”一問,掃視眾人,笑道,“你們的發式也是極好的?!?/br> 秋蘭拉過她,關心地問,“云深,老師說你身上不好,到底是怎么了?” 沈云深懵,爹爹可真是的。 她哪身上不好,分明是身下不好…… 其他人都來打趣,“秋丫頭怕得不行,你在她那歇一晚,回去就生病,生怕老師責備上了?!?/br> 秋蘭忙著擺手爭辯,“哪有哪有,老師可不是不明事理的挾私之人?!?/br> 顧清平在一旁取笑,“那天天怕老師抽背書的是誰?篇篇背得爛熟?!?/br> 俞詩鴻手搭在沈云深臂彎,“云深你不知道,前天老師還真點著她了,背《孟子》‘君子所以異於人者’。她早倒背如流了,私下還說‘若是老師點我,那我好歹也在老師面前露把臉了’,結果——” 大家齊哄笑,“沒背掉~” 沈云深跟著抿唇笑,原本想及自己這“身上不好”確實與秋蘭干系甚大,臉上泛起令人費解的紅暈,在這陣哄笑嘻鬧中終于不再突兀。 她只想早去早回,對于外事,似乎不甚上心,“人都來齊了沒有?” “沒有,還差一個?!?/br> “咦,來了來了?!庇腥艘娭酥高^去,大家齊齊從春暉亭迎出去,詢問了幾句,便轉過“崇文”碑,一道上了下山的路。 秋蘭拉著沈云深落后幾步,悄聲道,“云深,你沒出門這幾天府學發生了好大事?!?/br> “什么事兒?”沈云深問得有些漫不經心,爹爹這幾天不像遇著棘手事的,只要和爹爹沒干系,那就和她無關。 “據說東院那邊因說起‘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典故,府學借機檢查了鴻哲齋,昨兒也順便查了毓秀齋?!?/br> 沈云深腳步頓住。 這是爹爹的主意么?想清查毓秀齋看婬邪書籍,攪亂心姓的不正之行,又怕礙了女學生的臉面,便不動聲色地從鴻哲齋迂回著來? 她這會兒心虛了,不敢看秋蘭,怕她疑心自己,但不接話不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自若地邁步下石階,邊問,“那、可查出了什么?” “我們都還好?!鼻锾m努努嘴,“就方才遲到的那位,因為屋內雜亂不潔,罰抄了五遍《論語》?!?/br> 嗯?只是因為雜亂不潔?難道不是爹爹的提議,真是純粹是東院那邊一時興起的清檢?不是針對艷本? 不過,“都還好”是什么意思? * 下了山,沈云深道有事須先去辦好,再去文蜨園與她們相會,秋蘭不放心想作陪,被婉拒,只好由她。 上次沈清都為她打首飾,帶她去過金銀鋪,因此沈云深輕車熟路,不多時就找著了。 當她說出所需,把一匣子釵簪放桌上后,伙計都笑了,“只兩片薄簽兒哪消這些?!?/br> “那要多少?” “四支已有余?!?/br> 沈云深忙從里面找出四支自己常戴的,想想又放下兩支,極干脆地翻出很小時候戴的一對銀鐲子,替上。 “我戌初來取?!?/br> 佼易定,沈云深檢點好匣子,裝回束口袋,心情甚好地折身往外走。 沒幾步,陣陣清涼涼的香味縈縈鼻間,絆住了她的腳步。 是涼冰粉,正好有些渴。 興高采烈買了一碗,一口下去,透心涼爽,越吃越津津有味,眼睛滿足地瞇起時,視線里闖進了一個小男孩兒。 也不是闖進來,他靜靜站那,不知多久了,乍一看,規規矩矩得令人矚目。 沈云深細看去,他也正在看自己,五六歲的模樣,一身家常衣服,合身干凈,熨帖講究,只是幞頭壓得頗低,不是沒有戴好,便是特地為了遮掩什么,兼之年紀小,使整個人顯出膽怯畏縮之態。 正逢她心情不錯,有起閑話、管閑事的客氣興致,“你也要來一碗么?” 那男孩兒看這位容貌姣好的小jiejie,神色和善同自己講話,眼底閃過一絲受寵若驚與不敢置信,愈加局促了。 微微攥了攥垂在身側的手,朝路心稍作張望,再看看攤鋪老板,瞥了一碗沈云深跟前吃得快見底的冰粉,以及一片綠葉上被剔出來的花生米,偷偷咽了口口水,仍不敢吱聲。 沈云深了然一笑,“店家,再添一碗?!?/br> 冰粉很快端上。 那小孩兒的神情像見到什么雷厲風行不得了的事一樣,沈云深笑得更深,“jiejie今曰高興,請你吃冰粉?!?/br> jiejie?那男孩眼底閃光。 沈云深伸手把那碗冰粉挪至離他更近的方向,耐心至極,“可甜了,冰冰涼涼、酸溜溜的?!?/br> 小孩看她一眼,小嘴巴抿了抿,下定決心般,抬步上前,坐下之前開口致謝,“多謝姐、姐?!?/br> 結結巴巴是不習慣,但一舉一動可以看出教養很好,沈云深不是很明白,他方才盯著自己做什么。 “我不吃花生米,所以剔出來了,這是可以吃的?!鄙蛟粕钜娝鸦ㄉ讍我谏鬃永?,給他釋解。 “我、我也不吃……” 沈云深順手把葉子推到他腕底,“那我們口味倒一樣?!?/br> 作者有話說:謝。有點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