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闕 你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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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子好吃么?” “……” “那你叫云深,我就給你?!?/br> “……” “彩哥兒,叫云深,云深?!?/br> “……” “唉,她想三天就聽到你說話兒呢,你開開口,讓她高興高興?!?/br> 爹爹是在為她迫不及待訓鸚鵡么? 昨晚誰說不是一日之功來著? 她不過隨口一問,爹爹就一早爬起來教鸚鵡學舌?為的是它早早講話來哄自己開心? (*^__^*) 嘻嘻……爹爹能做到這樣,自己已經像漬在糖水兒里了,根本不用鸚鵡召喚,也甜蜜蜜。 鸚鵡不一定能哄到她,但爹爹一定能。 沈云深一確定這一點,這小心肝兒啊就撲騰撲騰,跳個沒完。 爹爹還在哄鸚鵡,用溫厚醇和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念她的名字,不厭其煩,耐心耗不盡似的。 矮油,再待下去,沈云深覺著自己會忍不住應聲,趕緊擺著小手臂,顛著腳尖,一蹦一蹦地走開,背后像插著一對揮得飛快的翅膀,樂得都找不著北了。 “你是怎么了呢?老是聽不見我講話?!备毂郾蛔ё?,耳邊傳來一聲抱怨。 沈云深登時傻愣,自己這是跑到哪去了,還一路神游,沒擺出傻樣吧。 轉身見著來人,肩膀放松一跨,反咬一口,“你走路聲音呢?!?/br> 秋蘭姑娘嘴角一抽,“我是一路從那邊叫著你過來的,你自顧臉紅傻笑,一句不應,不知在想什么?!?/br> 臉紅?還傻笑? 沈云深心虛,假咳一聲,轉過話由,“你不是去東院了么?” 秋蘭姑娘剛要說,瞧見走過來的一群人,住了口,臉色更不好看了。 那些人越走越近,夾雜著胡咧咧的碎語,“女學的人學問才情也不過如此”、“自古才女也不過詩文可觀而已,治國平天下向來不關女子事”、“那位知府小姐心氣也太高了”。 沈云深聽了幾句,再看看秋蘭姑娘,便有了猜測,難道在雅集上鬧出了不愉? 那這些書生也真是枉讀了孔孟,與同學逞口舌之快。 又聽,“一葉知秋,由此及彼,可見她們夸為天人的沈師長也未必名副其實?!?/br> 了不得,連她爹爹都牽扯進來詆毀,沈云深原本是無動于衷的,現在如何肯作壁上觀? “站住?!?/br> 秋蘭姑娘精神一振,站在一旁小拳頭興奮地握起,她是要出手了么,還單挑一群,刺激。 那群書生應聲止步回身,打量了幾眼,她梳著可愛溫婉的垂鬟分肖髻,身著鵝黃衫子白蝶裥裙,腰間束著素色絲絳,站在那里娉婷裊裊。 站在當中的那個揚了揚下巴,挺胸拱手,“有何指教?” 秋蘭姑娘湊到沈云深耳邊,“這個人叫趙謙孫,最囂張,一點也沒見謙得跟孫子似的?!?/br> 沈云深腰板筆挺,閑閑負手,“自然是指教你們不可目無尊長,要尊師重道?!?/br> “你……”趙謙孫實實被拿到了短處,即使方才詆毀沈清都的話不是出自他的口。 瞧他們被噎著的樣,秋蘭姑娘在心里默默給沈云深豎起大拇指。 “沈師長的弟子,論起來我也算一個?!睆U話,她可是最根正苗紅的,說話、走路、吃飯、讀書、作文,爹爹無所不教,“你們若有比試,我自該有份?!?/br> 沈云深這話說得從容無懼,氣定神閑地生出一股叫人不敢怠慢的高深莫測。 霸氣!秋蘭姑娘底氣大足,語氣也跟著響亮,“怎么樣?敢不敢比?” “誰不敢!比就比,剛剛我們比的是楹聯,現在也以它定勝負,如何?”趙謙孫算有幾分才氣的,就是年紀不大,沒受過磨礪,性子沖。 “哎,等一下?!庇幸蝗硕嗔艘环菪难?,攔起,“我們輸了收回那句話,你若輸了又當如何?” 沈云深愣了下,她沒想過輸的,想了想道,“此后見你們我自當退避三舍?!?/br> “好!如此說,我這正好有一上聯,‘此地安能長???’”趙謙孫急搓搓地就出聯。 句子平平,如隨口反問,但不止宜情,還機鋒暗藏,亦可狡詞歧義為“此地安,能長住?!?/br> 沈云深略低眉眼,食指敲了下石桌,淡淡道,“其人好不悲傷?!?/br> 嗯,其人好,不悲傷. 趙謙孫那些人表情僵僵,居然對得又快又無懈可擊,比方才那些人敏捷多了。 “該我了?!睂Ψ饺绱瞬挥押?,沈云深若成心連爹爹也不能饒,何況他們,“誰剪金柳?是君家堂前王謝燕?!?/br> 秋蘭皺眉,這個不是很難吧,她覺得自己勉勉強強也能對得上。 趙謙孫更不屑,這有何難?不假思索,張口便對了出來,“何銷紅燭?為吾輩胸中李杜詩?!?/br> 沈云深意味深長的笑,還不曾綻出來,旁邊竹徑里傳來一聲愉悅的嗤笑。 趙謙孫敏感地循聲望去,他對得不工?哪個敢嘲笑? 謝經綸? “謝疏影,你什么意思?” 相較趙謙孫火氣沖沖的,謝經綸手舉折扇撩開竹枝,從容邁步,不慌不忙,“她戲你是尋常百姓呢,你還紅袖添香夜讀書,趙二,好脾氣好耐心?!?/br>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他家堂前的王謝燕子,可不是說他是尋常百姓呢! 趙謙孫氣得想拍腦袋,愿賭服輸,又不能如何,一把拉過謝經綸來,不由分說按坐在石凳上與沈云深對峙,“她們比不過,你不服,我輸了,我們還有這位呢,贏了他,我們才服氣?!?/br> 沈云深眉頭微皺,心想,“哦,原來他就是謝經綸?!?/br> 不過是誰她都不怕,為了爹爹,誰來她也要把氣勢撐起來,把他比下去! 謝經綸的想法卻非常單純,以為同門之間,以切磋來消遣光陰不是壞事,但為了逞才斗氣,實在不必,本無心卷涉進來。 但這沈家姑娘還挺有趣的,那奉陪一下也無妨,“那我出一聯,請小師妹賜教?!?/br> 沈云深頷首,“不敢?!?/br> 謝經綸這才慢慢吐詞,“‘金水河邊金線柳,金線柳穿金魚口’?!?/br> 并無深長寄意,不過有疊字,有分句,前后還用了頂針格,是文字游戲,也不易對,他就是想試探試探她。 沈云深于對對聯很有捷才,順口就是,“玉欄桿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頭?!?/br> 本人挺淡定的,可是身后的秋蘭姑娘興奮不已,乃至激動地錘了她一錘。 對面的謝經綸,也一臉驚愕,這是他自己無意間琢磨出的一上聯,苦思冥想,沒對出來,她對得何其工整,不費吹灰之力,驚愕不免化為了滿滿的贊嘆。 趙謙孫那些人瞅瞅謝經綸的表情,知道他們又輸得一敗涂地…… 沒等他們喘口氣,一聽沈云深道,“該我了,小園豬食菜?!?/br> 啊哈? 小園豬食菜?秋蘭姑娘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算什么上聯。 趙謙孫等不得謝經綸了,趁機揶揄,“你也才盡了么?什么小園豬食菜,俗不可耐,小爺光對來不算本事,還要度化了你,給你這上聯鑲鑲金玉,‘高嶺鹿含花’如何?” 坑、坑、這家伙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呢? 謝經綸沒有勝負心,此時也不想說話了。 “還‘古道馬銜枚’呢,照你這個對法,要一百聯也有?!鄙蛟粕钭谀切表?,含笑自得。 趙謙孫被噎得氣結,“你、那你對個絕無僅有的來!” “自然是‘一棍打出來’?!?/br> “什么一棍打出來,粗魯至極?!?/br> “豬都在園子里吃菜了,自然要‘一棍打出來’,你還有心思看‘高嶺鹿含花’,菜不要了?真讀腐了書的,不知變通如何治國平天下,你……” “沈云深,你放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