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
陸錚一路追隨著地上的血跡,來到莊園后山的一處林子里。 沿途經過山腹,他才發現這座莊園修建得內有乾坤,山洞里面極大,一個洞套著一個洞,洞洞相連,猶如一座迷宮。 若打起仗來,這里就是最優良的防空洞。難怪楊宗賢聽說政府圍剿莊園,沒有一絲緊張,原來早就做好充分準備。 現在洞里已經沒有人了,顯然轉移完畢。一些洞里還堆著些被丟棄的武裝裝備,陸錚找到件適合在叢林偽裝的沙漠迷彩戰斗服套上,衣服原主人的身材似乎和他差不多,大小還算合適,這樣不同于狼牙的外軍款式的作戰服,混在莊園混編的武裝部隊中,更容易魚目混珠。 山腹的墻上有小小的觀察孔,陸錚向外看了看,才驚覺自己正在半山腰的位置,居高臨下的優勢使他輕易的發現林中有隊伍移動的軌跡,讀出方向后,果斷提槍追上。 特種兵的先頭部隊使用40火開道,濃重的火舌點燃了海洛因燃燒的嗆人味道,堆積貨物的倉庫,熊熊燃燒的火焰沖天而起,幾乎染紅了半邊夜幕。 素問拖著奄奄一息的傅曉雅,艱難而緩慢的一步步向前移動著,冷不防,一簇火焰就在她腳邊的位置爆炸。 “啊啊啊——”她嚇得尖叫起來,戰爭從沒有一刻離她這么近的發生在眼前。 即使演習,也只是空有悶響的空包彈,和淡黃色煙霧的假炸彈,何曾見過威力巨大的40火? nongnong的黑煙散去后,隱約看到遠處有一隊人向自己走來。 他們臉上涂滿了油彩,槍口掃過,對著自己。其中一人高聲大喊:“放下武器——中國陸軍不殺戰俘!” 熟悉的聲音……是顧淮安! 素問激動的站起來,剛要揮手大喊,一顆子彈嗖的滑過她臉頰。嚇得她如同被定身般釘在了原地,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本能的舉起雙手,連“救命”也不敢喊了,直到兩個持槍對著她的特種兵走近了,看到地上躺著的傅曉雅,聲音一沉,向背后說:“雪狼,是傅軍醫——” 手臂上戴著狼頭袖標的狼牙戰士們紛紛聚攏,這才有人看清素問的臉。直腸子的項前進沒忍住,最先問出來:“弟妹,你咋在這里???” “……”素問被嚇得呆了,愣著半天答不出話。 顧淮安撥開人群,看清素問的臉,又蹲下查看地上的傅曉雅,一見她胸口槍傷,迷彩后的臉頓時凝重起來,對著無線電耳麥急促的喊:“呼叫天狼,請求直升機救援,這里有人受了槍傷?!?/br> 他將坐標又重復了一遍,才回頭看已經完全虛脫了的素問。 在行動前一天,他就已得知聶素問從家屬樓失蹤的消息。只因這次行動重大,無暇分神去管這件事,正打算任務結束后回去派人找一找,卻沒想到她一個人能跑到這里來。 “見過陸錚了?”他問。 素問木木的點頭。 顧淮安松了口氣,見到傅曉雅中槍,他本能的想,陸錚可能兇多吉少。他不愿見到任何一個戰友有損傷。 “知道他去哪了嗎?” 素問緩過勁來,指了指后山方向:“對方一個頭目中槍逃跑了,他去追擊了?!?/br> 顧淮安稍作思考,迅速的作出決定:“野狼,留下來照顧傷員,其他人,跟我去后山?!?/br> 話音落,狼牙的特戰隊員已經入風一般急速前進,倪況被留下來照料受傷的傅曉雅和素問,等待直升機的救援。 倪況對被留下來沒有一絲怨言,端起槍,開始警惕的查看四周情況,涂上迷彩的臉,顯得猙獰而嚴肅,與平常嘻嘻哈哈的上尉模樣差了遠了。 等待的時間,焦灼而靜寂。直到螺旋槳的隆隆聲由遠及近傳來,震動著素問的耳膜。一架標著軍區的直升機在頭頂盤旋,與倪況通過無線電確認后,緩緩降落。 倪況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傅曉雅,又看了看素問:“先救傷員?!?/br> 從直升機上跳下來的兩名急救軍醫抬著擔架跳下來,在倪況的幫助下將傅曉雅放上擔架,再抬進直升機,三人小心翼翼,通力合作時,不知是誰眼尖,看見轉身跑開的聶素問,大叫了聲:“哎,你上哪兒去?” …… …… …… 莊園后山的叢林,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天然屏障。枝葉掩蓋的大洞庫中,堆滿了人,有許多都穿著沙漠迷彩,基本上都是窮兇極惡的恐怖分子。 他們的武器裝備大多是沖鋒槍,少數使用的是狙擊槍和火箭筒,采用的是外軍型號,裝備非常專業先進。 波剛走到正在試槍的楊宗賢身邊,隨口問了句:“傷成這樣了還能用槍?” 楊宗賢不屑一顧:“習慣了就好。傷手用順手了,打起來也是一樣?!?/br> “放心,他們絕對攻不進這里的,不如和我一起去林子里散下步,怎么樣?”波剛顯得非常樂觀。 楊宗賢猶豫了一下,不置可否。提槍與他一起走出洞窟。 “只要我們這里沒叛徒,他們就絕對找不到這里?!睏钭谫t看著洞口的偽裝,篤定的說。然后彎腰,把一把手槍塞到了軍靴里,大步向山洞后的茂密森林里走去。 走過的幾個武裝哨兵,見到他們,都恭敬的行了禮。 這里到處都是放出去的游動哨,波剛見此,也不由放松了心情,呼吸著山間清涼干凈的空氣,看著草木蔥蘢和鳥啼蟲鳴,舉起大拇指贊揚:“難怪你們兄弟能霸占邊境的毒品生意這么多年?!?/br> 以往與他們交易的毒梟,基本上過個兩三年就會被抓捕或者銷聲匿跡,隱姓埋名到國外逃命去了,只有譚曉林和楊宗賢,盤踞中緬邊境十三年,屹立不倒。 黑夜里道路不清,素問跌跌撞撞,只覺得腳下的路越來越不平坦,泥土蘊集了夜露的水汽,變得軟軟的,沿著山腹,就這樣越走越高,林子也越來越密,耳邊能聽到隱隱約約的潺潺流水聲,四周一片寂靜。 安靜得好像不是真的。 在這里,真的會有戰爭爆發嗎?素問疑惑。 突然,沖天而起的飛鳥,此起彼伏不絕于耳的鳥鳴聲一齊爆發,那只有一個原因。 林中有人。 這一瞬間,在林中搜索的陸錚,懵懵懂懂的素問,和散步中的楊宗賢,腦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楊宗賢沉吟片刻,對波剛說:“快回去,叫他們準備戰斗?!绷种袧撊肓瞬簧偃?,而且來意不善。 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愈加如履薄冰的聶素問,剛一抬腳,忽然被什么力道一把拉過,躲在了突出的大石后面。 素問剛要尖叫,一只帶著泥土氣息的大掌已經遮住了她的口鼻:“別出聲,是我?!?/br> 熟悉的聲音……是陸錚!她終于找到他了! 陸錚背靠著一棵參天大樹,卻沒有與她再多說一句,從腰間拔出的手槍放在耳邊,在黑夜中靜靜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另一只手,則緊緊的抓著素問。 林中死一般的寂。 對方顯然也有所察覺,并沒有輕舉妄動,似乎都隱藏了行蹤,銷聲匿跡了。任何一方先動,可能就會暴露在對方的目標下。 一切重歸于寂,陸錚這才松了口氣,轉而看向素問,壓低了聲音斥責:“我不是讓你帶傅軍醫找大隊治療嗎,你怎么又回來了?” 素問也不甘示弱,怒目圓睜,聲音卻是壓得極低:“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到了,傅軍醫已經被直升機接走,現在是我自己的事,你沒權命令我!” 陸錚湛黑的眸子瞪著她,仿佛燃燒著熊熊怒火,卻又拿她絲毫沒有辦法。 “你知道這林子里有多少恐怖分子嗎?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變成槍靶子……” 話未說完,已經被素問一根食指壓在唇上,他龜裂干涸的唇,乍一接觸到她柔軟細膩的皮膚,仿佛觸電了般愣住了,怔怔的看著他。 “噓……你再大聲點,我們都變成槍靶子了?!?/br> 半晌,陸錚哭笑不得。他是真被氣瘋了,一個特種兵輪到她來提醒自己了。 他平復了一下,冷靜下來后,問:“你剛才說,雪狼帶隊追進來了?” 素問點點頭。 陸錚從衣服口袋里摸出剛才在防空洞里搜索到的一臺無線電收發設備,將無線耳麥戴上,試圖找到狼牙的信號波段,聯系上顧淮安的位置。 耳麥里不斷傳來滋滋的電流聲,陸錚試了幾次,都只有受到干擾的微弱信號??磥?,對方恐怖分子在這座林子里,也是采用無線電的聯絡方式。 素問滿懷希冀的看著他,見他眉頭緊皺,就知道情況恐怕不好。嘆了口氣,剛想轉身,忽然“哎呦”一聲叫出來。 聲音剛一發出,她就下意識的捂住嘴,四下看看,沒什么意外,才放下心來。 倒是陸錚,放下手里無線電,撥過她的肩膀,問:“你怎么了,哪受傷了?” 素問垂下頭,沒有說話。 陸錚敏銳的察覺到她右腳似乎有些異樣。 “腳崴了?” 素問吃驚的望著他,心想他怎么知道,半晌,低低的“唔”了聲。跟郝海云智斗的時候,就拉傷了大腿上的筋骨,她一直忍著沒說,現在又一個人穿過山洞來到密林,自嘲的想想,自己是不是也該去報個什么女子特種兵了。 陸錚似乎沒有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緒,仍然自顧自的數落:“……看你身上全是灰,怎么就不能聽話點呢?”說完就蹲下身,抬起她的腳。 素問有點受驚的閃開,一下子意識到他是要為自己脫鞋。想起上回一脫掉鞋子,自己丑陋猙獰的腳,這會子,估計也好不到哪去。她有點不自然的說:“我自己來……” 陸錚壓根沒理她,直接捏著她的腳腕把鞋子脫了下來,是她從部隊出來時穿的一雙登山鞋,又粗又笨的套在腳上。 陸錚的動作看起來粗魯,其實用力很小心適當,手指輕柔的滑過她腫起的腳踝,帶來微微的酥麻感。 素問輕輕的哼了一聲,陸錚想了想,捋起自己袖子,將上臂湊到她面前:“咬著,別出聲?!?/br> 素問愣了愣,陸錚已經捏住她受傷的腳踝部分,她疼得差點脫口大叫,趕忙低頭咬住他的手臂。 陸錚一手托著她的腳踝,另一手扶在上面,找了下感覺,五指一齊用力,突然一擰,一扭,素問覺得一股閃電般的銳痛犀利的像自己劈來,頓時眼睛眉毛都皺成了一團,牙齒不自覺的用力,在他上臂的皮rou傷留下了一圈齒痕。 過了一會,腳踝的疼痛減輕,素問才吁了口氣,松開嘴,看到那深深的牙印,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 陸錚連眉毛都沒皺一下,捋下袖子,又轉過來對她說:“身上還有么,我看看?!?/br> “啊……?”素問徹底呆了,他的意思……該不會叫她在這脫衣服吧。 陸錚瞪她一眼:“啊什么啊,穿這么少也敢到叢林里來?!?/br> 昨天她穿露背出席晚宴他就有意見了,那么大一塊明晃晃白亮亮的背,露給這些犯罪分子看,太便宜他們了,真想把他們捉到時,一顆顆眼珠都挖下來。因為中緬邊境屬于亞熱帶熱帶邊緣,氣候濕熱,所以素問早脫了穿來的沖鋒衣,換上當地少數民族的單薄服裝了,跟傅曉雅那天穿的一樣,自然是十分清涼的。 陸錚順著她受傷的右腳向上摸去,自然的掀開那類似裙褲的服裝下擺,很明顯看到她大腿內側拉傷的痕跡。 他的目光變得幽深,粗糙的手指輕輕點觸在上面,素問情不自禁的輕顫,他的力道很輕,如果她閉上眼睛,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一點點碰觸,再一點點向上。 這樣的撫摸,卻完全沒有一點點色(蟹)情的意味,不含欲念,不念動機。 只是緩緩的在查看她受傷的地方。 素問把頭向后仰著靠在樹干上,閉著眼,不敢睜開,不敢看他。 那會讓她哭泣,即使心里告訴自己這是在戰場,不該有多余的雜念,可她知道,自己會哭。 感官世界里是一片漆黑,偶爾有夜風吹拂過她的面龐。然后,她感覺到陸錚的氣息逼近,他的唇碰到了她的,與此同時,有溫熱的液體落下,滴在她的唇角。 卻不是她自己的淚。 那水跡滑進她唇里,是咸的。 素問抬起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陸錚順勢彎下腰,將臉埋進她的胸口。 低低的飲泣,是的,她沒有聽錯,他在哭。微濕的感覺一直熨透她的衣料,直達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