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蕭媛平常在家柔柔弱弱的,與下人也為善。阿姨頭一次聽她這么凌厲的聲調,總歸她也是家里主人,只好摸出鑰匙來,打開門。 蕭媛這時臉色才好起來,柔聲笑了笑:“沒事,你下去吧,我等他回來?!?/br> 阿姨不放心,走到樓梯口,又回頭看了兩眼,越發覺得古怪不安。 蕭媛到這個家里的時候已經十二歲了,雖然還小,該懂的也都懂了。大太太,也就是蕭溶的母親,還在的時候,撐著一口氣,也不允她進門。為這事,夫妻倆不知道吵了多少回,蕭溶的母親始終堅持著那句話,錢可以給,房子,車什么都可以給,就是不讓這私生女踏進蕭家的大門。 后來蕭溶母親癌癥去世,蕭致遠就開始想方設法的要把蕭媛和她的母親接進來,到底是老蕭家的血脈,蕭司令也不忍心丫頭這么小流落在外,發了話,小的可以接回來,大人絕對不能進門,也算是對得起剛剛去世的原配夫人。 蕭致遠覺得對不起這個小女兒,讓她們孤兒寡母的,在外面吃了許多苦,所以接回來后格外溺愛,幾乎是恨不得連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她。 母親尸骨未寒,那賤人生的小野種就堂而皇之的走進蕭家,和他們生活在一塊兒,當時年紀輕輕的蕭溶,怎么也無法釋懷,他恨這個丫頭,連帶著母親死不瞑目的恨。他看不慣她每天穿著漂亮的白裙子,打扮得像個公主似的在他眼前晃,看不慣父親對著她,總是輕易的露出寵溺而慈愛的笑。 蕭家人一直是從政,直到蕭太太嫁給蕭致遠時,將娘家的企業一并嫁了過來,并更名蕭氏,蕭家才在商界有了立足之地。所以,蕭氏是蕭太太遺囑上寫明了要傳給蕭溶的。 然而當時年僅十六歲的蕭溶,還手無實權。 他發誓要替母親,把這個野種趕出家門。 四年后,蕭致遠與陸文漪的婚事告吹,蕭司令為了彌補這個丑聞,終于點頭同意讓蕭媛的親母進門。 四年,他無能為力,不僅沒能趕走蕭媛,還讓她的母親也登堂入室。但他卻不是一無是處的草包。 終于,讓他發現蕭媛一直在逃避學校每年一度的體檢。 在某次蕭媛感染流感后,他利用醫院的朋友,弄到了她的血樣,托人進行了dna對比。 結果…… 果然不出他所料。 蕭媛,不過是那賤女人離開了父親后的又一段艷情的產物,卻想借此把這野種送入豪門,來個麻雀變鳳凰? 在把這件事告訴父親之前,他單獨把蕭媛約出來,以哥哥的身份??粗桥⒋┲釔鄣陌咨?,天真的仰著臉喊他哥哥,因為他突然間轉變態度對她和藹起來,而興奮得不能自已。 他特意選了家金碧輝煌極盡奢華的會所制餐廳,在一間封閉的私密性極佳的包廂里,他請她吃上好的新西蘭小牛排。 歐洲貴族皇庭式的裝潢擺設令這個天生的窮丫頭惶惶不安,他們坐一張很長的餐桌,面對著面,一個在桌頭,一個在桌尾,中間隔著不知道多遠的距離。 他就是要讓她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讓她打消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桌上擺著冰桶和濃郁的郁金香,蕭溶好整以暇的切著上好的牛rou,一塊快放入口中。而初次嘗試西餐的蕭媛,只是費力的與刀叉做著搏斗。 他甚至體貼的把牛rou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后與她交換餐盤,在蕭媛那兩個字“謝謝”還未出口時,輕松的問道:“這樣高級的酒店,你從沒來過吧?牛rou,不是你光用蠻力就能割下來的,而是要用技巧。也對,這樣的東西對你來說,是過于奢侈的,自然不懂什么技巧?!彼州p松的割下一塊牛rou,沖著她冷笑。 聽到這,蕭媛才發現來者不善。 此后再沒有人說話。一直到她隱忍著怒氣吃完這一頓西餐,要站起來告辭時,蕭溶才慢吞吞的取出一只文件袋,隔著偌大的餐桌滑過去。 蕭媛已經離開座位的身體又慢慢坐回去,莫名其妙的拆開文件袋。 那時候蕭媛已來到蕭家四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原本枯瘦的小臉蛋上煥發一種蘋果般的誘人光澤,身材也發育得非常好,十六歲的她,已初具女人的資本。 那張臉,在看到血樣報告,dna報告等一系列數據后,變得慘白。 天真的小女孩,幾乎下意識的就將那薄薄的紙片撕得粉碎。 “你盡管撕,不夠的話,我可以多打幾張讓你撕?!?/br> “……” 女孩瞪著他的眼睛猶如銅陵,里面充斥著急怒和不置信。 “你恨我,是嗎?”蕭溶漫不經心的問。 蕭媛不答,只因腦中正在高速運轉著,該怎么辦,怎么辦,才能來得及,挽救這個漏洞! 恨,當然是恨之入骨。 恨這個隨時能毀了她的男人。 這樣的生活,她得來不易,她絕不愿再回到那陰濕的窄道里,去過那種食不果腹的日子! 她試過懇求:“我一直在想盡辦法的討好你,你給我臉色,對我不冷不熱,我都能笑著接受,就是這樣你也一定要堅持把我趕出家門嗎?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沒有什么原因,就因為——你是野種?!笔捜艿臏喩砩l著冰涼的氣勢。 聽到這,蕭媛一直強忍著的脾氣再也控制不住,將刀叉往桌上狠狠一放:“蕭溶,你是蕭司令的長孫,你母親是蕭氏的千金總裁,你生來就含著金湯匙,要什么都可以心想事成。你擁有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十輩子都賺不來的錢,名譽,和地位,但是你卻偏偏不肯放過我這么一個小角色嗎?我在你家到底礙著你什么了,不過是一口飯一副碗筷……” 蕭溶聽著聽著,忽然笑了:“是,我是有很多錢可是那跟你有什么關系?我就是施舍給狗,也不會施舍給你們母女!你媽拿走了我媽最重要的東西,現在還想進門來,讓我喊她一聲媽?既然你們母女倆能做出這樣丑陋的事情,難道還怕我說給爸爸聽嗎?你們既然有能力,就用你們的能力在蕭家留下來呀!” “你可知道,我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br> 留下這句話,蕭媛知道,他們再沒有談攏的可能。 她甚至不敢回家,怕回去后,等待著的,就是蕭致遠和蕭溶一樣冷酷無情的臉。 那晚,她一直磨蹭到很晚才回去,然而她想錯了,蕭致遠因公出差,當晚并沒有在家。蕭溶還跟如常一樣獨來獨往,盡管她和母親想盡辦法的討好他,他也吝嗇到連句話都懶的說。 如果事情暴露,她跟母親,都將會被趕出家門,如果不幸惹得蕭致遠震怒,她們恐怕會過得比以前還不如。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會想到那樣下作的辦法。 蕭溶說她賤,那樣刺耳的字眼,她也不過是笑笑,從不反駁。 她可不就是賤嗎? 她知道蕭溶每晚睡前都有喝咖啡的習慣,她從幫傭阿姨手中接過咖啡,把以前在龍蛇混雜的地方弄來的那種藥投進去,然后敲開他的房門。 “我不是說過,任何人都不準進我的房,尤其是你,和你那個媽!” 意料之中的冷臉。 她不惱,也不氣餒,可憐巴巴的遞上咖啡:“我要幫阿姨送過來的。晚上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br> 蕭溶冷漠的打量她:“別以為裝可憐我就會放過你。你和你媽干的好事,我一定會告訴爸爸!” 她亦不作聲,看著他喝下咖啡。算準了時間,半個小時后再來敲他的門。 一切和她預想的一樣,又有那么一點兒出人意料。 被下了重劑量藥的蕭溶果然失去了常態,不復那冰冷的冷嘲熱諷的外表,他一把拉過她把她按到床上的時候,身體guntang的像一座火山。 那時候,蕭溶還是個潔身自好的大好青年,沒有玩小明星的嗜好,也沒有花名在外。 那時候,蕭媛也才十六歲,在學校都沒跟男生牽過小手,更別說親個小嘴什么的。 當蕭溶毫無章法的扯掉她的衣服,像久病的人急于尋找出口般的刺入她的身體時,她絲毫沒有那種計劃得逞如愿以償的欣喜,有的只是整個人被劈開來似的痛。 鮮血淋淋漓漓的灑在床單上,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身上的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那給她冷臉,不屑多看她一眼的男人,在欲望面前,卻抱緊了她,將她折騰了整整一夜。 男人終于偃旗息鼓的睡去時,她腿疼腰疼屁股疼全身都疼,腿合不上,連坐都坐不起來??粗采夏且粸┭E,她有點自嘲的想,這下可好,連證據都齊了。 薄暮晨光透進窗簾的時候,她扭過頭,看著伏在自己胸口的那張漂亮的臉。這世界真是不公平,有錢的人連生得都比別人好看些。那張生人勿近的臉,頭一次以這么近的距離放大出現在自己的安全范圍以內,帶給她一種新奇的感覺。往下掃,是他的肩,背,腰和長腿。并不單薄,還有種勻稱的力量美。依稀記得就是這副窄腰勁臀,昨晚在她身上像電動馬達似的耕耘不止,讓她到現在還爬不起來。 至今還記得蕭溶醒過來時的樣子。他的一只手繞過她的胸環抱著她,身體貼在她的皮膚上,涼而滑膩的感覺,然后他慢慢睜開眼,安全而無害,像抱著一只抱枕。 直到那只抱枕在他懷里動了動。 蕭溶罵她“滾”的時候,她是真的差不多用滾的姿態翻下他的床的。因為雙腿又酸又軟,實在站不住了。但她還記得赤身裸體,裹著張被單站在他門口提醒他床單上的血跡。 “爸爸要是看到了,不會放過你的。你說他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你?” 這種事情,怎么來說,吃虧的都是女性。何況她還未成年。捅出去,就是蕭溶強x未成年少女,那女孩還是他meimei!蕭家丟不起這個臉! 彼此都有了把柄,誰也不怕誰。從此蕭媛走在蕭家客廳里都有底氣多了。 那之后數日過去,蕭溶果然沒把dna報告拿給蕭致遠看,蕭致遠仍舊把她寶貝的眾星拱月似的,連帶著蕭溶也對她和氣多了。 就算只是表面上的。 以前,蕭溶可是在外人面前都不給她留一分情面。 只是她一直忘了,在她驚慌失措滾下他的床時,他震怒之后,扔下的一句話:“蕭媛,你敢做出這樣的事,就要有勇氣負的起責任?!?/br> 窗外,暮色小雨還在淅淅瀝瀝下著。蕭媛走到床邊,俯身,趴在碩大無比的床上。 黑色絲質床單好像幽暗的海底,而她還記得自己大汗淋漓,發絲凌亂的躺在這床上的樣子。她就像一只海星,沾滿了汗水的頭發是海藻,她蜷曲著自己的觸角,任他掌舵,在海中沉沉浮浮。 她慢慢閉上眼,用臉頰貼著冰涼而滑膩的床單,就像那一天清晨醒來,貼著他冰涼而滑膩的皮膚。她覺得舒服極了,也適意極了,差一點就要睡過去。 啪—— 墻上的壁燈被人按亮。 蕭媛坐了起來,看著蕭溶站在門口,不冷不熱的看著她:“誰準你進來的?” 蕭媛的神態顯得困倦,聲音也帶著絲慵懶:“又不是沒進來過,在這床上都不知睡了多少回了?!?/br> 話一落,人已被蕭溶從床上揪著衣服拎起來,摜到了地上。 她后腦勺撞在床柱上,是歐式的大床,四角都是鋼筋的用料,撞得她眼前直冒金星,半晌才在昏暗中找著蕭溶的方向,慢條斯理的說:“你比我早離開醫院,這么晚了才回來,不是早該在外面找女人瀉了火了嗎?怎么還這么大的火氣,專門來找我出氣了?!?/br> 見蕭溶不吭聲,坐下來后就只顧著找煙,她又大了膽子,從地上爬起來,單腿跨刀他膝上,抱著他的脖子,好像小女孩似的撒嬌:“哥哥,打也打了,你看我都親自在這等著給你賠罪了,消消氣吧,好嗎?” 蕭溶沒找著煙,正添堵,理也不理她,扭著頭笑:“作踐自己給誰看呢?以為我會心疼?你一天不挨抽骨頭癢是吧?” 蕭媛就像個笑臉娃娃,任他怎么冷嘲熱諷,多難聽的話,都能笑的出來。唯一一次,她不笑了,還是他逼她去醫院打掉孩子那次,她當時看著他眼淚就掉下來了??伤矝]說什么,后來還是乖乖的去把孩子給做了。 女人,心軟罷了。他也只當那幾滴眼淚是女人的多愁善感。就是他不吭聲,她敢要這孩子? 她往他腿上又蹭了蹭,推著他胸口把他按在床上,眼波流轉,像是那零星的雨絲里映襯著的燈光,幽幽燁燁,一閃一閃。 “下午在醫院里惹你生氣了,今晚……讓我好好賠罪吧?” 男人終于分出眼來看她,幽暗的雙眼,在黑暗里像只獸。 這晚他也確實像個禽獸一樣,把她像個煎蛋似的翻過來翻過去不知道折騰了幾遍。好象是真的為了讓她賠罪,他故意弄得她很疼,讓蕭媛不經意又回想到第一次的那個晚上,那種整個人被當中生生劈開來的疼痛。 與禽獸做交易,不管怎樣,到最后被吃得骨頭都不剩的,永遠是自己。 * 蕭溶的動作很快,第二天,就安排素問換了家醫院住院。 素問被護士七手八腳的剝光,換上住院服按在床上時,終于忍不住發怒:“你們這是干什么?沒錯,我是懷孕了,可是現在才兩個月,用得著這么快就住院安胎嗎?” 她說完,見護士們仍不松手,只是面面相覷的看著蕭溶,不禁用力,甩開一個護士的手:“放開!我有手有腳,還沒虛弱到要你幫我換衣服?!?/br> 這時,蕭溶終于抬手,示意那些護士們走開。 素問迎著他,只覺得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緒,似冷,似熱,似復雜,似無謂。 “不識好歹?!笔捜芡蝗灰崎_了目光,朝病房的沙發上走去。 他肯說話就好,一切還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