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混亂
天灰蒙。 起風了。 雪花夾雜雨水,將院里染成濕濘一片。 梅樹迎著雪雨,枝尾晃動搖曳,杜丹人坐在房內,感受帶了水氣的寒風透進窗子,帶給自己一絲清明。 她望著窗外發呆。 大爺踏入屋內,見到的就是這景象。 他直接走了過去。 “事我聽說了?!?/br> “……嗯?!倍诺冗^頭來,輕輕應了聲?!卞羞b怨我???” “你已決斷,怨或不怨又如何?” “也是?!?/br> 大爺清明。都做出決斷了,再問也是討個原諒,求個心安,未免矯情。 杜丹輕吁口氣。 “是我不對?!?/br> 先前她的選擇傷爺,后頭的選擇傷三人,在三夫和東方穆謹間,全給傷了遍。 瞧她模樣,谷逍遙鼻子哼了哼氣。他在她身旁坐下。 “知道你與他有情份,既已決斷,便如此了?!?/br> 她愣愣瞧他。 “老瞧你為那人傷神,瞧得煩,他要進宅里來,也該安下心了?!边@位難得耐性開導?!奔茸鹉銥槠拗?,這些決斷已在意料內,你愿顧及我等意愿是好,卻沒必要將自己陷入郁結?!?/br> “郁結于心,傷身。妳給注意?!?/br> 大爺表情仍是有些面癱的兇悍,可話語卻是另一回事。杜丹心中五味陳雜,面對夫婿包容,似乎喜與不喜都不是……她最后伸手,輕輕圈上他的腰,將自己埋進他懷中。 “……謝謝?!?/br> 抱歉的話被隱下,成了道謝。大爺摸摸她的背,表示理解。 不管心里樂意與否,既然已經決定支持她,便不需要多余的話。 外頭天暗下,今兒本是三爺陪寢,那位卻沒出現。大爺、二爺皆已表示過態度,但在鳳臨目睹一切經過,三爺在回宅的路上一路安靜,而后更是將自己關回房,沒了動靜。 杜丹有心想與他說話,可車上幾度問答,他都只是搖頭不語。 ……季敏那兒,可能過不去。 想起他的性子,杜丹嘆氣,卻不知如何勸解。 終究是自己不是。 日落日升,連過數日,平時最是粘杜丹的三爺,卻是久久不見人影。 杜丹試著過去尋他,可這位讓二才擋著,誰也不見。平時仍知他會出門尋鋪子做事,想他還沒順下情緒,只是避著她。杜丹每日都會做些三爺愛吃的東西,讓人送到他院里去。 直到相府傳話過來,要將納侍的日子定下…… * 東方穆謹要入妻家,這話一丟出來,東方家就先鬧得不可開交。 “堂堂一朝丞相,多少名門閨秀巴望著他身旁位置,他要誰誰會不應?” “入妻家都是荒唐,何況做??!” “名門閨秀十之一二才夠資格入我東方家,那杜丹是什么玩意兒!” “不過是商賈銅臭──” 宗族會議上,左一句右一句,全是反對的話。 國公大人坐位上,眉間深鎖,閉目養神。 “伯成你不說句話?” 話點到他,國公大人緩緩睜眼,視線掃過廳上一圈。 “說話?”國公冷笑?!痹挾冀棠銈冋f完了,還用得我說?” 在場之人全給聽出了國公話中怒意。 “大哥此話何意?”國公的三弟開口說話。 只見座上這位再開口,臉上果然忍不住。 “何意?瑞兒為族里付多忒多,不過求個本心,求與心上人結發與共,你們這些人,個個說這說那!”說到激動處,猛一拍桌! “名門閨秀?給夠資格?你等談的皆是族里利益,怎么我兒為族里勞心使力這般多年,沒個長輩愿想他幸福?!想他快活?!” “伯成──” “五叔公您別說!”公舉爹怒喝。 族內會議該以長輩為尊,可場上就屬這位品秩最大,真橫起來誰都攔不住。 “瑞兒心堅你等皆明白,他那腿好不容易才給養回來,你們這些公伯叔長,莫非真要他再去祠堂給跪掉一雙腿,還是要他孤身一世不成!” 喝聲如雷,怒目圓睜。 曾經的相爺,公舉老爹氣場全開,廳上一時沒人敢接他的話。 “……我等自是愿意伯瑞幸福、與妻和美,只是……這著實太過,皇上那邊如何交待?皇上如何會允?” “是呀……況且外人會如何說伯瑞?又會如何看咱們家?” “是呀是呀,咱們也是替伯瑞著想,大哥要想,伯瑞進妻家去的不只是臉面,還笑話于朝堂,于仕途有影響,我等長輩怎能見他糊涂……” 反對的聲音再度冒頭,接二連三。 國公腦門抽疼。 他何嘗不是替兒子委屈,又何嘗想見他糊涂??善拮舆B日在枕邊哭,問家里是不是想逼死瑞兒?要他替瑞兒想辦法……國公為人父母,左右為難,可想到兒子接連受的苦難,瑞兒何等心堅,族里不允,不過是教他繼續受折磨,自己又何嘗想見? 終究將心偏了邊,廳上不斷應和的話語教這位火氣蹭蹭瘋長,忍不住二度拍桌,繼續以一對十,為了兒子的意愿奮戰。 …… 同一時間,皇上那兒自然也得了消息,卻是另一番光景。 “……” 皇帝面前坐的是一身白衣,膚色透白到顯幾分虛幻的胞弟。 兩位間的談話氣氛極為平和,因為這位聽完六弟稟報后,便一陣無語。 “……入妻家?” 這位不住又問了遍,曲禎逸亦極耐性地,又給了他一回肯定答案。 “是?!?/br> “東方穆謹是嫌前些時日尚不夠荒唐?” “相爺心性,皇兄該明白?!?/br> “……是啊,他那性子,朕還能不明白?”算得從小一塊到大,那人心性,皇帝再明白不過。 倔又犟。 可又忠心耿耿,大公無私。難得見他表露私欲,便難上天去…… “……那杜丹真是金鸞命神?” “幼鸞已成形,只待破殼,她會是金鸞牽引之人?!鼻澮菰俅慰隙?。 神獸性命悠長,幼鸞成長,至少也得兩個甲子……也就是,杜丹有生之年,不可教她出意外。 皇帝眉心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