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老蛟
東方穆謹聞言沒反應。 身子拖累了他的思考反應,可而今的他情緒十分平靜。 六王瞧了他一眼,唇角微揚。 “蒼蛟如牛,你這頭老蛟,就是十頭牛來都拉不動?!彼ひ糨p淡?!蹦侨諉柲愕脑?,想清了?” “所欲為何?” “守心?!毕酄斏ひ袈詥??!毙囊延腥?,不躲不藏,不借口拖宕?!?/br> 六王淡淡微笑?!毕酄敭斦娼o本王出了道難題?!?/br> 東方穆謹抬頭,眼露不解。 “那女人喚杜丹是???” “我的決斷,與她無干系?!?/br> “真無干系?” 被這一回問,東方穆謹愣住。 “心里有她,卻碰觸不得,呵護不得……你不惜搭上自身前途,這般絕決,想要的只是如此?” 國師的聲音清澈,有幾分空靈,聽著聽著,思緒彷佛被吸進另一世界里…… 原本一心求個守心自在的東方穆謹恍惚。 自己想要的……只是如此? “她……已成親。與夫婿感情和美。她不會放下那仨?!鄙跃?,相爺才輕輕道出現實的不可能。 同她為他擋刀,那三人是與她拜過堂的正經夫妻,丹兒個性,不可能棄。 而他,不娶已是需要賭上自己,至于更進一步……著實不敢胡想。 六王似沒聽見他嘴上喃喃,重申。 “我只問你──所欲為何?” 抬頭看向那一灰一藍的異色雙瞳,壓在心底的欲望在這雙眼睛之下,不住洶涌……東方穆謹喉間哽住須臾,啞聲說道: “執子之手……得依人心……白首不相離……” 語至終處,由他身上,幅射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六王揚唇,笑了。 “丞相所欲,本王能幫你?!?/br> 剛至秋末,京里已經迎來第一場雪,小小的雪花濕了地面好些天。 今年冬天似乎會比往年冷。 果不期然,甫入冬,便是銀裝一片。 杜丹一身厚重,肩上披著毛絨絨的狐裘,坐在鳳臨三樓窗臺邊的位置,周遭幾盆炭火抵御外來寒風。 她臉頰因體溫而染上微微粉色,目光像個對一切事物都感到新鮮的孩童,極有興致地看著底下往來事物、人流。 坐了約一刻鐘,樓梯那傳來些許動靜,她轉過頭,見一名陌生男子,被數名侍衛護在中心步上階。 那人一身白衣,肩披玄黑皮裘,白到有些透明的膚色,顯得有幾分不現實……兩人很快對上眼。 那一灰一藍的眼瞳,一下吸引住杜丹。 那人朝她走來。 “杜丹?” “六王爺?” 兩句話,確認了彼此身分。 杜丹看著眼前男子,不掩疑惑。胸口一刀傷身太過,初秋醒來的她被關在宅里幾個月沒出門了,從最初的起身都會痛出一身汗,到終于能正?;顒?。 據說這位多次送帖子,好不容易才說服家里三夫,促成今日邀約。 地點還是季敏訂的。 六王爺臉上掛著淺淺微笑,在杜丹對面坐下。 今日鳳臨三樓以上被包場,除去兩方護衛、奴仆,誰也上不來,兩人間也不必虛禮客套。 “本王對妳甚感好奇,今日終于見著本人?!鼻澮葑聛?,開口先是這句。 “六王爺為何想見我?” 六王笑?!睘榱水敵┫??!?/br> 杜丹嘴微張?!薄€好嗎?” “這一個月來總算能走?!?/br> 杜丹眼瞪大,喃道:”爺傷得那么重?!” “不是與妳那回,他與族中較量整整月余,損了經骨,被皇上下令不得出房,費不少力才給養回來?!?/br> 杜丹愣愣的,有些不明所以。 “他心有所屬,不愿依族中安排娶妻,先前布局之傷未愈,便與族里攤牌較量……在祠堂跪了半個月,險些殘去雙腿?!?/br> 杜丹呼吸差點停了。 “……怎能如此不顧身體……” “為守本心?!?/br> 見杜丹失語,曲禎逸微微一笑,直問道: “丞相心意,妳可知曉?” 杜丹唇微動,一會兒,輕聲道:”知曉?!?/br> “不予回應?” “……”杜丹沉默。 曲禎逸也不催促,那雙異色眼眸靜靜地看著她。他著實好奇,能讓東方穆謹那般天之驕子放在心上,不惜搭上自身、搭上前途也要守住一心的女子,究竟有何奇特之處? 好一會兒過去,眼前婦人唇動,開口: “杜丹已有三位夫婿,無法應允?!?/br> “妳是妻主,三夫四侍再平常不過?!?/br> 杜丹搖頭?!币蝗艘恍?,宅里三人將心托付予我,我無法給一個完整,卻也不能辜負?!?/br> “既已不完整,多他一人,少他一人又有何異?” “信任的問題?!倍诺ふf?!彼耸且煌M門,成親后我便于他三人、于家里有責任?!边@是杜丹對于婚姻的忠誠。 六王低笑出聲。 “妳的說法,便是一生只成這一回親,幾人不論?” “確是如此?!?/br> 聽來是有些荒謬,杜丹當時能接受三人一同進門,是存了算計,是想要妻主的身分。 但成親后,實打實的婚姻關系,于她有約束力。這時再納人入門,于她而言是背棄家里三個男人的信任。 曲禎逸淡漠的臉上盈滿興味。他著實不懂杜丹想法。 “杜夫人想法,不似妻主?!?/br> 杜丹無語,明白自己想法與這時代的人差異不小……但她更感困惑的是,眼前這位為什么要與她說這些話。 “民婦不明白……六王爺為何……” “為何幫他說話?”見杜丹點頭,六王答道:”因東方穆謹命神,系著大翼一絲氣運?!?/br> 杜丹眨眼。命神? 瞧她一臉疑惑,曲禎逸道:”妳該知大翼為赤尾金鸞所化。金鸞神鳥,萬獸尊崇,神獸們哺喂金鸞,方能穩定大翼氣運。命神便是大翼子民與神獸間的連系?!?/br> “……我以為命神之說,是指其人個性?!敝辽僭诮袢罩?,杜丹的認知一直如此。就像星座之說…… 六王似是被她說法逗笑?!贝_實會受影響。命神,便是命與神間的牽引。杜夫人可有命神?” 杜丹搖頭?!睜數拿袷??” “丞相命神乃一頭老蒼蛟?!?/br> 不只是蛟,還是頭老蛟?這細節令杜丹一臉懵。 “那頭蒼蛟已守河萬年,背后生翅,額冒雙角,呈龍姿……那頭蒼蛟當該化龍飛升,卻堅持守著自己還是幼蛟時便守著的那條河……” 聽著六王的聲音,杜丹精神不知覺間晃蕩…… 幾度凝神徒勞,恍恍惚惚,她似乎看見一頭奇怪的生物…… 同蛇般的外型,覆滿鱗片……背有翅,腹生足……那玩意兒忽地轉頭,睜眼與她對上── 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六王瞧了她一眼,又道: “東方穆謹也是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