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零、賠錢
對方一身碧綠帶藍的齊胸襦裙,外披繡有鳥花圖樣的薄紗外衣,瞧來約莫十來歲,極為年輕,卻盤了婦人發型。 見那身富貴打扮,又明著幫錢家說話,少將軍心想這小婦人該不會是錢家哪個后娶的夫人,心里直覺不喜。 可再不喜,卻也忽略不得,她所言在理。 他鼻子一哼。 “劉巴,給錢?!?/br> 丟下話,將軍他拉起韁繩,馬兒掉頭走掉。落在他后頭的一匹馬卻是踱步來到錢家幾位爺兒們身前。 “將軍錯手,不小心弄壞了鳳臨招牌,劉巴代將軍與幾位賠個不是,營中工匠不擅修招牌,無法還鳳臨一面,便以銀兩代替,海涵?!?/br> 喚劉巴的副將翻身下馬,對著錢家幾位甕聲甕氣說完,探入懷中將一袋銀子往前遞。 東甲街上,圍觀民眾一大把。所有人都聽見了劉巴說的。 ──將軍錯手。 是不小心的,賠錢,海涵! 錢滿成憋著張臉。砸人招牌實在可惡,但狄英君在眾人面前干脆認賠,雖然態度尚嫌強硬,卻已還了鳳臨些許體面。除非自己要帶人上將軍府罵門,給他找難看,否則此情況下,再多糾纏會讓此事收拾不了。 他壓下情緒,皮笑rou不笑道:”我等對將軍在關抗敵很是尊敬,將軍成天對著敵兵,殺出血性,一時脾氣錯手亂砸東西能夠體諒……既然將軍愿意賠錢,小本生意,再感激不過。咱們鳳臨招牌不便宜,不夠的部分,我會再差掌柜上將軍府討要,不知將軍會不會不認賬?” 那劉巴副將聽錢滿成一段話,臉上乍黑。 這袋錢已夠他吃喝月余,卻不夠鳳臨修招牌?! “將軍自會負責到底。告辭?!贝致暣謿馊酉略?,劉巴一把上馬,轉頭追上同袍。 狄英君能對這些老流氓的嘴皮子充耳未聞,他底下的人卻沒那么好定性,被惡心了一把。到此,滿成大爺才舒心不少。 讓底下善后,幾位爺回到樓上包廂,錢滿成方到桌邊,便率先舉杯。 “季敏是我堂弟,若杜夫人不介意,我便喚妳一聲妹子……妹子今日能讓狄英君于眾人面前認錯,讓我鳳臨、錢家不至太薄臉面,伯靖大哥說的沒錯,妹子與咱們家實心親近,往后有需要便與我錢滿成說一聲,能幫忙的,定不推辭!” 突如其來的舉動,杜丹急忙舉杯回敬。 “滿成伯兄客氣了,都是一家人。況且是那狄將軍太霸道,杜丹不過說句公道話?!?/br> “妹子才是無須客氣,這公道話,不是誰都能說,還說得讓那頭熊將軍聽進去,此乃妹子本事?!?/br> 杜丹口才有目共睹,且能掐到點上,才能讓狄英君不得不做反應。光憑這點,便不是誰都能辦到。 更重要的是,剛才完全沒她的事。姓狄的與錢家交鋒哪可能不夾雜私怨,明眼人瞧那架勢都不會摻和進來,杜丹卻敢站出來。 對方身分背景不尋常,還是一殺性極重的猛將。她非但敢直面那人,頂著可能被記上一筆的壓力,且在錢家被打臉時替他們撈回一絲面子……錢家是財大氣粗,錢家不斯文,但錢家于內團結,包容性強,也極重情分。 重情及強大的向心力,才是錢家能發展至此、才是錢清貴贅出去后,何以主家給了諸多幫助卻沒被族里說話的根本因素。 杜丹今日之舉,中了這些爺們重視的東西,讓他們給記下了。 接下來的酒席,原本還挺客套的幾位大小爺喝了開來,杜丹被拉著應付,聊到太陽沉了,才被聽到消息找到鳳臨來的三爺給拎走。 回程車上,杜丹有些暈乎地躺在三爺腿上。 美人輕輕替她按著肩?!鄙碜硬藕脹]幾日便喝酒,妳想討大爺罵不成?” 杜丹喀喀笑?!奔久舨徽f,逍遙如何知道?” “大爺鼻子靈,還需人說?” “待他聞到時,酒氣已淡,無礙無礙?!?/br> 這小流氓。錢清貴一雙上挑的美眸瞪著她。杜丹伸手掐掐他的臉,玩鬧地逗他,三爺只好從善如流,換了話題。 “今日妳與大哥他們聊了什么?” “便是些冬貨問題……富車伯兄有識得的商隊也是走倒箕那兒的海貨,與我先前接頭的洪頭兒是不同家出來的……說倒箕那兒有幾個不太老實的,讓我注意,別給誆騙……”杜丹輕飄飄地轉述剛才包廂里的情況,錢清貴聽到后來,一雙漂亮眉毛不禁揚高。 “妳把暖棚之事也與他們道?” “暖棚之事,我讓劉漢子一家鼓搗,諸多器具,雖是走了不同鐵鋪拼湊,有心人要查沒那么難。況且錢家食樓不少,若能得此方法,菜色便能強過別家。大哥和家里給了咱們諸多幫忙,我尋思家里沒想要回報,可既是一家,能一塊好是再好不過?!?/br> 錢美人定定看著自己妻子,美眸閃動。 他自是明白家里想法,給的諸多幫助,為的是給他撐腰。表面上是給人給錢給方便,但杜丹看的透,錢財上的幫助不是重點,而是心意。若將幫助用分成還回去,于不缺錢的錢家而言,等同落入借貸買賣,顯得銀貨兩訖不相欠。 此舉雖算不得有錯,卻顯生疏,非上乘。 而今她用了別的作法,能在寒冬產葉菜的暖棚能得多少利益,或大或小,全看掌舵者如何cao作。她回了個面上似能來錢的東西回去,背后卻是不藏私,愿意與錢家一起好的心意。 就算要說杜丹是看在錢家于自己有幫助的份上與之搏感情,卻不能不承認,她搏得高竿。家里三爺的一顆小心肝,時常因她舉動熱燙燙的。 “莫怪剛才滿成哥哥那般高興?!?/br> 杜丹笑咧嘴?!苯裉禅P臨有人打架,拳腳不長眼,滿成伯兄沒半點懼色沖進人堆里,瞧得我替他捏了把冷汗……我想到你當初也是不怕被打,硬是天天上門賴著,錢家人是否都這般不怕事?” 聽她提及過往,三爺臉上微赧?!毙闹?,身之所往罷?!?/br> “是指滿成伯兄為了生意不怕被打?”杜丹刻意略過三爺的告白。 “皮rou痛不過一時?!?/br> 杜丹輕笑,懂了錢家這些爺兒們的想法。 不管輸贏,不管會不會有傷,總之態度必須擺出來,想做什么去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