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七、沒這回事
任娘親先哭個夠,他斂下眸光,耐心陪伴。 “瑞兒為皇上盡忠,為大翼盡心,可誰來心疼我家瑞兒呀!” “滿朝文武官,怎地就我家瑞兒苦勞,堪用之人何其多,怎就教你清減成這模樣!” “我兒辛苦──” 相爺掐算著這回曲子該唱到點了,于是抬眸,端起清淺笑容。 “娘,行了,我人不好好在這兒?” “好好?瑞兒有照過鏡子,可知曉自己現在已瘦得不成樣?”國公夫人拉著相爺的手,不時抽絹子拭淚。 大翼官服多暗色,相爺平時穿的也多是顯威嚴的濃厚色系。今日他卻改著一身清淺,人多了幾分飄逸,看在他娘眼中卻覺得兒子體弱得不象樣。 “東方公舉騙我!” “沒關爹的事,娘扯遠了?!毕酄斝θ轃o奈?!焙好α诵┤兆恿T,皇上已讓孩兒休息,娘別擔心了?!?/br> “不過忙些日子,就瘦成這模樣──瑞兒身邊還是缺個女人家伺候,沐醒那孩子終究不夠細心?!?/br> 話題又繞這兒來。東方穆謹沒半點意外。 說到點上,國公夫人拉著他,便要與他介紹房里三位姑娘。 “瑞兒可還記得你玉瓏表妹、朝君表妹和小姑姑家的翠瑤……” 相爺抬眸望去,三個小姑娘羞澀低頭,溫順地再道招呼。相爺瞧過,將目光移回娘親身上,淡淡微笑。 “沐醒伺候已足夠。娘,孩兒有些乏,先歇會兒,待會兒陪您一塊用膳?!?/br> 見兒子模樣,國公夫人千言萬語想說,卻也不忍他累,于是相爺短暫得了清靜,先回舊居歇下。 用膳時辰,相爺過去陪了娘親,同桌還有一堂二表三位族妹。別看相爺與國公夫人好脾性,不同對象,相爺前后態度轉換流暢,明擺沒興趣搭理。他可以好聲好氣,卻非百依百順,如此態度瞧在國公夫人眼中,卻不能在其他小輩面前說他不是,除了郁悶,莫可奈何。 飯后屏退閑雜人等,國公夫人拉了兒子,母子單獨談心。 “瑞兒你給娘個準話,何時要成親?” “孩兒無對象,如何成親?”相爺還是那句老話。 “年已過半,你就快二十七。莫非真要讓娘cao碎心?” “娘已兒孫成群,家里有后,又何必強求于孩兒?” “瑞兒乃嫡長,穆守幾人越不過你?!?/br> 聞言,東方穆謹面露苦笑。 嫡長…… 這兩字沉甸甸地,壓在他肩上。 一股說不出的感受劃過心房,很快被摒棄,他恢復了平常態度,平靜道: “非心怡之人,孩兒不愿應允,此事看緣分,娘還是熄了心思罷?!?/br> 聞此話,國公夫人單手按心,胸口一陣起伏。懷胎十月的親生兒子雙眼清明,定定瞧她。 ──絲毫不讓。 傳統觀念,根深蒂固,國公夫人實心認定大齡未婚,乃不幸,為人母,如何能讓兒子這般渾噩過日子? 東方穆謹態度著實讓她痛心??蓛鹤釉儆胁缓?,娘卻無法不疼。 國公夫人讓自己平復情緒,別太激動。 瑞兒位高權重,就是拿孝字壓他,也得有分寸。況且瑞兒性子強逼不得,得拿理說事。 她緩下呼吸,想起了昨天從宮里給過來的消息。 “我聽人說,你宅里前些日子曾有女子進住……”國公夫人試探地問:”可是真實?” 難得的,相爺沒立即回應。 他看著娘親,雖然表情沒變,國公夫人卻能從他眼神瞧出換了情緒。 她極其意外。那消息在她看來極不真實,自己開口,只是試探,沒想會有收獲。 這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兒子帶女子回府,且對其話題有不同反應! 心狂喜,卻得穩住情緒。她露出慈母表情。 “那人可是瑞兒上心之人?” 東方穆謹仍沒回話。 “瞧你,還說沒對象,卻是不與娘道罷?!眹蛉祟D感欣慰,臉上笑開花?!蹦鞘悄募夜媚??” 終于,東方穆謹唇微啟,似乎想答,卻復閉上。仍是沒給出半個音。 國公夫人腦里轉了圈?!比饍嚎墒菗哪呛⒆由矸值土??”話出,便覺得自己抓到重點,她語氣越發和緩。 “娘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咱們家已五世三公,再金貴的媳婦于咱們來說不過錦上添花,有也好,沒也罷,重要還在那人能與你處一塊,互敬互愛,才能牽手過日子?!眹蛉苏f得真誠。 不怕媳婦身分低,只怕兒子不答應。 尤其瑞兒眼光,能入他眼之人,教養定不可能差到哪兒去。國公夫人猜測兒子評估那女子家世構不上東方家,會教族內說話,才不愿談及此事。 唉,瑞兒這孩子…… 國公夫人以為了解自己大兒子,東方穆謹各方出眾,行事謹慎,為東方家這一輩楷模,族里予他尊敬,卻也教他犯不得錯。她知曉兒子難處。 以為事情有了突破口的國公夫人準備再接再厲,說服兒子寬心,卻瞧見兒子忽揚起笑容……那笑,笑得靜謐,笑得……她心一揪。 國公夫人一時沒了聲音。 “娘想多了。沒這回事?!毕酄敶竭呧咧鴺O為輕淺的笑,回了娘親這句。 “瑞兒──” “食飽后便腦子昏沉,提不起精神。娘,容孩兒告退?!甭曇羟迩鍦\淺,透出倦意。相爺起身離去。 * 而此同時,給大夫發話,結束坐監的杜丹又開始在外頭跑。 她帶著皮氏將十來戶契作農戶、屠戶走過,將人帶身旁,開始手把手的教。 皮氏本名叫皮文靜,如杜丹猜測,這人識字,腦袋好使,基本杜丹說過什么,一回便能記下。 能下田,不怕臟,不怕累,唯一弱處就是不太會交際,若非必要,嘴巴半天蹦不出一字。 想起她在清艸擺的那小面攤離熱鬧處遠得可以,杜丹猜想這人不愛與人往來,或許與她臉上紅疤有關。許多人見到皮氏的第一眼總會透出奇怪神色,女人心思較細膩,長久下來,變得愛避著人群不是怪事。 交際也是管事能力的一部分,皮氏在這點上無疑是弱了。但杜丹欣賞她身上透著的那股韌性,于是還是決定將人帶在身邊看狀況。 醇水交予三爺,先前接頭的走商頭兒也讓三爺談成了幾位,杜丹忙活幾天,做出幾項決斷簽了契后,便又悠哉下來。 她跑去鳳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