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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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歷歷在目,只成追憶。 “來了?!毙鞈鸫韭牭侥_步聲,面容平靜睜開了眼。 丐兒二話不說,直直逼問:“你占著茅坑不拉屎,崇靜師太、冢峒長老生前最喜愛的地方,白白被你糟蹋了!” 此言一出,宇泰、南宮峙禮俱受不住、咳嗽了一聲。徐戰淳眉峰微微蹙起道:“此話怎講?” “君子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不僅君子,出家人更應當如此?!必旱溃骸俺珈o師太、冢峒長老作為掌門,最大的心愿是能讓善緣寺的香火得以傳承,解世間癡男怨女之疑惑,指點迷津,你卻一天到晚只會避世打坐!有這功夫,怎不去研究風月簽,讓寺內的姻緣情說更精深淵博呢?你這樣是在敗壞善緣寺的名聲和基業!” 徐戰淳神色驟變,道:“善緣寺是在宇泰掌門的手里?!?/br> “廢話!”丐兒道:“寺之興亡,匹夫有責!宇泰是掌門不假,他只守著前院,后院這一片湘竹林卻是你看管著!你看,竹林里的竹子逢春夏都變青了,你怎么還是枯黃萎靡的?” 徐戰淳的臉上,籠了一層哀色:“我連自己的感情都理不順,還如何點化眾生呢?” “要的就是這理不順!理不順,才能有所思有所悟,這思悟出的乃有感而發,最是深入人心的真理??!”丐兒拍拍他的頭道:“就算你參不透,你下山化化齋也是好的!放下了面子,從山頂到紅塵里去,你才能從打坐的境界里提升出來!你會發現有許多的喜怒哀樂,比你的還矛盾糾結!” “我在這兒等著她回來,給她道歉?!毙鞈鸫菊f服著自己。 丐兒恨鐵不成鋼道:“可她回來沒有?她不來,你去找啊?!?/br> 徐戰淳一怔,站了起來:“對啊,她不來,我去找啊?!?/br> 他的目光落在丐兒臉上:“你知道她在哪兒,對不對?” 丐兒一字一字道:“我不知道。知道的應該是你?!?/br> “我?”徐戰淳點點頭道:“對,她在我心里。我們一起去找她吧?!?/br> 宇泰靜靜地看著他,道:“找到了嫣智師妹,就說寺里一切都好?!?/br> 徐戰淳跟在丐兒屁股后,虔誠地一刻也不離。好像只要跟緊跟牢了,就能找到那個她似的。 南宮峙禮停駐在一塊木板前,道:“師太、長老走了,這里面的寺規,有的就不再適用了。推陳出新,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善緣寺才能與時俱進啊?!?/br> 丐兒附和道:“是啊。有個別的條規,是師太恨入骨血、用情太深,反而自縛了手腳。這也是她無法把掌門之位順利傳給愛徒的原因?!?/br> “崇靜師太死后都能與冢峒長老合葬,這里面的條條框框,也該人性化一些了?!蹦蠈m峙禮道:“師太、長老兩情相悅,生不能做俗世夫妻,我想他們既然同xue而眠,下輩子定不會像這輩子一樣遺憾?!?/br> 宇泰立了很久,沉沉思索道:“是該與理芙商議一下了?!?/br> 丐兒留了一些銀子,對宇泰道:“我不是施舍的。我是善緣寺很早以前的信徒,只望善緣寺能紅火起來?!?/br> 宇泰道了謝,收下了。 “我們這就啟程了?!必旱溃骸暗饶銈兊男滤乱幊雠_時,大概我和嫣智meimei就回來了?!?/br> “請帶上我?!毙鞈鸫緫┣蟮?。 丐兒故意瞪著眼睛,訝異道:“你不是要駐守湘竹林,不邁出一步嗎?” 徐戰淳道:“今如醍醐灌頂?!?/br> 丐兒與徐戰淳、南宮峙禮,又來到清河鎮與繡姑jiejie相識的那所常年失修的屋子,憑吊一番。打聽了“繡姑”小蛾子的養父、養母墳墓所在之地,燒了很多紙錢,煙灰漫天。丐兒怕飛到別的墳墓去,挖了個坑,把紙錢都在里面燒了,用土掩蓋上,道:“有一個儲存錢的地宮在墓旁,二老就有花不完的錢了?!?/br> 在打聽過程中,丐兒聽說當地有一家生意很好的“李記坎平鞋店”,被名字吸引住,就登門去拜訪。那店主還是很厚道的,坦白說:“我們這兒幾年前有個繡姑,巧手神功,能繡成各種各樣漂亮的鞋子。后來有京城的官爺,來把她挖走了,到京城開了一座很大的坎平鞋莊,發了大財。大家都很懷念那位繡姑做的鞋子,我家本也是做鞋的,我就讓人去京城買了坎平鞋莊最時新的鞋,讓人比照著做。也算是不讓繡姑的手藝失傳吧?!?/br> 丐兒道:“盜用人家注冊的‘坎平’兩個字,是不道德的!并且你這店里模仿繡姑的手藝,屬于盜版,比起原版差得多了!你真想開一所分店,想把鞋做得好的話,就去京城申請加盟,總部會派些學徒來指點你們?!?/br> 店主愣了半天,直覺遇到正主了,連聲問道:“您來自哪里?加盟的話,需要掏多少銀子?我這小本小利的,付不起??!” “我給你個信物,你拿去給坎平鞋莊管事的看,不會要你加盟費的?!必旱溃骸安贿^我有個條件,到時候生意越來越好,你要拿出利潤額的十分之一,捐給碧云山善緣寺……清河這一帶只許你獨家代理,你道如何?” 那店主慌不迭應道:“不說十分之一,捐一半我也愿意!” 丐兒擺擺手道:“說好十分之一,就定著了。將來你還要培養一批學徒,用錢的地方多?!?/br> 丐兒把剛才協議的,寫了一紙契約,掏出一塊刻有“匪女神丐”的印章,加了印道:“你也蓋手印簽個名。你拿著這張紙,到京城坎平鞋莊,自會有人接待你?!?/br> 店主喜上眉梢,蓋手印、簽名,一氣呵成,把紙謹慎收在了盒子里。 丐兒三人出了清河鎮,她舒氣道:“總算給善緣寺打開一條財路。店主是受益最大的,既賺了錢,又積攢了人品?!?/br> 南宮峙禮回望著碧云山道:“你這一招加盟,本該收費用的。財帛動人心,將來他若做得風生水起了,利潤額龐大,他未必會按十分之一捐給善緣寺。再說了,利潤多少,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數,外人是難明其詳的?!?/br> 丐兒道:“他們所需的原料得從京城進,根據消耗的原料,大概就能盤算出他們的利潤額。如果他們不知珍惜,就再重新扶植一家分店?!?/br> 南宮峙禮笑道:“才知你算賬這么在行啊,是我眼拙?!?/br> 丐兒鄙視他了一頓:“你豈止是眼拙啊,簡直就是眼瞎眼歪眼斜!” 徐戰淳看他倆說著鬧著,臉色不若先前那樣無生機了。只是這幾年的堅持打坐,讓他的話少了許多。 又行了四五日,到了煙嵐城。 沒去怡園,沒顧上回味當地的風土人情,丐兒直奔水滸仙寨而去。 已不是當年的草房毛坯土墻。一排排整齊的瓦舍,占地大約百畝,在山環水繞、綠蔭蔚然之中,如世外桃源那般的靜謐、祥和。從大門往里看,有種菜的,有耕作的,有養牛羊的,老少井然有序,自食其力。 丐兒看得恍若隔世。 看門的瞧見他們仨在外徘徊,不認識,就打招呼道:“看著不像是落難的,不知來到敝寨,有何貴干?” 丐兒暗暗贊嘆嫣智姑娘教化有方。連最粗鄙的一群人都知禮了起來,她這幫主是不是也該拿出表率的范兒? 丐兒拱拱手道:“您可聽過這兒有一個匪女神丐?” 看門的神色一亮,眉眼飛揚道:“那是我們水滸仙寨的始祖!我來得晚,無緣得見他老人家的面容!不過我們這兒處處都流傳著她的事跡!你想打聽她,可找對地方了!” 丐兒一時很是驕傲。她的名,未隨著她的離開而湮滅,反而成了傳說。 始祖?水滸仙寨后人聽了這個詞,肯定以為她早是百年身了吧。 丐兒笑道:“你們的始祖,還在人世嗎?他為什么不在這兒了?” 丐兒有心想全方位了解一下,自己在這兒是被怎樣流傳的。 看門的神采間充滿了驕傲:“匪女神丐……也就是我們的寨主,先是被東方爺看中,帶到京城娶為了妻,后來……就不很清楚了……匪女神丐喜歡游歷天下,東方爺也消失了,大家猜測他倆攜手歸去,一起過神仙眷侶的生活了!” 丐兒聽得呆了。不知何時,淚水簌簌的掉下來,流了滿臉。 看門的嚇住了,張口結舌道:“你……這是怎么了?” “我被匪女神丐和東方爺的愛情故事感動了?!必哼煅实溃骸翱墒恰袝r,雙宿雙飛是人們的想象?,F實并沒有那樣的完美?!?/br> “這……”看門的苦口婆心道:“姑娘不要這么灰心。我們始祖,和東方爺不就是典型嗎?只要相信,就能尋到!” 丐兒心如刀剜。 在京城、在深宮,提到東方爺時,她也不曾這么心痛。 大概,在那里,她是沒有心的。 而回到了煙嵐城,她和東方爺相識相知相愛的地方,她的心復活了。而東方爺,早不在她的身邊了。 徐戰淳也目睹過丐兒與東方爺的情濃,不禁惻隱,他走到她跟前道:“請允許我叫你一聲‘丐幫主’……” 看門的把眼睛睜得老大:“丐幫主?在整個煙嵐城,恐怕只我們水滸仙寨的始祖,才能稱得上丐幫主……二位不是這里的人吧?” 南宮峙禮道:“你去讓你們當家的,那個老學鳩和嫣智姑娘,來為匪女神丐接風洗塵?!?/br> 那看門的眼珠子快凸出來了,也不管眼前這位女子是不是匪女神丐,對方能直接叫出大當家、二當家的名字,可見有些來歷。片刻也不敢再耽誤,速速叫里面的通傳,還錯愕地不可置信道:“怎么這樣年輕……” 第三〇三章打狗棒法 老學鳩正在屋里和嫣智姑娘說話,看到當值的劉二柱咯噔咯噔跑了過來,激動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他驚異道:“剛才大門的祖阿貴和三個人說話,來人中有一個姑娘,生得年輕好看……” “漂亮妹子?”老學鳩來了精神:“比咱們當家的嫣智姑娘還美?” 劉二柱結巴道:“你別死性不改、兩眼冒光的!那姑娘……來歷……” 老學鳩托著下巴臆想道:“她是不是外地的?途中困頓了,要到寨里討吃住的?要是個壯丁,讓他干點粗活,給些吃的也就算了;若是個姑娘,就免了這苦刑吧,好生招待一頓,問她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并且把寨里的年輕小伙子都集合一下,在她面前走走晃晃,看她有沒有意愿挑一個嫁了,在這兒永久生活?” 劉二柱急得跺腳道:“二當家,您聽我……聽我……把話說完行嗎?您是不是……不想活啦!” “你這鱉孫的!敢這樣對我二當家說話!”老學鳩吹胡子瞪眼生氣道。 劉二柱唉了聲,把話結結巴巴說完:“那年輕姑娘,自稱是咱水滸仙寨的始祖——匪女神丐!你說,那么年輕的姑娘,可能是寨主……這是個大事兒,我……我不敢耽擱,立即來稟報……” 老學鳩一凜,在屋里連連轉了幾圈。 嫣智姑娘也不淡定了,看向劉二柱道:“他們現在哪兒?帶我去見一見?!?/br> 老學鳩赤膊拍著大腿道:“是啊是啊,去!去!我一聽到這消息,不知該怎么反應了!寨主……寨主他老人家,不會給咱們來個突然襲擊、出其不意吧?” 劉二柱疑惑道:“老人家?她年輕面嫩得很……那絕對不是始祖了!膽敢冒充,我劉二柱拿掃帚把他們掃出門!” 劉二柱嘀嘀咕咕的,就要去算賬:“我說呢,始祖不應該是個老婆婆嗎,怎會是那樣嬌滴滴的一妹子?!?/br> 老學鳩一把抓住他:“掃你娘的蛋??!快帶我們去迎接那年輕姑娘!快??!” 劉二柱的摸不著頭腦,苦著臉帶老學鳩、嫣智姑娘穿過幾道門,在大門張望的祖阿貴興奮過度道:“來了!來了!” 老學鳩定睛一看,不敢相信,再揉揉眼,自言自語道:“我老眼昏花了嗎?” 丐兒眼含淚花,未語淚先流。 老學鳩轉向嫣智姑娘,悄聲問道:“大當家的,那個梨花帶雨……白生生的漂亮丫頭……你認識嗎?是咱們寨主嗎?” 嫣智姑娘嘴角勾起,笑著點了一下他的腦門:“真是老糊涂了!不是寨主,會是何人?” 說這話時,嫣智姑娘的眼光掠過丐兒身旁的兩男子。當看到徐戰淳那一瞬間,嫣智姑娘臉色驟然變了,薄薄的憤怒和悲傷浮起來,身子搖搖欲墜,差點歪倒。 “嫣智meimei!”“嫣智姑娘!”丐兒和徐戰淳同時搶了過去,扶住北辰嫣智。 老學鳩則撲過去,抱住丐兒的后背:“寨主,您可回來了!大家想死您了!您怎么不派人捎個信兒,好去接您??!” 這一嚎,驚天動地,如喪考妣。寨里老老少少全都聞聲而來。 把抱成團的丐兒、老學鳩、嫣智姑娘、徐戰淳圍成了個圈兒。 只剩南宮峙禮一身黑衣,孤零零的站在圈外。 寨中很多弟兄,是與丐兒當年一起建寨的,此時反應過來,也抱了上去。 一群人又哭又笑,又蹦又跳,尖叫著,歡呼著,號哭著:“寨主!” 丐兒一會兒擂這個一拳,一會兒拍那個一巴掌,嗔罵道:“我還沒死呢!喊這么悲切切的干什么!” 嫣智姑娘被擠得脫不開身,在推搡之中被徐戰淳緊緊抱著。 丐兒腦中亂哄哄的,窒息出不過氣來,堪堪舉起手臂,呼道:“大家安靜一下!衷情慢慢訴,我這回要在寨中待一段時間的!有的是空暇!” “太好了!”大家也學著丐兒,振起臂來歡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