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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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過丐兒之奇的,自然不說什么。個別人卻不服,覺得從一開始,老、少將軍都對這個身份不明的外來人表現出太多的厚遇優渥。 丐兒知道那些人的心思,笑道:“軍師什么,純屬虛銜,扔掉了也無所謂。但是這一張免責符,卻是我所需的,也必須讓眾人心服口服、覺得我擁有此符完全憑實力。誰有什么異議,請站出來?” 底下的議論聲由小漸大,終于有人站出來說:“一旦持有了這張免責符,就可以隨意發指令,甚至殺戮裁決,相當于大半個將帥了。軍隊里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多年來無一人能得,連西門少將軍都不能得。單單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頑皮子,因為耍了個大陰謀,就能得到威震三軍的免責符?恐怕不能服眾吧?” 老將軍道:“事先我就是這么規定的。有讓我失控者,賜免責符一張?!?/br> “雖是如此,但這‘失控’一詞未免虛妄?!蹦侨司従彽纴恚骸叭羰菍④姎g喜與他,可以很輕易的失控?!?/br> 這話說得,顯而易見,是在質疑老將軍以情感主事、有舞弊之嫌了。 老將軍剛想說什么,丐兒卻道:“你既然不服,我愿意一比。文斗還是武斗?” 那些人不期然她這么有膽量,沉寂了片刻亂嚷道:“戰場上當然是斗智斗勇?!?/br> 丐兒道:“好,那就斗智斗勇。怎么個比法,剛才說話者擬定吧?!?/br> 那人想了想道:“誰先騎著馬把對面山峰上的軍旗摘下,誰贏?!?/br> 丐兒不假思索應允道:“好?!?/br> “你能騎馬嗎?”西門默義皺眉。 丐兒笑吟吟道:“還請老將軍舍得把那匹受傷的小良駒借我一用?!?/br> 眾人議論紛紛,老將軍道:“那匹馬血液里奔騰著烈性,除了我和義兒,沒有能駕馭自如它?!?/br> 底下也有人勸道:“你就別逞能了。還是換一匹別的好馬吧?!?/br> “我就是有辦法讓它馴服?!必狠p巧地笑一笑:“我借勢借力,這也屬于智謀。難道挑選一匹馬都不能夠嗎?” 眾人紛紛搖頭:“這都是為你好?!?/br> 打賭那人已選中了一匹健碩黑馬,塊頭兒大概是小良駒的兩倍。 在丐兒的堅持下,西門默義把良駒牽來了。丐兒躍身上馬,馬立即撒開蹄子狂奔了起來,把丐兒幾乎掀飛了,西門默義緊握雙拳,欲奔過去。 她強壓住心臟蹦出喉嚨的驚懼感,一手死死拽住馬鬃,一手從懷里抽出根簪子,抵住了馬的啞門xue。 那馬駒脖頸兒一縮,氣焰立即滅了。服服帖帖地拖著她,奔馳如飛。 眾人皆奇。西門默義蹙了眉忖思著,手卻是展開了。 打賭的那人,因是馬背上練出來的好手,縱是馬不如丐兒的,卻把馬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與丐兒相距并不遠。 一個不慎,軍旗恐怕就要落于他人之手。 距那山頭還有半里之遙時,丐兒忽然從懷中掣出一根細軟長金絲尖鉤來,往軍旗上打去。軍旗正被勾中,丐兒把線一收,軍旗被她拉入手心,握得牢牢。 那人已經到達山頭,撲了個空。掉頭想搶,可惜遲了一步,丐兒已策馬凱旋歸去了。 好多人迎了上來,老將軍和西門默義也顧不上去看馬駒了,來到了丐兒的身邊:“你沒事吧?” 看到她毫發無損、氣不喘心不跳,俱感驚異,問她是怎么駕馭烈馬的。 丐兒神秘地笑一笑:“我也是臨危亂投醫。將軍還記得么,這馬駒才吃過我苦頭。我今兒個只是把那天的兇器往它脖間一放,它立刻敏銳地感受到了,然后乖順下來,再也不顛我了?!?/br> “哈哈!”老將軍大笑道:“果然是借勢借力,有膽有識有計謀!連馬都能被你駭怕,何況人呢!” “誰還有異議?”老將軍笑問。 沒人再站出來。敗了的那人,心悅誠服道:“出其不意掩其不備,今兒天我算是無話了。愿賭服輸?!?/br> 第二一〇章浴洗 丐兒得了免責符后,高興了一陣子。但她已非昔年那個無法無天的諢丫頭了,很多事情都會思考一番再做行事,故沒闖下多大禍患。 不過有一張免責符還真是好,她挑選了幾個看著機靈敏巧的士兵,每每研發出了新的武器或者招式,都令他們實踐,然后升華,并且記載下來。 她的點子活躍,極為奇怪。士兵們一開始相當接受不了,好在丐兒極具耐心,條款分明羅列好處。士兵們受迫于她手中的免責符,只得扭扭捏捏配合她的興致突發。 卻也有趣。用那些看著像醉漢亂撞、毫無章法的招式,去打一個傳統作戰根基很好的士兵,總能起到險象萬生、置死地而后生的別樣效果。 她的一套理論,漸漸為一批人所接受。 西門默義與她仍是行坐一處、親如兄弟。但從不逾越本分,保持著疏淡而綿遠的情致。 老將軍看他們關系匪淺,但總是一副“落花無情,流水無意,流水落花兩相宜”的狀態,暗自別提有多么急火了。故意設置一些機會,為他們提供完全私密而獨處的空間,可惜沒有絲毫效果。推動不了他倆關系的進展,亦改變不了他倆默契的距離。 丐兒不是一點不知老將軍的心意。只不過她的心,不愿再為兒女情長所累。如果西門默義再進一步、挑破了那層窗紙,她估計該退縮、甚至于另作打算了。 浮萍一道淺翠色,游遍天涯何須根。 老將軍啟迪不了丐兒,就去啟蒙西門默義。他總覺得,他倆是天生的萌呆,于男女風情之事懵懂不解。若解之時,一切水到渠成、就好辦了。 老將軍終究是白費心了。因為兩人未必不懂,或者說就是因為太懂,才維持著這最好的局面。 那次,差點出了大事。 軍營里洗澡的熱水,除了丐兒,都是按規定的日子、限量提供。 有一次輪到西門默義洗澡。老將軍提前布置,那天親自教丐兒使兵器,并教一些繁累動作。日暮時分,丐兒已然累得唇干脫水、大汗淋漓,不洗澡是無法入睡了。 她并不知軍營里洗澡的規矩制定。因為她不必按規矩,只要不是太出格了就行。 老將軍讓人為她準備好了水,并且特意加上薄荷,清涼鎮膚,減少風沙終日侵襲帶來的危害。 這純屬厚愛了。丐兒的肌膚,雖在軍營中變粗糙了些,但仍掩不住均勻的質地。白皙光嫩,與那些大老爺們有著相當明顯的區別。 老將軍占領了她的小帳篷,說他要為年關防守擬定方略,外面士兵你來我往,實在太亂太吵,先借丐兒領地一用。 丐兒沒有懷疑。每到十月左右,正是戰事吃緊的時候?,F下已是八月十日,老將軍辛苦熬夜,也屬于情理之中的大事。 “我住哪兒?”丐兒問道。 老將軍說:“我在外間,拉上了一道黑幔圍,你和義兒,暫時一人住一側吧?!?/br> 丐兒走出小帳篷,這才注意到,西門默義所居住的外面大帳篷里,被橫掛了一屏黑布,把空間一分為二。黑布很厚,不透一點“隔壁”內幕。 丐兒點頭。也好。這與她住在小帳篷有什么區別。 西門默義住在幔圍左側,丐兒住在右側。如是相安。 老將軍為丐兒準備的洗澡木桶,就在右側居室,挨著幔圍放著。 丐兒脫得溜光,鉆到木桶里暢快洗起了澡。愜意而享受,她閉了眼,把水拍得四濺。水花打在黑色幔布之上,簾動,如同輕波微漾。 起先還沒注意,正洗得起勁時,忽然覺得幔圍好似波濤起伏、一顛一晃。如果只她一人之力,絕對不會有此種奇跡發生,定是幔圍對面有人與她一樣,在做著激得水花四濺的動作。 她反應快、念頭一動,不會是西門默義也在此刻洗澡吧? 思慮至此,覺得不妥。想要從木桶里跳出來,穿上衣服。 然而,就在這時,黑色布幔忽然被莫名地拉開,然后整個兒不翼而飛了。映入她眼簾的,是西門默義正立在木桶中,拿著瓢,舀水從頭至腳澆得酣暢。 丐兒當即傻了。連羞都顧不上了。 怎么這么巧合?他倆的洗澡木桶放置的地方,非常之近,除去剛才隔著的這一道黑色幔圍,只有幾步距離! 怎么這么巧合,他倆偏偏趕在了同一時洗澡? 怎么這么巧合,遮擋的幔圍在緊要關頭消失了? 丐兒那個無語啊。只怪自己洗澡洗的專注,竟沒察覺對面西門默義也在洗澡! 正沖得不亦樂乎的西門默義,也感到了氣氛的不尋常。猛然轉身,看到了僵站在木桶里、水珠從頭發上滴答滴答往下落的丐兒! 兩人的木桶是那樣的近,只要一伸手臂就能拉到彼此!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無任何的遮蔽隱瞞,驚愕茫然相視。 周邊好似被凝固了一般。丐兒半晌,醒悟過來,頹然蹲進了水桶里,捂著臉道:“著了道了!被算計了!” 西門默義隨之反應過來,穩住心跳,沉著地道:“你先別看!等我穿好衣服出去?!?/br> 丐兒閉上了眼。她聽見衣甲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有幾分顫抖的慌亂。過了一會兒,只聽西門默義強自鎮定道:“我穿好了!先出去了?!?/br> 丐兒聽見腳步聲遠,才睜開了眼。心里那個砰砰然啊,三下五去二就穿好了衣服。 這,絕對是陰謀。 走到帳篷之外,看到靜靜守護在外的西門默義。 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丐兒咳道:“我有疑問?!?/br> “你說?!蔽鏖T默義淡淡回頭。 “是誰為你備置的木桶?怎與我洗澡的時間、地點那樣一致?” “時間是軍營統一所安排?!蔽鏖T默義道:“至于地點,我洗澡時木桶一般都放在那位置,從未變過,已成規律。即便今天隔了幔布?!?/br>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我沒想到你也在……洗澡。我以為父親在里面的帳篷,給你講習兵法呢?!?/br> 丐兒臉上的rou微跳,扯著嘴角笑道:“先不說其他。布簾子怎么突然就沒了?” 西門默義搖搖頭,嘆道:“我也不知?!?/br> “一切……我都是遵照老將軍的安排來的?!必合肓讼?,扭頭往帳篷里鉆去,氣呼呼道:“我去找他?!?/br> 西門默義,已知了七八分狀況。跟隨了去。 小帳篷內,案前早已人空,只留著一張小紙箋,上面寥寥數字:“老夫困也,回房歇息。各自相安,勿擾?!?/br> 丐兒哭笑不得,著惱道:“不就是使詐得了他一張免責符嗎。至于這么打擊報復、扳回一局么?!?/br> “父親哪是如此小心眼的人?!蔽鏖T默義甚是無語道:“他啊,都是為我cao心不淺,才連帶了你。歸根到底,這事緣我而起?!?/br> 丐兒豈會不知?垂著眼簾不再作聲。 “君子非禮勿視。既然已經發生,你說什么都成。我會負責任的?!蔽鏖T默義道。 丐兒一愣,臉上如被火燒,越發不知該說什么。良久才道:“什么責任不責任的。責任是最枷鎖的一個詞。我沒什么,你也要沒什么才對?!?/br> 西門默義點了點頭,目光恍恍。 “你還想說什么?”丐兒看他欲言又止,問道。 “我知道……”西門默義一字一頓道:“從你的眼神和跡象里,你雖然磊落無牽掛,但是我看得出,你定有許多不能輕易放下的過往。我不強迫你,我一直都在等你真正的放下?!?/br> 丐兒眼皮一顫,驚道:“你說什么?” “沒有?!蔽鏖T默義澹然看著她,笑道:“不要多想了,早些睡吧。不然明天怎有氣力找父親算賬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