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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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擱置到冷院之后,沒人看沒人管,最后衛貴妃找水喝,一不小心失足落井,一介閉月羞花美人,自此香消玉殞。素蔻公主聽到這個事兒,幸災樂禍地道:“果然現世現報!讓她還扯住我不放!”東方碧仁總覺貴妃死得蹊蹺,可是后宮之事,皇上都沒多說,他也不好干預。清官難斷家務事,那里面的紛亂,歷來都沒對錯之分,很難判出誰是誰非。 一晃快一個月過去,住在農家院里的薛淺蕪,傷差不多痊愈了,繡姑給她找來了兩面大銅鏡,讓她自己互相映照看看。薛淺蕪不禁感謝欽佩起荷婦人的高明偏方來,除了一道長長的新生粉色肌膚外,并沒落下什么嚴重的疤。時間再過得久些,就能和原來的皮膚顏色融為一體了。 這些天來,薛淺蕪姐妹免費吃喝人家的,好是過意不去。繡姑閑著也是閑著,就拿起了針線,為荷花屠夫婦倆各做了秋冬的鞋。荷婦人歡喜得很,捧著愛不釋手,隨口贊道:“meimei竟有這般針法,與那位男子腳上穿的一樣好!” 繡姑自然知道她指的誰,當下臉色一紅,沒有作聲。 薛淺蕪見繡姑是個中用的,巧手就能報答了情。而自己什么特長也沒有,只會憑借吃得多這本事,來給荷婦人的做飯手藝捧場,不禁有些赧然。思來想去,終于有了個好辦法。 她用腦子里殘存的電路知識,為荷花屠的蓮藕塘,設計出了一條感應線路。如果誰像當年的薛淺蕪那樣,圖謀不軌,想要爬過竹籬笆去,摘荷葉揪荷花挖蓮藕或捕魚苗,碰到籬笆上銅線時,就會引起池塘四角裝置著的響鈴大作。 這個只是來嚇唬人,如果感應電流過大,引起某種生命事故,就太劃不來了。所以薛淺蕪在控制感應電流強弱的時候,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最后綜合考慮,確定出了所需銅絲直徑、長度,讓荷花屠去京城里最好的冶煉作坊,把這些材料弄了來。 當天薛淺蕪出現在蓮藕塘時,帶著寬大斗篷,把臉和大半個身子都遮了去。倒不是怕太陽,這時太陽早就不熱烈奔放了,只是怕遇熟人,把她認了出來。 忙碌了大半晌,終于搞定。在正對著荷花屠家門口的那面籬笆上,立了一扇高約十數尺的木門,高得沒人可以翻過,門上帶鎖。除了這扇木門,竹籬笆上都用精細銅絲纏繞。只有自己人用鑰匙開門進得蓮藕池時,不會碰著感應銅絲。任何企圖從竹籬笆翻進去的行為,都會觸到銅絲,導致鈴聲響起。 弄好這個,繡姑和荷花屠夫婦,都以那種打量怪物的眼神瞧著薛淺蕪,把她瞧得都不好意思了??磥砭退泔@露一手,也得露得淺薄些好,不然被當成了另類,壓力可就大了。 晚上回到農院,繡姑想起在外面住了這么久,鞋莊不知怎么樣了,心里極為掛念。荊岢那些學徒,手生面嫩,難以撐住臺面。再加她倆給伙計們的感覺是,生死未卜,怕會動搖人心,使鞋莊的運作陷入一盤散沙混亂之中。因此吃過晚飯躺下,繡姑悄悄和薛淺蕪商量,明天回去。 其實這兒距離坎平鞋莊,并不算遠。拐彎兒多了些,一處是在縱向繁華街市盡頭,一處是在橫向胡同里的人家罷了。只因坐落的家戶多,所以想要找到她們,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繡姑擔心的不僅有鞋莊,還有兩個男子。她們藏得時日是不是過長了,不知他們成什么樣子了。 薛淺蕪聽她說這些,心又莫名興奮起來。東方爺成親了,而她在從東方府回來的途中消失了,他若有一點情,估計也該憂心得過不好蜜月了吧。 想到這兒,薛淺蕪對繡姑道:“一個人來世上,如果有機會去任性一次,放下手頭正在忙的事兒,放下牽掛自己和自己牽掛的所有親友,偷偷地悄悄地,不告訴任何人,背上包孤獨地旅行,到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風景,沉寂了很久后,當認識你的人心灰意冷,覺得你消失或者遇害或者丟了的時候,你卻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回來了,這是多么愜意、多么自由自在的一件事啊?!?/br> 繡姑聽得連連搖頭:“那誰要娶了你,豈不得擔心死?因為他永遠也不可能防備到,你何時就翹家出走了?!?/br> 薛淺蕪笑著道:“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在他看不到的范圍內,邂逅很多很多的美男,當把他們一個個地勾了心后,再抱歉說,我已是有夫之婦了……桃花運永遠不凋零,家里還有俊夫為你守著,想想都會幸福得冒泡兒!” 繡姑聽得眼皮直蹦,這丫頭,還真是不想嫁人了?難道被東方爺傷了,就徹底地自暴自棄,玩起了愛情游戲嗎?于是板起了臉,告誡她道:“你可不要亂來,東方爺不是說了嗎,不會辜負你的!不過是場假婚罷了!” “真婚也好,假婚也罷,想要當做沒結過婚,一切返回原樣,你認為那么容易嗎?”薛淺蕪紅著眼圈兒,聲音里帶幾分傷感道:“以前沒有這場名副其實的婚姻存在,尚且那么不易,現在全京城的老百姓都見證了他們的婚禮,就算有再好的理由,又豈能消去一場軒然大波嗎?” 繡姑靜了很久,只勸了一句道:“你也不能永遠躲在這小院里逃避吧?你心里安定嗎?你不擔憂東方爺嗎?” 薛淺蕪點頭道:“很掛念,也很怨……那就明天回去吧?!?/br> 繡姑長舒了一口氣,這失蹤的游戲終于玩到頭了。二人剛想熟睡,忽然聽到荷花屠連滾帶爬從床上驚乍起的聲音,荷婦人遂問道:“什么事兒?這么慌張?” 荷花屠披了件衣服,邊走邊道:“你仔細聽,蓮藕塘那兒有鈴聲!” 薛淺蕪的睡意驟然沒了,這剛弄好的玩意兒,還沒怎么做實驗呢,就有魚上鉤了?繡姑卻顧慮道:“你設計得有些問題!萬一小孩子們在那旁邊玩耍,或者野狗狐兔之類撞在了竹籬笆上面,鈴聲大作,豈不徒給人增加心慌嗎?” 薛淺蕪道:“不會的,都考慮在內了。那竹籬差不多及腰高度,我把銅絲纏繞在了頂端,如果不是有意攀爬,怎么會碰得到?” 二人說著,也跟了去,想要看看是怎么個情況。匆匆趕到蓮藕塘畔,那鈴兒的響聲還未止歇。然而四下看了幾看,竟沒發現半只人影,荷花屠疑惑道:“這玩意兒會不會報假???” 薛淺蕪自負道:“不可能的……” 料想賊廝跑了或者潛了,一雙眼睛溜溜地四下里瞧著。她的眼力甚為敏銳,看到稀落落的荷葉之中,有個黑影如石墩般藏著。半邊腦袋沒在水里,半邊露在外面。 薛淺蕪暗贊道,這小賊殺,心理素質很強大??!鈴聲驟作,竟沒嚇破你膽,仍是爬到荷塘里面來了??茨菢幼?,似乎還是個擅泅的,只不過他這種泅法,有些滑稽感覺,就像鴕鳥把頭埋在了沙堆里,卻把屁股露在外面一樣。雖然這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態,只露了個頭頂出來。 荷花屠也是有些相信薛淺蕪水平的,罵罵咧咧地道:“難道那賊禿的,被突然響起的鈴聲,嚇了個屁滾尿流,回家換衣服了?” 薛淺蕪捂著肚子大笑道:“很有可能!”之所以這樣附和荷花屠,因為恍然間薛淺蕪產生錯覺,那黑衣人應為南宮峙禮!這是巧合,還是偶然?為何她剛設計出這么個高科技玩意兒,他就以身涉險來了? 這鈴聲說大也不算大,但若配得上荷花屠的高嗓門,四方的鄰居們肯定會被驚醒,那時一起前來捉賊,局面就好看了。饒這南宮峙禮是個千年王八,也不可能在人們把池塘圍起來后,從籬笆上逃出。 忖思之間,鈴聲已把一些睡得不很熟的鄰居吸引來了,前來查看究竟的人越來越多。薛淺蕪心里想,是一個人逗逗他呢,還是讓大伙兒群起攻之,來殺殺這只落水耗子呢? 荷婦人沒見到什么人影,料想是嚇跑了,于是對繡姑她倆道:“沒什么事兒,還是回去休息吧?!?/br> “再稍等等!”薛淺蕪神秘“噓”一聲,低低對荷花屠道:“大哥你看,那片耷拉的荷葉下面!” 荷花屠揉揉眼,定睛一看,直把袖子一挽,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里對搓了搓,氣勢如虹貫日罵道:“好個jian詐小賊,竟個躲進我蓮藕池來了!害我差點沒看出來!”嘴里罵著,一根木頭砸著夯了下去。 薛淺蕪在這時,看到那黑影躍起了,踩著高門,瞬間逃得不見蹤影。這次居然沒有弄響鈴聲。因為他并沒有通過竹籬,而是經由木門上方逃出去的。人們只能仰而望之,發出一聲駭然驚嘆。 薛淺蕪傻眼了,看來她的設計,并非完美沒有絲毫破綻。對于真正高手來說,是不必經過籬笆的。但作為真正的高手,做什么不可以,偏偏要打一片蓮藕塘的主意?薛淺蕪搞不清楚南宮峙禮了,或許一直就沒搞清過他。 荷花屠出汗了,他家的蓮藕池,怎么會引來了高手,鬼魅般的高手? 薛淺蕪不知說什么,只想趁此機會,洗脫自己的清白道:“上次你抓我時,我說荷葉叢里原有小船,船里還有一人,見到你來,他就飛快地逃走了……這下你該相信了吧?” 荷花屠急忙點頭道:“信了!信了!”忽又想起什么,驚問薛淺蕪道:“上次那個,跟這個是不是同一路的?” 薛淺蕪沒好氣地道:“什么同一路,說不定恰是同一個呢!” 荷花屠更慌了:“上次留下的小船兒,也應該是他的吧?” “你想還給他嗎?”薛淺蕪郁悶了。 荷花屠道:“這種主兒,他的東西,要不得啊?!?/br> “虧你還是個殺豬的!”薛淺蕪使激將法道:“你想一想,他多次鬼鬼祟祟,來你這兒不知想要干些什么勾當!上次我駕著小船弄壞了那么多的荷葉,全是拜他所賜!難道你還要把船兒給他嗎?換做是我,就算砸它個稀巴爛,冬天里當劈柴烤火用,也斷斷不肯還與他!你不想要可以,不如拿來給我好了!哪天我想一葉扁舟浪跡天涯,留著卻也是個用處!” 哪料荷花屠并不吃她的激將法,反而順水推舟說道:“你若想要,就給你了!出了問題,可別怪大哥我沒提醒你!” 薛淺蕪呆住了,南宮峙禮的威懾力,也太大了些吧? 她偏偏看他不上眼!于是又對荷花屠道:“大哥,你把那船兒給我弄來吧,今晚我就在這蓮藕塘里睡了!那賊廝沒偷到東西,我怕他還會回來呢?!?/br> 荷花屠聞此言,有些動容,那份暴躁俠氣又起來了:“怎么能讓你一人守?你的傷才好些,趕快回屋子里休息,方是正經!哪能讓你來看蓮藕池呢?”猛拍了拍胸脯,向荷婦人寬慰道:“那人雖是練過武的,我左手一把錘子右手一把菜刀,也能把他砍得不敢近前!” 荷婦人心急了,連忙抱住丈夫的胳膊道:“就算整片池塘都被他霸占了,又有什么打緊兒!只要你安穩了,就是好的,別的一切都不重要……萬萬不要再去冒險,做些拿生命開玩笑的傻事了?!?/br> 荷花屠最看不得妻子憂,一時站在那兒,作難地道:“那也不能讓meimei來守夜吧?” 薛淺蕪怕他們不同意,于是嬉笑著道:“話說當年,我與那人有過一段交情,話說白了,就是他的舊情人!你們不用擔心,留我在這兒,最是合適不過,他不會拿我怎樣的!” 荷花屠夫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繡姑張圓了嘴,丐兒meimei不會是說真吧?如果這樣的話,以前好多場景,都是有因可循的了。就連最初見面之時,她把丐兒meimei一腳踢入地室,不期然卻出現了位黑衣男子,貌似也透著某種未可知的緣由呢。 “這下相信了吧?”薛淺蕪指指繡姑道:“我的jiejie可以作證!” 從繡姑那兒,得到肯定的訊息后,荷花屠才半信半疑地,把那小船兒弄了來。 “若是有什么事,你就抓上籬笆,讓鈴聲響起來,我們就會很快趕到!”荷花屠看薛淺蕪執意留守的樣子,只好如是交待。 繡姑也握了她的手,意在提醒她注意些。剛從刀下撿回一條性命,萬一再有什么不測,那真是沒法兒辦了。 三三兩兩的鄰居們,在黑衣高手離開后,一邊恐慌議論著,一邊趕回去躲了。薛淺蕪笑著道:“你們放心去吧,我有把握教訓他!” 繡姑和荷花屠夫婦,三步一回頭地離開。薛淺蕪雙手背在腦勺后,仰面躺在蚱蜢舟里,愣愣看著夜空。過了很久,有個濕淋淋的東西,忽然落在了她臉上。伸手一抓,竟是一方黑帕子。 想起在冰棱潭那次,薛將軍的前廳墓xue里,南宮峙禮與那紅衣白發女子交手,為防綢帶有毒,便是用黑帕子裹手的。世間用黑帕者不出一二,所以這也算是南宮峙禮的標志了。薛淺蕪惱火道:“真沒出息!干嘛三番兩次光顧人家的蓮藕塘?” 南宮峙禮好聽而悠魅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還不是因為,每次你都在附近?你光顧了,我才來的?” 薛淺蕪一驚悚,他是在哪兒說話的?回過魂來,原來不知何時,他立在了船頭,大半截身子浮在水里面,臉正好伏在了她的臉側,高度與她相平。 “離我遠些!”薛淺蕪怒叫道。 南宮峙禮眼深似墨,卻是委屈地問:“為什么呢?難道你的神仙情郎都娶妻了,不要你了,你還不讓我近身嗎?” 聽得這句,薛淺蕪禁不住糾結至深,不知是惱南宮峙禮,還是怨東方爺,反正催得氣血逆升,哇的一口,吐出了大片血。 第一三六章進退遍地傷,離合應無恙 這血吐得邪門。吐血之于咳血,還不一樣,質與量的關系。吐血更酣暢些,多至數升,就算少時也有盅酒之多,像從動脈里流出的一樣,鮮紅奪目,讓人驚心??妊獎t是零零星星,斑斑點點,嚴重時也不過是染紅帕子,顏色發暗,仿佛長年累月在心底里發酵,慪出來的積郁精華。吐血多為一次性的,間隔時間長短不定,受外界和個人的因素影響;咳血一旦開始,則是頻繁的不間斷的,仿佛要咳盡了這一生,永遠無個終止。吐血是瞬間的,咳血是漫長的??妊蔷梅e的病,吐血或可能是一時不暢。 薛淺蕪意識到自己是在吐血,并且引發氣血失調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南宮峙禮時,惱怒益增,把嘴正對了他,卯足力氣,企圖再吐一口,噴他一個滿頭滿臉??伤吘共皇鞘芰酥貏搩葌?,竟然在滿心的驅使下,也沒能催出來。索性作罷,亮盈盈的眼睛如同星辰炯炯,瞪視著他。 南宮峙禮兩手捂著臉,眼和鼻孔卻從手指縫里露出來,前者用來偷窺,后者用來呼吸。話匣子也不停,很欠扁很無辜地道:“干嘛這樣看我?本尊身為帥哥,常有女子獻媚倒貼,明里示愛暗許芳心,這個一直是公認的……但哪有你這樣的?先是被我極具沖擊力的帥,震撼得流出了鼻血,再是這樣恨不得把我吃了的含情發狂眼光看著我,多不好意思啊,人家會有壓力感的……” 明明是被氣吐了血,他卻說她噴鼻血!薛淺蕪的胃又開始難受起來。都說晚上十點過后進食不好,因在睡眠素很高的時候,會加重了胃的負荷?,F在她只覺得,夜間聽南宮峙禮說話,更容易造成胃疲勞。 這段時間,薛淺蕪與東方碧仁相處,多是心的疲勞,而與南宮峙禮,卻是胃的疲勞。這種對比,讓人很是無奈而且頭疼。東方碧仁攻的是她的心,南宮峙禮虐的是她的胃。心重要還是胃重要,心痛劇烈還是胃痛難熬,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真不是那么容易說的。 薛淺蕪看他雙手捂臉,他整個人沒有任何支撐,居然能夠在深水里穩穩當當站著,不漂不搖,不禁有些詫異。他淹不死不奇怪,擅泅的人都淹不死,奇怪的是他的姿勢。腳不著地的情況下,他難道會定身法不成嗎? 薛淺蕪和他在一起,惡念常常變得很重,禁不住推了他一把,想看看他的腳到底是怎樣立著的,如同無根浮萍,還是另有所憑? 不料南宮峙禮經她一推,仿佛中空的衣架子那般,虛晃晃地倒在了水里,慢慢沉沒進去,不見了蹤影。 薛淺蕪的心砰砰直跳,看著重若千鈞巋然不動,怎么抵不過她一指傾呢?想要打撈一番,苦于沒有漁網之類的器具,還擔心他使詐,也就僵如雕塑,一動不動盯著那水面。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認為南宮峙禮差不多魂歸閻羅殿的時候,船里忽然有些涼涼的感覺,等薛淺蕪反應過來,蚱蜢船艙里已灌了半尺深的水,再往上涌這么多,就要浸過了她平躺著的身子。 薛淺蕪大罵道:“挨千刀的,本姑奶奶怎么得罪你了?你為何要把船鑿開一個破洞,引這么多水進艙?你想陷害我于絕境,直接拉我下水不就行了,干嘛這樣鬼鬼祟祟丟人現眼?” 南宮峙禮譏笑的聲音,不知從何處起:“這是本尊的船,本尊想要怎么處置,與你有關系嗎?躺在主人船上,還狠心地推主人于水中,你認為你不丟人嗎?” 薛淺蕪啞口無言。差點忘了這船是他的了??磥硭臍w屬感,是極強烈的。她的東西是她的,別人的東西她若想要,或者一旦據為己有,那么也是她的。 南宮峙禮難得讓她自省一回,薛淺蕪語氣軟起來,卻是哼道:“那么小氣!一條破船有什么稀罕的,還給你就是了!不想給我也就罷了,干嘛要毀掉它?” 南宮峙禮不答,問了一句:“這么說來,你意思是,要把它還給我了?” 薛淺蕪白了個眼道:“沒多大的用處!你當做寶,誰和你搶?再說現在已漏水了,就更沒價值了!” “是嗎?”南宮峙禮的聲音仍自飄來:“既然被你說得這么沒用,你還待在艙里作甚?給我騰出位置,你自己下水吧?!?/br> 薛淺蕪聽此言,一陣猶豫,雖說這船頃刻之間便有可能遭受沒頂之災,但想到要下去,心里卻是發慌無措。只把身子稍微坐直了些,并未挪動。 南宮峙禮又道:“再不鳧水上岸,水就要漫到你肩膀上的那道丑陋傷疤了!” 薛淺蕪更震驚,他怎么知道我受了傷,且連位置都如此清楚?“……你爬墻……窺視隱私?” 南宮峙禮淡淡嘲笑道:“反正你又嫁不出去,傷疤礙什么事兒?不丟人丟到臉上就行了!” 他這是拐著彎兒罵自己?還是落井下石,故意刺激自己?薛淺蕪氣急道:“我偏不上岸去!我就讓水漫著我的傷疤,復發了關你什么事兒?” 南宮峙禮在水底下,還一直說著話,饒是再好的閉氣術,也有撐得超載之時。終于不潛隱了,頭出了水面道:“你有能耐,就把船開到岸上去!” 薛淺蕪皺緊了眉頭,只載一個自己,就夠負荷的了,現在又多了半艙水,還在不斷涌入,根本劃不出幾步遠,怕是就要沉了,哪能回到岸上?想起和船一起沉沒,終不甘心。只得彎著身跳下船,反正衣服已經濕了,也不在乎濕個水透,暗暗吸納吐氣,準備游到岸上。 以前她的游泳技術還蠻高的,只不過來到這兒之后,就很少施展本事了,日久生疏,難免退化很多。薛淺蕪撲騰著往岸邊掙扎時,背后傳來南宮峙禮的諷刺:“比鴨子還笨拙,真難看的姿勢!” 薛淺蕪聽得他的聲音發源處,不在水面亦不在水中,再回顧時,竟是在舟里,一身黑衣,負手挺立,站得筆直如桿。薛淺蕪驚得嗆了一口水,船不是漏水嗎?他在里面怎就那么安穩?莫非他又使詐了? 眼見離岸還遠,薛淺蕪掉轉頭,試了兩個狗刨式,游回了小舟旁。抓住舟沿一陣晃蕩,南宮峙禮迫于形勢,才屈身躺下來,把薛淺蕪揪進了船,貼放在他身上。南宮峙禮半笑不笑,也不說話,似在等著薛淺蕪的質問。 薛淺蕪忍不住好奇,四下瞧道:“洞呢?” 南宮峙禮悠悠然道:“世間本無洞,缺心眼者就出現了漏洞?!?/br> 這話按說,頗有幾分耐品禪意,薛淺蕪偏看不慣他自負,撇撇嘴不屑道:“你就會些裝神弄鬼之術!以后就算你老去了,胳膊腿兒不適合練武了,也不至于失業了去,你還可以玩魔術……” 南宮峙禮嗤之以鼻:“是你太笨,卻說我是術士!”然后指了指腳下道:“不就是嵌在船底的一個蓋子嗎?只要你觸動了機關,蓋子就會自動移開,水涌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