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張素玫回到公寓時,紀楚頤正待在書房里。 從醫院回來,他總這樣,大都時間緘默不語。 溫柔雖然依在,當她試著再近一步,竟敏感的察覺到,紀楚頤抵觸她的碰觸。 為什么抵觸她的碰觸? 瀟瀟給了一切答案。 她沒法深思這一個月究竟發生什么,但紀楚頤的家庭背景,她清清楚楚。 她知道他最恨什么,最在意什么。 張素玫篤定紀楚頤的忠誠,不是瀟瀟三言兩語,或是主動倒貼能夠撼動。 她不愿意去追究,不愿意給失而復返的男人任何機會后悔。 紀楚頤說忘記了,那便是真忘記了。 張素玫走進來,看見紀楚頤坐在工作桌后,手里捏拿一具建筑模型。 他背脊微聳,手臂肌rou憤起,眼睫下斂,仔細謹慎的裁剪,上料,填充。 那是棟漂亮的房子,完成度已近一半。 “怎么會突然做起模型?“張素玫打笑著問,”以前上學時,大家可恨熬夜造模型了?!?/br> “沒什么?!奔o楚頤頓下手,眸子淡淡,”腦子受傷,就怕以前的事也生疏,玩玩練手?!?/br> 忽爾抬起頭,他似是憋著話想問,又收回肚子里。 “你是不是有話想說?“張素玫問。 “沒事?!?/br> “楚頤?!睆埶孛刀紫聛?,雙手搭在男人的膝頭,乖乖巧巧的伏下頭來,側臉緊貼。 紀楚頤大腿僵直,一動也不動。 她的臉頰柔和,神態溫柔,長發披在腦后,明明是見過很多次面的女孩,但留在紀楚頤記憶里,卻是普通早晨的一個背影。 他倆相處和睦,不曾爭吵,張素玫很會察言觀色,一字一句進退得宜。 這令紀楚頤少cao心很多事,甚至于,長久下來,連大聲一句都是罪惡。 紀楚頤仿佛擁有一棟精美的屋子,他走了進去,呆在舒適的沙發,卻始終松懈不下。 他不能扔襪子,不能翹腿,不能弄臟這屋子。 “你疼疼我好不好,你不知道這四個月我過的多難受,打從回來,你卻連話也不太說……”張素玫小聲的抱怨。 “我只是有點累…”紀楚頤苦笑,”簡甚突然說要拆股,你知道,我和他是本科同學,事務所是我同他一起創立,這么多年的朋友…” “什么?”張素玫慌張的站起來,”為什么?他明明干的好好,怎么突然…” 紀楚頤覷了一眼,”說是累了,想出去外面看看?!?/br> “不行,不行,你得勸他?!睆埶孛导闭f,”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簡甚忙進忙出,連續幾個合作商來談解約,他硬撐喝酒,都胃出血了?!?/br> “我當然會勸他,就當是放段假,我離開四個月,也讓他四個月的假。quot; 奇怪的念頭貿然蹦進腦子里,紀楚頤皺了皺眉,隨即又否定。 “四個月…”張素玫臉色轉好,又是鎮定自若,”你做的對,他的確是該放個假了?!薄?/br> 瀟瀟坐在路虎里,腦子不斷回響張素玫的一言一語,認識幾年,一個老同學,她卻像此刻才重新認識這人。 她從來不知道,張素玫是這樣看待自己。 任性,驕縱,自以為的正義。 我曾經非常羨慕你,張素玫說。 我羨慕你能擁有我所沒有的一切,我卻連念書的學費都要去籌,都要去借,寄宿在親戚家長大,看著姑姑一家臉色做事,刻意迎合教授,只要能讓我擺脫過去,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不想回去那個又老又土的鬼地方,我不想再聽見一句貶低我的話。 我愛上紀楚頤并不足以為奇,他家境優渥,樣子長的好,沒有不良嗜好,這樣的男人,誰不想要? 為了生活,我下作一點又怎樣,配合一點又怎樣。 你憑什么就能活得比我高一等? “瀟瀟,你不過就是仗著家里有背景有錢,所有人把你捧的高高在上,總有一天,你會跌的頭破血流,我就等著看,那一天總會到的?!?/br> 張素玫優雅的站起來,”我不會放棄楚頤,更不會讓他放棄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