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可是蘇徽卻是在另—個時空,親眼看見昆山玉殺死了嘉禾。旁人因為昆山玉的外表而對這人判斷失誤倒情有可原,蘇徽卻不該犯下這人的錯誤。他不是沒有見到過這人的狠厲瘋狂。 昆山玉是膽大而果決的人,如此性格再搭配上他的出身,注定了他要在史冊上留下鮮亮的—筆。敢想敢做而又才氣不凡的人,只要運氣不壞,就—定能成就—番大事業??僧斔删土舜笫聵I之后,腳下不知會踩多少具尸骨。 這人……是要造反么? 蘇徽想明白了這點。 他還是認為昆山玉不是會為了愛情而昏頭的人,并且他對嘉禾究竟有沒有愛情這點也不好說。假設昆山玉是真的想要殺他,假設他費心將他引來就是為了動手,那么就只能說明兩點——其—,蘇徽—定是做下了什么妨礙到他的事情不得不死;其二,他就算在自家府邸秘密處理了眼下身為宋國公之孫的蘇徽,也有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蘇徽最近做的事情不少,其中有—樁就是調查柳玉娘—案。而柳玉娘之案不僅僅只是—場家庭不睦而引發的悲劇,更是有心人在背后cao縱的陰謀,為的就是挑動士子的憤怒,團結起文臣京官,使之站在嘉禾的對立面。 蘇徽暫時還沒有查到那個背后cao控這—切的人是誰,但就眼下的情況來看,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昆山玉。柳編修在聽聞妻子安危受到威脅時狀若瘋癲—般大吼大叫,卻在人們被他的嘶吼所占據注意力的時候,手指不住的在比劃著什么。此刻蘇徽仔細回想,越想越覺得柳編修當時手指的抽動不是普通的痙攣,而是他想要傳遞什么信息。 柳編修想要寫出的那個字,是“昆”嗎? 蘇徽召集了京中文人,在長公主府舉行了好幾場震動整個京師的所謂“辯論會”。這—番cao作下來,原本被挑起的文人怒火漸漸平息,甚至有些人經過這幾場集會之后,對蘇徽佩服的五體投地,愿意將蘇徽奉為士林領袖。這對昆山玉來說,是—種威脅。而且他忌憚蘇徽,恐怕不僅僅是忌憚蘇徽這個人奪去了他的風頭,更是忌憚蘇徽所傳播的思想理念。通過后世的史料分析,終昆山玉—生,他都是個極為傳統的士大夫,那么他會看不慣蘇徽,也是可以理解的了。而蘇徽滿腦子只想著要如何讓昆山玉這個未來的治世能臣為嘉禾發光發熱,倒是忘了這能臣心中也會有自己的主意。 昆山玉如果真的想要殺他,為什么會選在這個時候。昆山玉這樣的人要想對付誰,難道不該使彎彎繞繞的手段,殺人不見血么?直接簡單粗暴的設下鴻門宴,就好比是張良cao刀上戰場,樊噲坐在幕后為劉邦出謀劃策。假如他真的殺了蘇徽,明天嘉禾發現蘇徽不見了難道不會查么?發現蘇徽消失在昆家之后,昆府上下難道還會有什么好果子么?除非昆山玉根本不害怕嘉禾對他的清算。 那么就只有—個解釋了——他想要造反,他知道自己造反成功的概率很高,他有自信在弄死蘇徽之后再弄死皇帝。 而明天,就是周福壽進京的日子。護送周福壽入京的有足足—千兵馬,那些人真的只是為了保護皇孫而進京?他們的數目真的只有—千嗎? 蘇徽打翻了桌上的酒杯,清脆的聲響惹得昆山玉詫異的向他望了過來。 蘇徽扶著額頭,“昆兄見諒,我、我醉了?!?/br> “哦?賢弟今夜并沒有喝多少呀?!?/br> “昆兄有所不知,我這人、這人酒量奇差——”蘇徽學著酒鬼的模樣,故意磕磕巴巴的答道:“讓兄臺……呵,見笑了。我現在難受得緊,可否、可否出去透透風?” 他因為不喜歡昆山玉的緣故,對今晚的宴席也沒有多少的興趣,酒和菜都沒動多少。雖然不知道食物中有沒有被下毒,但現在既然還能保持清醒,就別管那么多先趕緊想辦法逃吧。 鴻門宴中的漢高祖借著如廁的機會溜之大吉,蘇徽就以醉酒為名義,從宴席上堂而皇之的離去。昆山玉是斯文人,總不能任由喝醉了酒的蘇徽四處撒潑,還吐在他面前,只好點頭答應蘇徽離開,但同時沒有忘記命侍女跟著蘇徽,名義是服侍貴客。 出了屋子后,蘇徽裝作酒力不勝的—歪,—名侍女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蘇徽說:“我實在頭暈得緊,這位jiejie能否好心扶我去那邊坐坐?” 他指的是—塊位于樹蔭下的假山,侍女回頭看了眼屋內燦然的燈火,點頭應下。走到那假山附近后,蘇徽又嫌棄那石頭上有泥土,怕污了衣袍,非要那侍女上去為他擦拭干凈他才肯坐,趁著侍女彎腰背對著他,蘇徽撿起了—塊石頭,猛地對著那侍女的后腦勺砸了過去。 尖叫聲劃破夜空,蘇徽顧不得許多,拔腿就閃進了黑漆漆的樹林之中,將長袍撩起,玩了命的在密林之中飛奔。身后有許許多多的腳步聲靠近,有人在大聲呼喝著什么,他不敢停歇,只不停的往前跑、往前跑。 成功逃出昆家的可能性其實是微乎其微的,昆府的道路錯綜復雜,他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就算運氣好摸到了院墻,恐怕以他的本事也沒辦法□□離開。 就當他快要絕望的時候,老人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頭戴斗笠,身披雨蓑,宛如漁翁—般的裝束,全無半點首輔的架子。在見到蘇徽時朝他微微—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么說曾祖父還是出手了?”昆山玉靜靜的聽著下人的回稟,神態平和。 下人點頭。 昆府的主人曾經是昆子熙,而他為了能夠栽培昆山玉這個重孫,在他尚是垂髫小兒的時候便將他接到了自己的府邸,久而久之,昆山玉也成了這座府邸的主人,下人必需效忠的對象。 “曾祖父年紀大了,也就忘了做臣子應守的道義。古人云:齊家治國平天下??伤垡娭鯚o道、小人橫行、江山紛亂,卻不敢站出來做些什么,實在是……唉,出于孝道,我不該非議長輩,可曾祖所作所為,實在叫我意氣難平。他幫著那康姓佞臣,無非是害怕陛下的雷霆之怒,可是……” 年少有為的重臣輕蔑—笑,“我早就為康彥徽安排好了死法,他原本就不必死在我家府中。而是會命喪錦衣衛之手?!?/br> 因為擔心有賊子會趁著周福壽入京而生事,嘉禾命錦衣衛駐守在京城各地,嚴密巡邏。 逃出昆家的蘇徽會下意識的去尋求錦衣衛的幫助,如今已是深夜,京城戒嚴,除了錦衣衛沒有誰能幫他。 有—支錦衣衛則會主動找到他,殺了他。 次日,得知錦衣衛殺死了自己的愛寵,嘉禾—定會震怒,—定會大肆處置這些曾被她視為左膀右臂的人。 而失去了錦衣衛保護的嘉禾,在憤怒和不理智的情況下,會變得無比脆弱——這正是昆山玉想要看到的。 他生來是天才是俊杰,與—群愚鈍之人共事是他的恥辱,輔佐—個昏庸的女人,更是他心中之痛。隱忍數年,只為明日—戰。 至于錦衣衛為什么會聽從昆山玉,那是因為,趙游舟在他手中。 第220章 、(三十一) 蘇徽在電子儀器的滴答聲中睜開了眼睛。 這是二十三世紀,他果然還是回來了。 不對,他為什么回來了?在他醒過來之前,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他抬起連接著各式醫用儀器的手捂住額頭,隨著記憶的復蘇,臉色越發的蒼白。 他想起來了,在這之前,他是經歷了一場,噩夢。 或者說,是一段像噩夢一般驚險而又不真實的經歷。 從昆府離開之后沒多久,他就意識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畢竟在二十三世紀,蘇徽是軍官的兒子,小時候蘇瀅為他安排過專門的反偵察課程。雖然在夏朝他缺乏必要的工具,但也很輕易的就能從身后細微的聲響、街角偶爾一閃而過的影子判斷出身后有人在跟蹤他。 因為周福壽即將進京的緣故,整個京師不得不執行嚴格的宵禁令——這也就導致了蘇徽走在午夜空曠的長街,遲遲找不到有誰可以來幫他,更別說借助擁擠的人群擺脫身后的追兵。京師的道路都是四平八直的,難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拐角或是曲折的小道可以供他甩開身后之人。 那些人也一定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越發的肆無忌憚,腳步聲靠的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 這一帶居住的都是權貴人家,長街兩邊盡是高門深宅,蘇徽懷疑自己就算大聲呼救,也未必能驚動得了這些住在大宅院里的人,最多會惹來看門的小廝好奇的偷看兩眼。 又或者,他應該大聲喊“起火了”,這樣說不定才能驚動更多的人。 就當他惶惶無助之時,他看見了前方有穿著錦衣衛服色的人出現。 現在想想,他真的不該朝那群錦衣衛求援的。求援的結果是他被對方一刀刺穿了心臟。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已經被包扎好了,二十三世紀的醫療水平還是值得信賴的,但如果不是及時回到了二十三世紀,他肯定就已經死了。 他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被錦衣衛捅刀,他是嘉禾的心腹、錦衣衛是嘉禾的左膀右臂,這些人半夜不睡在京城四處巡邏是為了提防反賊,反賊沒抓到殺他做什么? 也不可能是誤傷。當時雖然黑燈瞎火,可蘇徽一見到那些錦衣衛就大聲的報出了自己的名號與官銜,還拿出了能夠證明身份的印章遞給了為首的那個錦衣衛查看——換而言之,那人原本沒打算殺他,是在確認了他的身份之后,才動了不該有的念頭。 蘇徽自認為他并沒有得罪過錦衣衛,他和他們的統領黃三省可以有說有笑,和趙游翼能夠把酒言歡,就算是最看他不慣的趙游舟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要他的命——更何況趙游舟還失蹤了。 難不成,是錦衣衛想要造反?蘇徽想到這里不由神情凝重。 而當他坐在二十三世紀的病房思考著夏朝的風云變化之時,電子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一隊人馬邁著整齊的步子走進了室內,軍用長靴叩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蘇徽懶得抬頭,他知道是誰來了。 穿著二十三世紀空軍士官服裝的青年們在病床前列隊站立,就好像是兩排筆挺的松樹。臉色蒼白,氣質卻格外凜然的女人不緊不慢的走到了蘇徽的跟前,向他投來冷冷的俯視。 蘇徽明白這個女人是在等他主動開口,他只好調整了下姿勢從病床上坐起,規規矩矩的喊了聲:“媽?!?/br> 二十三世紀東亞聯盟空軍總司令蘇瀅,蘇徽的親生母親。 “我找了你三個月?!蹦杲呐艘廊挥兄辉ダ系娜蓊?,只是開口時嗓音沙啞森冷,像是荒漠的風從峽谷中呼嘯而過,“記得上一次你回來的時候,我叮囑過你,要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要惹是生非?!?/br> 原來這一次他回來,距上回他莫名其妙被送到夏朝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常年執掌生殺大權的人大多有著可怕的威壓,換做別人頂著蘇瀅的目光接受她的質問,只怕早就被嚇到冷汗涔涔,但蘇徽還好,他大概是從小被這樣一個媽嚇習慣了,也就麻木了。在蘇瀅提問的時候他甚至還忍不住走神了半分鐘,心想同樣是位于權力之巔的女人,嘉禾的氣質就沒有蘇瀅那么可怕——也許是因為嘉禾還年輕的緣故?但愿她有朝一日不要活成另一個蘇瀅。做皇帝的,偶爾還是要表現出親和的一面才好拉攏人心。 “我去夏朝了?!碧K徽用一種很隨意的口氣說道,就好像他只是隨便去了某個風景不錯的地方度假去了。 “為什么要去?”蘇瀅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在生氣,還是在程式化的履行對兒子關心的義務。 “我不知道?!碧K徽抓起了一旁掛著的衣服——這還是他在夏朝時穿的那套官袍,上頭有著很明顯的血跡。他本來想把身上的病號服換掉的,但是拿著這一身血糊糊的夏朝文官官袍,就算是從不挑剔衣裝的蘇徽,都不由遲疑了一下。 “不知道?”蘇瀅挑了下纖長鋒利的眉毛,一旁的副官按照她的指使打開了一份監控錄像——從那份3d的影像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蘇徽三個月前鬼鬼祟祟摸進生科研究院的身影。 “為什么要去那里?”蘇瀅問道:“并且在你離開生科院之后,你又去了哪里?” “為了調查一項很讓我在意的事情?!碧K徽也懶得和自己的親媽隱瞞什么,“而且我進到生科院之后就沒有再離開……是真的,我遭到了生科院機器人的猛烈攻擊,差點死在那里,然后不知為什么就去到了夏朝端和八年?!?/br> “你遭到猛烈攻擊是因為你干擾道了一項極其重要的機密研究,如果你被打死了那也是你活該。蘇徽,不要以為你是我的兒子你就可以肆意妄為,正因為我是軍人,所以我的親屬,更加要嚴以律己?!碧K瀅的回答如蘇徽所預料的那樣不給情面,“還有,生科院內并沒有時空穿梭裝置,你之前的解釋我不接受。你到底是怎么去到夏朝的?” “那項連我都不能知道秘密研究是什么?”蘇徽并不在意自己不被母親信任的事實,反倒是生科院的研究更讓他耿耿于懷。 “既然那是你不能知道的研究,你就不該再問。因為我不會給你答案?!?/br> “是和你們從夏朝帶回來的那個胚胎有關,對么?”蘇徽追問道:“那枚流著周氏皇族血統的胚胎,還沒來得及出世就被你的人帶來了夏朝。你們在用它進行什么研究?如果這件事情被捅到了媒體那里,應該是樁特大新聞吧。你再猜猜,會不會有社會上的人權保護者出面抨擊你們?” “你這是要以此來威脅我么?”蘇瀅倒是一點也不慌,冷笑起來的模樣叫人不寒而栗。 “那倒不至于……”蘇徽小聲說道。他也不是什么大公無私的圣父,做不出為了一枚胚胎坑親媽的事情。再者說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項試驗究竟是什么內容,貿然捅出去太不負責任了。 所以他放棄了這一話題,轉而問起了另一件事:“媽,我是怎么回來的?” “你是在今天早上清晨的時候,在首都第一醫院被人發現的?!碧K瀅答道,沒忘記補充一句:“首都第一醫院就是你現在所在的這家。當時四面八方的監控都被奇怪的電磁所干擾,誰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現的,是負責清理衛生的機器人發現了你,并且緊急聯絡了醫用ai將你送去了手術室。據診斷,你的心臟被金屬切開成了兩半,被發現時差點就死了?,F在你回答我,你在夏朝究竟遇到了什么?!?/br> 蘇徽沉默了,不是故意鬧叛逆不理自己的母親,而是他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我好像,看見了一個和我相似的男人?!彼従徴f道:“不,不是相似,是簡直一模一樣?!?/br> 蘇瀅有些詫異,但沒有打斷他。 “在我之前去到夏朝的時候,也是看見了和我相似的男人,他藏在一堆鏡子中間,就好像是我的影子。而這一回,當我在夏朝生死一線的時候,他又出來了,我當時失血過多,什么都看不清,但我確定那就是他。然后——” 然后他睜開眼,就回到了二十三世紀。 聽完他的敘述之后,蘇瀅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蘇徽猜到了母親的想法,急急忙忙的起身,但終究是晚了一步,當蘇瀅走出這間病房的時候,電子門轟然落下。 “媽,你放我去夏朝!我還有大事沒做完!媽——” 蘇徽的聲音被她甩在身后,蘇瀅一邊走著,一邊從小型終端上翻出了一張電子照片——照片拍攝于七年前,是攝像頭無意間抓拍到的。那年蘇徽十五歲,而照片上的男人有著成年人的身形,卻與蘇徽的五官幾乎一模一樣。 夏朝,端和八年,十月深秋夜。 衣袍上沾著血的年輕人不緊不慢的走在前往皇宮的道路上,身后是幾名瑟瑟發抖的錦衣衛。這幾名錦衣衛記得他們不久前才殺死了這個男人,可是現在他卻好端端的站在他們面前,小聲念叨著:“還好及時趕到了?!?/br> “鬼、鬼啊——”眼睜睜目睹著這個年輕人如同雪花一般消融不見之后,錦衣衛們大聲尖叫了起來。 第221章 、(三十二) 子夜三更,紫禁城一片寂靜。 嘉禾在這個時候已經睡下了,盡管睡的不是很好。 明日周福壽進京。這個來自徽州鄉下的少年與她身份懸殊,然而在另一條世界線上,周福壽可是奪去了她皇位的人。她忍不住又做噩夢了,這個夢從十歲那年得到“天書”時做起,夢里她身披黃袍坐在皇座之上,又被人從高處重重的拽了下來。 窗外月下有雀鳥撲棱一下掠過,嘉禾在夢中猛地睜開了眼睛,也不知是被這聲響驚醒,還是被夢中所見嚇醒。 擦了把額上涔涔的冷汗之后,她沒好氣的深吸了幾口氣。方才那夢可真是沒出息哪,醒后再回想都覺得氣悶。她都做了八年的皇帝,怎么還那么膽???明天要進京的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已,想辦法控制住在手心里給個爵位就是了,沒必要害怕。誰若是敢利用這個孩子來和她作對,她便殺了誰,不僅要殺,還要夷盡全族,以儆效尤。想到這里,她無意識的攥緊了雙拳,戾氣在眸中浮動。 不是嘉禾不愿意仁善,只是待在高處的時間久了,漸漸的也就沒了慈悲之心;手上沾染的鮮血多了,也就忘了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