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惜羽少有文才,三歲識千字,五歲能作詩,十歲那年便洋洋灑灑寫下千字長賦,頌太.祖游獵千騎出動之盛況。不過文人么,大多嘴欠脾氣差,古往今來哪個文士,閑來無事之事不發點牢sao?又有哪個拿筆桿子的人,沒點莫名其妙的傲骨?曹cao殺禰衡,落下的是怎樣的罵名你不是不清楚,而玄宗任由高力士為李白脫靴,貴妃為之捧墨,留下的又是怎樣的佳話?朕不介意捧一捧我朝的名士文人,只要能留下一個寬和愛才的名聲就好??赡隳?,不由分說便將惜羽關進牢中動刑,說他的詩文悖逆。他在新春之時抨擊朕的那幾篇詩朕都看了,不過如此,還比不上市井潑婦罵人罵的痛快,你動手懲治他,是想讓世人以為朕被那幾句七言給刺痛了么?以文字興獄歷來是大忌,寒士子之心,損國家之根基,更為帝王留下千載罵名。若非朕出手快,在你傷到他之前將他救了出來,朕險些就要因你而擔上暴君之名?!?/br> 趙游舟垂頭,過了一會悶悶說道:“可陛下已經救到了席翎,經此事之后,席翎可對陛下死心塌地,視陛下為再生之恩人,背上罵名的唯有臣而已,陛下不用擔心?!?/br> 嘉禾一怔,抬頭看向趙游舟,神情復雜。而少年也好似忘記了不得直視君王的規矩,靜靜的與女帝對視,眼神溫柔而固執。 最后倒是嘉禾匆匆挪開了目光,她擱下手中狼毫,過了一會復又拿起,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似是全心看著桌上奏疏,“這回你捉康彥徽又是為了什么,說說吧?!?/br> “為了替陛下試探此人?!?/br> 嘉禾并不反駁。 蘇徽的身份太過完美,沒有絲毫的破綻,可他那張與云微相似的臉卻又實在惹人生疑。 “你試探出什么了嗎?”嘉禾問。 如她預料的那樣,趙游舟皺著眉頭,什么也沒答。 她搖著頭嘆了口氣,“你是想殺他,只是發現殺不了,所以才想著要將他關進牢里震懾一番。一來是讓他畏懼你,二來……聽說你的弟弟與他交好,你們兄弟倆一人給鞭子,一人賞糖吃,挺好的打算。你殺不了他,便給自己的弟弟制造機會換取他的信任。我若是這個初來宣府,無依無靠的年輕人,我說不定就這樣糊里糊涂的倒向游翼那一方,真將他當做是自己的大恩人。然后……然后你打算用這個年輕人去做什么?” 趙游舟還是什么都沒說,這次倒不是無言以對,而是賭氣不愿回答。 “你想用康彥徽去對付昆山玉——他與昆山玉一般都是出身世家大族,雖說一個是新起勛貴之門,一個是累世公卿之族,但他們都有著雄厚的家世背景,是你心中的對手?!?/br> 嘉禾對于人心的洞察無疑是精準的,做皇帝的,每日需面對這個國家的人情百態,趙游舟終究還是過于稚嫩了。 “陛下難道又要阻攔臣么?”少年朗聲問道:“昆山玉卻是與席翎、林毓不同?!?/br> “朕知道,朕當然知道?!奔魏搪唤浶牡拇?。 “陛下才不知道?!鄙倌暌а狼旋X:“陛下慣會唬人了,每次在臣面前便好言好語的哄著臣,實際上心中不知對那昆山玉有多重視。臣不是不懂道理的孩子,臣明白陛下有自己的苦衷??墒潜菹?,那昆山玉是否真的值得您去信任?” “行了,你——”嘉禾想要打斷他。 “京中那批由昆山玉督造的火藥,究竟是為何出了岔子,陛下難道就不懷疑昆山玉嗎?”趙游舟卻搶在嘉禾喝止他之前飛快的說完了這句話。 嘉禾無奈的往后一倒,靠在了冰涼堅硬的龍椅上,“你想說,昆山玉有意造反?” 趙游舟輕嗤,“造反”這兩個字他不敢說出口,可眼神中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你,出去?!奔魏陶f出了之前沒說完的幾個字。 趙游舟在她跟前侍奉的這幾年,嘉禾一直待他不錯,甚少對他有疾言厲色的時候。她并不是那等喜怒無常的君王,也不需要以冷厲神情充作威嚴,如今卻是罕見的流露出了不悅。 趙游舟盯著她發了會呆,默不作聲的跪拜叩首,繼而起身退下。直到他關上御書房大門的時候,嘉禾也沒有開口再說什么。 錦衣衛大牢之中,趙游翼與蘇徽相對而坐,獄中無桌椅,兩人學著古人一般屈膝跪坐,中間設有一方小案,案上是未開封的美酒。 趙游翼今日帶著酒來探望蘇徽,原是想與好友把酒暢聊,推杯換盞之間談笑天下大事,這是何等的風.流快意。結果蘇徽一把按住了酒壇上的封泥,一本正經的告訴趙游翼,未成年不得飲酒。 趙游翼:? 蘇徽:…… 別問他為什么,他也不知道,總之他們兩個不許喝酒。 于是趙游翼想象中的以酒會友變成了干巴巴的聊天——確切說來,是他彷如一個匯報工作的下屬一般將近幾日宮外發生的事情說給蘇徽,然后蘇徽再托著下巴,懶洋洋的點評幾句。 當他說到御書房內趙游舟被女皇逐出的事情時,蘇徽噗嗤笑了出來。 “雖說是我阿兄對你不住,將你一直關在這里,可當著他親堂弟的面上,你能不能把你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收斂一下?!壁w游翼頗有些不悅。 “不不不,不是幸災樂禍?!碧K徽連忙搖頭,“我還不至于心胸狹隘到去記恨你哥哥這樣的小孩子。我笑是因為他可笑——嘖,該說什么好,小孩子不愧是小孩子,陛下心里想什么他猜不到,就知道按照自己的意思胡鬧,不惹惱了陛下才怪喲?!?/br> 明明和嘉禾認識沒多久,但莫名其妙很能理解君王心思的蘇徽如是說道。 第160章 、十八 果不其然趙游翼不服氣的反駁:“你倒是說說陛下為何惱我阿兄?我不信你能說中,咱們那位陛下雖說算不得心思詭譎莫測,但也不是能夠被輕易看穿的小兒?!?/br> 蘇徽仰著頭細細回憶了一番嘉禾的形貌舉止,說:“我與陛下相識……的確不久,她的性情與為人我只能管窺蠡測,未必會準。但她是皇帝,在思考她的一言一行之事,得時刻將她帶入到這個身份去思考?!?/br> “我懂你的意思了?!壁w游翼也不是傻子,聞言嘆息,“你是想說,陛下還有用得上昆山玉的地方,所以絕無可能縱容我阿兄與昆山玉相爭。帝王之術貴在制衡,陛下是想要讓阿兄與昆山玉互相掣肘,卻不愿其中一方徹底擊敗另一方?!彼挖w游舟這兩年來沒少受昆山玉的排擠算計,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對其生出了怨恨。趙游舟想讓昆山玉去死,他何嘗不想??墒强囱巯戮謩?,一時半會他們兄弟二人都只能捏著鼻子與昆山玉共事。 “不僅是如此,”蘇徽輕輕搖頭,“我想說的是,昆山玉對于陛下而言,是無可替代的角色。她是倉促之間被扶上帝王之位的,之前未曾入主過東宮,也談不上有什么親信的臣子。過去的陛下就是個在宮中嬌養著的畫眉鳥兒——這比喻或有不妥,小趙兄你可莫要說給旁人聽,總之陛下在登基之前,身邊信得過的人恐怕就只是一群宮女宦官和教導她禮儀規矩的女官,這群人在她登基之后能有什么用處?陛下要想在朝堂之上有自己的臂膀,少不得要自己費心慢慢拉攏、栽培,這必然是一個辛苦的過程?!?/br> 說到這里的時候,蘇徽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有陌生的片段在他腦子里一閃而過。 過了一會,他再次開口:“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一場戰事其實乃是陛下的機遇,陛下來到宣府,等于是擺脫了朝中老臣及皇太后對她的桎梏。戰爭如大浪淘沙,能活下來大放異彩的,都是砂礫中的明珠,陛下借此也的確發掘了不少可用之人,并對其大力扶持栽培——可時至今日,你仔細數數,陛下手中能用得上的臣子,真的夠了嗎?” 趙游翼老老實實搖頭,顯然是不夠的。雖說他偶爾也會和趙游舟一般,覺得成日里圍著女皇嘰嘰喳喳的林毓、席翎等人很煩,可實際上圍在女皇身邊的人,應該再多一些才是。 “才智勝過昆山玉的,家世不如他;家世能夠與他相較的,聲望不及他。昆山玉這些年為陛下奔走于宣府與京師,旁人是無法取代他的。令兄如果真將昆山玉給扳倒了,你讓陛下上哪再找個如昆山玉一般的人物?我聽說這次令兄發難,乃是因昆山玉督造火.器失職之故,這不算小事,運作得當的話,說不定還真能將一頂‘造反’的帽子扣在昆山玉頭上??苫鹌骷热灰呀浂皆焓Ю?,再怎么追究,也不可能殺了昆山玉便能為宣府變出一百門紅夷大炮出來。潛入胡人王庭的錦衣衛密探是說那群胡人暫時不會再次南下,可這樣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準呢?我前些日子設法探查了一下宣府武庫與糧倉的儲備……” 趙游翼瞠目結舌,“你——” 蘇徽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你放心我真不是什么細作,我查這些就只是為了我的好奇心而已,對,只是為了好奇心。宣府如今糧草略有不足,武庫的情況更是讓人擔憂,我朝對付蠻夷,依仗的最多的便是牢固的城墻以及威力足以穿甲的各式火器,可武庫之中火.藥的儲備明顯不足,如弗朗機、紅夷炮之類的武器不少因年歲過久而出現了種種故障,有啞火炸膛的危險,庫中還有不少款式老舊的火繩槍,這種前朝就該淘汰的玩意居然至今還在使用,還是用在宣府這樣的重鎮,簡直是心大。眼下胡人不來還好,一旦他們兵臨城下,你讓城中將士以血rou之軀應對胡人鐵騎么?你別看陛下每日瞧著冷冷淡淡的一張臉,其實她心里應該早就已經慌了。你阿兄非但不說要怎么幫她解決問題,甚至還要求砍去她一條臂膀,你說陛下能不生氣?” 趙游翼沉默了一會,說:“我阿兄沒有將‘造反’的帽子扣在昆山玉的頭上?!壁w游舟就算再怎么殺心重,也不至于被私欲沖昏了頭腦。很多時候他只是看起來瘋,實際上卻是比誰都要冷靜清醒。 蘇徽一愣,明白了趙游翼的意思。 錦衣衛雖說名聲不好,可查案的效率的確高,既然趙游翼說,趙游舟指認昆山玉有謀反之心,不是空口誣陷,那就說明這一次昆山玉是真的不算清白。 趙游翼半是冷笑半是無奈,“陛下不放心我與我阿兄,所以說即便昆山玉有造反之心,她也愿意聽之任之么?可就算昆山玉真是不可多得的才俊,不忠于陛下,那還不如……殺了?!毙∩倌晗肫鹱约号c阿兄所遭受的苦楚,心中激憤,然而他畢竟不似趙游舟那般心腸冷硬,至今從未親手殺過人的趙游翼最后那兩個字,總顯得氣勢不足。 蘇徽冷靜下來細想了想,說:“我擔心其中是有什么誤會。陛下不是糊涂人,昆山玉如果真的包藏禍心,她不會放過。但我想,昆山玉并沒有真的背叛陛下?!?/br> 至少在這個時候他沒有。蘇徽心里有這樣一個念頭劃過。 “當年陛下登基,昆子熙出力良多。我聽說是這位堪稱國之柱石的老首輔主動率領群臣親迎陛下稱帝,如果不是他,陛下當年未必就做的了君主。之后昆子熙更是主動成為了帝師,雖然他年事已高,只是掛個名號在那,真正教導陛下的還是翰林院的方學士,可這樣的態度,無疑也是表明了他是站在陛下身邊的人。再后來陛下遴選御前翰林做心腹,又是他在群臣猶豫觀望之時,第一個將自己的重孫送到了陛下跟前——昆山玉若是有造反的心思,昆子熙又何必費那樣大的精力幫扶陛下?” 趙游翼無力反駁,也懶得反駁,縮在一旁悶悶的生氣。這時候如果有酒,就該仰頭痛飲烈酒,以抒胸中積郁。 奈何酒壇被蘇徽牢牢壓在胳膊下,說什么也不讓他碰。 其實昆山玉并非不可替代,如果……如果趙崎不曾因他的女兒和未出世的外孫獲罪,那么趙氏兄弟,本該有著與昆山玉一樣的命運。他們會因才華與家世揚名,會堂堂正正的踏入仕途,能夠理直氣壯的在皇帝跟前一展抱負,而不是作為錦衣衛,活在陰暗處,握著沾滿血腥的刀。 但這樣的假設毫無意義,他們已經注定走不上這樣一條道路。倒是眼前這個人——趙游翼看向蘇徽。如今身份是宋國公府小少爺的蘇徽讓歷經了家亡之痛的趙游翼略有些妒忌,他忽然就有些明白為何兄長那樣看不慣蘇徽。 “不管你怎么說,阿兄都是不會放心昆山玉的?!壁w游翼說道,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是?!?/br> 蘇徽點頭。倒也沒想過要開解這三人之間的恩怨。 “我今日和你說這些,其實是阿兄吩咐的?!壁w游翼忽然說道。 “他想看看,我對昆山玉的態度是怎樣的態度,可以不可以為你們兄弟所用?” 趙游翼抿嘴,算是默認了蘇徽的問題。 “那我的回答讓你們兄弟滿意了嗎?” 滿意? 必然是不滿意的。 蘇徽完全不像是會與他們兄弟同仇敵愾的模樣,明知道大小趙和昆山玉關系向來不好,還長篇大論的為昆山玉說了這樣多的辨白之詞。 然而思來想去,趙游翼還是起身,打開了監牢的鎖鏈,“我也不為難你了,你自由了。不過像你這樣的人,原本就是一間牢房困不住的?!?/br> 某日嘉禾在處理朝政處理到頭昏眼花的時候,忽然聽見了窗外清脆的鳥鳴。 宣府許久沒有傳來炮火的轟鳴,于是常能見到鳥雀盤旋于城內,在紫煌宮中聽見鳥叫,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嘉禾畢竟是長于皇家,很快就辨認出了,窗外嘰嘰喳喳的不是尋常的麻雀兒,而是南越進貢的珍禽。過去皇宮之中養過這樣的富貴鳥兒,沒想到在充斥著肅殺氛圍的宣府,竟也能再次聽見清麗婉轉的雀鳥歌聲。 嘉禾并不覺得懷念,宣府兩年的砥礪,早已磨去了天性之中貪圖享樂的劣根,她只是覺得古怪,于是放下筆,做了個手勢讓身旁的宮女去將窗子打開。 朱漆魚鱗窗打開的那一刻,燦燦春陽如水傾瀉,嘉禾瞇了瞇眼睛,在一瞬間濃郁的金色之中,她看見了蘇徽的身影。 喲,這是活著回來了。 長身玉立的少年換回了錦衣衛的裝束,有著颯然的英氣,他站在殿外,正踮著腳將一只竹木做的籠子懸掛在屋外長廊上,聽到身后窗開的聲音,他回身看向嘉禾,短暫的錯愕之后朝嘉禾行禮,“參見陛下?!?/br> 第161章 、十九 嘉禾歪了歪頭,盯著蘇徽瞧了好一陣子之后,她放下筆,起身走到了窗前,不看蘇徽,指著走廊上懸掛著的鳥籠問:“這是什么?” “是寵物?!碧K徽抬手,用手指輕輕戳了下竹編的鳥籠,羽毛華麗的雀鳥在籠內慌張的跳動了兩下:“臣聽人說,此鳥又叫‘珍珠錦’,在行家手中可抵百金?!?/br> “朕不是問你它叫什么,也不在乎它的價格?!奔魏炭聪颉槦o辜的少年,有些懷疑他是在故意裝傻,“朕是問你,它為什么會出現宣府?!?/br> “臣的家人命臣帶過來的。連同這只鳥—起帶來的,還有各式各樣的珍玩,譬如說什么漢武帝李夫人用過的銅鏡、徽州紅泥硯、有價無市的古籍殘本……這些都是禮物,我祖父摸清了陛下身邊不少人的喜好,叫我到達宣府之后就找機會送出去,早日打通關節,以便能夠得到陛下愛信?!?/br> 嘉禾驚訝于他的坦然,卻又有種他本該如此的預感,“有給朕準備的禮物么?”宋國公當年受她父親禮遇優待,府中積累下的財富數目可觀。蘇徽能夠拿出上述那些東西,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蘇徽覷了眼嘉禾的臉色,確認她雖然看著—本正經,卻只是在隨口玩笑,于是說:“臣便是祖父獻給陛下的厚禮,還請陛下笑納?!?/br> 嘉禾輕嗤,“你還不如這鳥兒——說起來,這只鳥原本是要送給誰的?” “錦衣衛的總指揮使,黃三省黃大人?!?/br> “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小家伙么?” “嗯,看著很可愛,臣還以為黃大人就算喜歡養寵物,也該是對獵犬、隼鷹之類兇猛的動物感興趣呢?!?/br> “為什么把他帶到朕這里來?” “因為覺得陛下會喜歡——” “朕不喜歡?!奔魏讨苯哟驍嗔颂K徽的話,“你在自以為是的揣測朕?!?/br> 若是別的臣子此刻站在嘉禾面前,現在或許就該誠惶誠恐的跪下謝罪。 然而蘇徽卻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原來陛下不喜歡這個,臣記下了?!?/br> 嘉禾有那么—瞬間深感氣悶,對這人有種說不上來的無力。 “朕不喜歡這只鳥,殺了它?!奔魏棠樕幊恋姆愿赖?。 蘇徽沒有說話,朝著女帝—揖之后,他走到了鳥籠前。 籠子是竹編的,并不算名貴。家財萬貫的宋國公府不會有如此寒磣的東西,這是蘇徽不久前花了幾文錢從集市買到的。原本珍珠錦住著的是金絲鑄成的籠子,—只禽類的囚.籠抵得上貧苦人家一年的花費,蘇徽將那只籠子賣了,折下來的錢買了幾本趙游翼感興趣的古籍送給他,算是他將他當做朋友的答謝。 被京中紈绔爭相追捧的珍珠錦如同—只山雞野稚—般在竹籠中靈巧躍動,鳥類不知人類眼中的貴賤,在竹做的籠子中依然看著十分歡快,這回正清脆的唱著春日求偶的歌。當蘇徽向它走近時,它好奇的打量著蘇徽,未曾預料到接下來將發生的是什么。 嘉禾以女帝的身份冰冷的下令讓蘇徽結果了這只懵懂雀鳥的性命,違抗她一時任性隨口說出的這句話就是抗旨。蘇徽將鳥籠的門打開,珍珠錦跳到了他的手上,小而軟,像是一團絨毛,卻有著生命的溫度。 他只要—只手就能夠掐死這只啾啾不停的小雀兒,如果做不到的話,他腰間還配有刀。但蘇徽攤開五指,雙手—揚,放飛了它。